“你第五次夸我帅了。”
草坪上的蒲公英苗已经被她祸害得不成样子,偏偏少女无意识地掐了掐叶子,脸上发烫,心头一愣,说话也结结巴巴了。
“你,你记得,还挺清楚的……”
林婼勾唇,耸耸肩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你记得这么清楚甚至还数次数,不会是因为没有人这样夸过你吧?”
“不是。”
许一风否认了,想了想后很认真地开口解释了这个原因,“可能因为,被很好的人夸奖,就记得格外清楚吧。”
林婼愣了愣,下意识问,“很好的人?我?”
许一风沉默片刻,心头忽然悸动,他克制地起身,语气随意起来,“对啊,给你颁个奖。”
林婼噗嗤一声笑出来,心突然变得紧张忐忑。
她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要说接下来的话,但也许是下意识规避风险,少女声音装作雀跃,“颁奖就不用了,等你去普林斯顿了,请给我介绍一个欧美帅哥,要那种理工科大学霸,爱运动、精通几门语言、黄毛、185、冷白皮……”
玄幻处,少年斜腿站着,涌入的冷风吹起来他的额发,他浅瞳沉了沉,扬起的唇角已经无意识地落下,表情淡下去,语气却没怎么变。
“那不如你也来普林斯顿好了,或者我们去别的学校,你不在的话,我找有什么用……”
许一风抿唇,把这句话辗转到很多语境里才说出来。
林婼只当他随口接话,于是很道德沦丧地说,“没关系,你找你的,我两边都谈一个。”
“哦?”
许一风眉梢微扬,语气带了压迫感,“是吗?你可是从来教育我不要谈恋爱的。”
林婼想了想,认真分析起来这个问题,“那你想,我当时是从受害者角度教育你,但我现在是加害者的角度,所以不冲突哦。”
第三场演出的时间又快到了,主唱已经喊人过去,许一风一边起身过去,一边眸子阴沉下去,勾唇很快速地终结掉这通电话。
“我以后想当个善良的人。”
这话接得驴头不对马嘴,林婼正要问,许一风淡淡开口:
“所以呢——我会阻止你对别人的加害行为。”
这个说法有趣,林婼笑起来。
“可是这对我很不公平哎。”
世界上那么多渣女,多她一个不多。
许一风收起电话,临挂掉的时候,声音不大不小,“那你可以加害我。”
林婼大脑有片刻失神,没听清楚,或者是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握着手机的五指似乎被轻微电流淌过,那一瞬的酥痒感袭遍全身。
电话已经被许一风挂断。
聊天框里,是他刚刚发来的信息。
[抱歉]
[突然有事]
好好好,竟然敢挂她的电话!
林婼一把子站直,把大小姐脾气发的淋漓尽致,指尖拨开聊天记录,刷拉一下把置顶去掉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解气,找了个阴阳怪气的微笑表情包,连弹了八十多条。
气稍稍消了后,林婼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没说,于是点开聊天框打字。
——记得你说过新年会来港宜见我,还要送我礼物,你最好不要忘了。
她皱眉对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又按着删除键全部删掉,换成了[我不对你的善良负责哦帅哥,等我到了大学也会给你介绍美女。]
嗯对,他也可以像她一样每个国家谈一个,档期无缝替换。
不是啊,她开玩笑的。
林婼闭眼,深深呼了口气,觉得自己可能又被冷空气过敏弄傻了。
原地纠结了很久,她还是关掉了手机,蹙着眉头心事重重地在海边别墅踱来踱去。
似乎她胡言乱语这么多,只是想听许一风反驳她,她这样的人看着口嗨,说起来胆大妄为的话眼都不带眨的,可一句喜欢她都说不出口,酝酿千千万万到嘴边,反而把喜欢变成了试探。
就好比她无比希望真的在新年夜那天看到许一风为她而来,无数次白天黑夜梦里话里想提醒叮嘱一句他一定要来,可她偏偏就是不开口说,她就是想知道、想验证,会不会真的有人为她一句话深刻铭记于心。
她太擅长无意识的考验和试探了。
脑子里一半是他会守约,一半又是不断告诉自己只是当时一句口头承诺,也许许一风早就忘了呢?
临近春节,两宜湾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们大小姐的焦躁。
秦慕则终于看不下去,恰好他近几日下来,于是二话不说把人直接带上直升机,跨海一路直内地苏省宁市。
因为先前的事,秦毅心里有愧,知道她来宁市,便牵线搭桥办了场秀,请这丫头从前最爱的那几个女明星模特过来走秀,Vintage Palace Glamour品牌方亲自过来奉上了春季高定。
爱买裙子和衣服是多数女生的共性,受姑姑熏陶,林婼对这些服装秀向来挑剔,Vintage Palace Glamour是她最喜欢的品牌之一,前几年,几乎年年会包下全套高定古着。
天宁最繁华地段晋陵北巫山路附近的时尚传媒公司早就为这场私人看秀做足了准备。
七八点的时候,因为新年将至的缘故,街上人潮流涌,大多数都是已经放假的上班族,几个大型超市搞了新春氛围,这座工业城市每逢新年都会有种欧洲圣诞的静谧喜庆。
昂贵黑色宾利开到秀场时,林婼还在愤愤不平地抱怨。
“你烦不烦呀?我又没说我要来看秀,你干嘛突然薅着我来天宁!”
车里,她抱着瓷器发热玩偶没好气地冲秦慕则吼,心脏却因为离天宁某个人靠近而怦怦直跳。
可耿园不在这个区,大抵也是碰不到他的。
秦慕则拉她下车,“不要每天死气沉沉的,你现在连裙子也不感兴趣了?去看看不吃亏,何况也是三叔的礼,不好拂了面子。”
林婼没心思听他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许一风真的来港宜看她,她该穿什么?
总不可能穿校服。
她在许一风面前似乎只穿过常服,何况冬天,她估计去见他也只能裹个羽绒服。
林婼想起那情形不由皱紧眉头。
在远郊的九九十六中重逢,她没认出他来,在天宁咖啡馆的重逢也太过平淡了。
她是个追求浪漫主义的处女座完美挑剔怪。
认真思考后,觉得确实该为见面买条裙子。
没错,狠狠买条夸张的裙子!最好让许一风见到就惊掉下巴不敢认出来她那种夸张!
这样一想,她裹紧帽子,在一堆保镖护送下进了VIP通道。
巫山路虽然是市中心寸土寸金的位置,但天宁人口并不多,尤其是这样的奢侈品店聚集的地儿,只偶尔能看到几个网红来打卡,这个点白领金领都不在工位,人流量并不大。
天宁一共三家LiveLatte,香樟大道上那家许一风常去做兼职的,河海东路和巫山路交叉口因为人手不够把他调过来兼职的,还有武进区也有一家,不过他没去过。
晚上六点多,冬日里天已经完全黑了,霓虹灯温柔闪烁光芒,夜色静谧如同北欧小城。
这个点LiveLatte生意还不错,但年关来着喝咖啡的情侣居多,乐队一堆单身狗看着这些小情侣亲亲热热硬是把《Twilight Rush》都拉出了哀怨。
“他么的。”
贝斯手忙里偷闲喝着气泡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热的把体恤儿卷起来,远远地喊了少年一声。
“喂!那个谁,把窗子开下,这暖气能把人热出毛病。”
许一风坐着擦琴,环顾气氛热闹的四周,漫不经心开口,“有客人呢,你去阳台。”
“靠。”
贝斯手有点不耐烦,上前不管不顾开了窗子,冷风骤然吹进来,他站着贪凉。
这些人他不熟,也不好多说什么,自顾自走开,后面对着窗户的贝斯手惊愕的大叫一声。
“我靠!宾利!我靠!三辆!”
他喊这一嗓子声音太大,招了好几个人一起伸头去看,他们的视角下,一个把帽子裹得严严实实,穿针织连衣裙的少女在一众保镖下从Vintage Palace Glamour那条轻易不打开的VIP通道进入,礼仪早就里三层外三层清了场。
咖啡馆议论纷纷。
“天啊,不会是明星吧?”
“不不不,没有明星会有这样的待遇,光那三辆宾利都均价千万以上。”
“快拍啊!看看是哪个豪门大小姐来天宁了。”
一顿乱拍,吧台上的少年侧头看去,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有异样的软泛起,指尖不由抵在台面上又被他收回去。
总不可能是阿婼吧?
她来天宁的话,应该会发个消息告诉他。
正要点开手机,经理过来了,慌张给他们开个了会,全体员工现在加班做五十被热咖。
“干嘛啊,又加班?”
“嗐,别问,问就是隔壁Vintage有贵宾,贵宾请客订的,快都别闲着了,喂!快去准备鲜花!”
贝斯手一片慌乱中又破防了。
“我靠,这杯那么贵,还有这蛋糕,大小姐随便请员工喝个茶这么阔?”
“这鲜花东亭世家的,一千一株啊,卧槽!”
一片啧啧声后,有人感叹着什么下辈子吧。
“阿许!别回去了,你留下来和我负责送咖啡!”
这种手冲是不会让没受过专业培训人员经受的,但到年关,店里人实在是少。
许一风点头,收拾运送的工具、帮员工插花,换工作服等等。
很快,那50杯咖啡和鲜花一并准备好了。
“我靠!谁字迹比较好!快!快快快!这里是有人送的,要求写卡片!”
众人齐刷刷望向许一风,许一风二话没说,抄起碳素笔从经理手里接过手机后,神色微微停顿。
时间紧迫,他很快整理好了神色,字迹凌厉又极具风骨。
[若若,抱歉,没办法去你的成人派对了,新年快乐,好希望你可以来悉尼。——宋子澄]
少年落笔,“嘎达”一声脆响,把钢笔合上,暖气如此高的室内,他身体竟然有一刻的失温。
原来真的是林婼。
她来天宁了,手机里却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一阵心痛密密麻麻顺着心脏往刚刚落笔的指尖漫延,他扫了眼这些手冲,默不作声得很快调了杯奶乳占比很高的玫瑰生酪放进去。
Vintage Palace Glamour是发源于威尼斯的复古品牌,也是林婼最喜欢的牌子之一,作为购买力很高的贵客,品牌方一早就做好了万全的服务。
只是没想到会被请鲜花和咖啡。
问清楚缘由后,林婼翻了个白眼,很头疼地对秦慕则抱怨,“他有病吧?我和他根本就不熟。”
秦慕则扫了眼这些鲜花,拿起卡片意味深长地笑,“不熟他追你这么久啊?哇,好希望你可以来悉尼……”
话音刚落,林婼没好气地皱眉,抢过来卡片随手撕碎扔掉了,“你不觉得很可怕吗?他知道我们的行踪。”
秦慕则抱着手臂,“拜托,秦宋两家的关系你不知道?说一句你和宋子澄是青梅竹马,谁能反驳?”
“谁特么青梅竹马……”
她放着很多礼仪的面骂了句脏话,反应过来后觉得尴尬,万一传出去,就变成了她看不上宋家,心虚地看了看秦慕则,她扭头拿了杯咖啡。
知道这些礼仪都训练有素,林婼倒也不担心传出去,只是为自己的暴躁失礼找托词,“不过,他要送嘛,就当我请大家喝饮料喽。”
她伸手取出来那杯玫瑰生酪,眉梢扬了扬,心情好了不少。
她喜欢喝这个味道。
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像是许一风做的。
那头咖啡店忙完都累的想直接下班。
一堆人围着讨论刚才的大手笔到底是谁。
“你们猜,刚刚Vintage全球高定首件被买走了!那位大小姐眼都不眨了买了那条四百万的裙子!”
“我靠!到底是谁啊!谁叫若若?!”
远处做着收尾工作的少年面无表情勾了勾唇,眼神波澜不惊地把提琴收回琴盒。
亮起手机,他难得地发了条带情绪的消息。
[战时同盟?你好像很不道义。]
来天宁,又是这么近的地方,至少该随便发个消息。
手机放下,咖啡馆蓝调的光里,照得他眉眼淡薄,许一风解开一颗扣子,起身往更衣室走。
巫山路演奏厅在一楼,旋转玻璃门被打开那刻,林婼被这暖气熏的深呼了口气。
这个时候,快打烊,店里没多少人。
“你好,小姐要喝些什么?”
礼仪很快迎上去,林婼想了想,扭头眸子亮晶晶地问,“还有演出吗?”
“抱歉,半个小时前就已经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场。”
“哦,好吧。”
员工通道里,少年顿住了脚步。
林婼的声音清晰易认,他停在原地,神思一瞬间走些僵滞。
贝斯手往着人群里气质很出众的少女晃神。
等等,这不就是刚刚那个被保镖拥簇着从宾利里出来的大小姐吗?!
心里很激动,他连忙凑上去。
“Hello girl!如果你还想听,我可以单独为你弹首哦。”
贝斯手上前,撑着吧台,一副要孔雀开屏的架势。
林婼随便点了一个小蛋糕,抬眸看他,委婉谢绝,“谢谢,不必了,我其实想听小提琴而已。”
暗处那人眼眸微动,情绪更深了。
很好,以后再也不给她拉小提琴了,爱听谁的听谁的去吧。
“对了,”林婼酝酿片刻,闲聊似的问,“你们乐队成员都是固定的吗?巫山路和香樟大道那么近,会互换成员之类的吗?”
贝斯手敏锐地听出来话,促狭了语气问,“我都认识,你想问谁?”
林婼有点尴尬,“呃,我有个朋友,挺喜欢有个叫许一风的小提琴手,认识吗?”
许一风:“……”
心跳加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害怕见到她,心里祈祷着贝斯手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贝斯手其实真的不知道他就叫许一风,但为了尬聊,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当然认识,那是我好朋友,他刚下班走!”
许一风:“……”
林婼有点不敢相信,心里有股冲动想连忙出去追人,但理智又让她强行冷静下去。
“你们关系挺密切啊?”
“那必须。”
林婼哦了一声,忽然酸溜溜地看了一眼贝斯手,其实许一风给他发消息的频率并不高,或许他现实中有很多好朋友,分开后,他身边也不缺热闹。
贝斯手迷惑地看了她一眼。
不是,这是什么眼神?
鼓了鼓腮帮子,林婼又问,“他最近怎么样?”
最近年关谁不是忙成狗?贝斯手耸耸肩,“挺忙的。”
许一风转身微微看见一个侧影,想出去制止这场驴头不对马嘴的谈话。
林婼皱眉,靠在吧台上,“就是我那个朋友吧,她之前跟你那个朋友约好,新年要见一面的,既然这么忙的话,那你那个朋友会不会忙忘了?”
许一风愣了愣,心头颤了颤,忽然勾唇笑了。
绕来绕去,图穷匕见,可为什么不打个电话亲口提醒他呢?
贝斯手如同听绕口令。
林婼深呼吸一口气,很窘迫,“你要是跟他很熟的话,能不能帮我问问,他忘了没有这个约定,我朋友……她挺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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