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生？”步迟试探的问了一声。
她四周一望，发现他正站在湖心亭中央，他神色淡淡，看着这一潭死水。
上官衍闻言，刚才冰冷的神色瞬时不见，他似乎还有些意外：“池摇仙子，你怎么来了？”
步迟在原地僵直了一会，走了过去，如实汇报道：“刚才有个仙婢来给你送吃的，我帮你拿进来了。”
步迟将食盒放在湖心亭中间的圆石桌，心情有些低落，也不说话。
“怎么了？”上官衍问道。
“昨天是我的问题，我不该上课的时候不认真，”步迟一板一眼的说道：“还有，这是我第一次道歉。”
上官衍“噢”了一声：“池摇仙子不必自责，或许我教的不够好。”
步迟还来不及回话，一股馊饭菜的味道传入她的鼻子，她皱着眉头，将视线放在食盒上。
步迟将食盒一打开，她被里面的东西震惊了。
里面是一个发酵的白馒头和一盘吃剩的咸菜，模样极为惨不忍睹，和她平日里找到的山珍海味有着天壤之别。
“衍生，她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步迟血压一下子上来了，激动得讲话都不利索了：“平日里你都是这样吃的吗？”
上官衍不语，但沉默的表情已然出卖了一切。
“就算你是仙门最不受待见的弟子，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进行**裸的羞辱！”步迟气急败坏的说：“我要找她算账！”
上官衍捉住她的手腕，眸中是担忧之色：“不可以。”
“你怎么这么窝囊，被人欺负了还不知道还手。”步迟气极了，什么话都说的出口。
“你似乎格外关心我。”上官衍突然说道。
“因为我在意你啊。”小姑娘着急的说，她眼里的眸色从坚毅变得犹豫，胸腔大力起伏着，后知后觉的脸上悄悄爬上了一层红晕。
步迟抽开上官衍的手，有些无措的转移视线。
上官衍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步迟根本看不清他任何神色，尽管她也很想看他的反应。
尴尬的气氛让步迟有些难堪，她咬咬牙紧张道：“你是我最珍贵的朋友，所以关心朋友是很正常的行为。”
上官衍反而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是我做错了事，我要自食其果，不怪她们。”上官衍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微光，眼眸低垂：“谢谢池摇仙子的关心，不过，我这样孤僻独来独往的人，接近我怕是没有什么好处。”
步迟不知道他说的“错误”是什么，她想不出衍生这样的善良能犯什么错误。
“但是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就喜欢和你待在一起。”步迟目光躲闪的说。
“但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上官衍说道。
步迟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一个人，还是不想见到她，她向来迟钝，但她好像能感受到上官衍这份独特的性格。
他常常喜欢在镜水湖边的荒石上靠着，一靠就是一整天，他似乎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有趣但又很无聊，有趣的是湖面常有鱼虾相争，天有鸿雁长飞，看着还能解解闷，无趣的是日复一日。
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像是孤独了百年的流浪汉一样颓废，但他那样孤傲的气质又像是一位遗世而独立的堕神。
傅寒松是显幽门的得意弟子，也是曾经上官衍的同窗。
他如何也没想到上官衍会颓废到如此地步，在他眼里，曾经的上官衍已经不复存在。
“若你心存善念，或许你今日也不用沦落到这个地步。”傅寒松经过镜水湖时，轻飘飘的说。
上官衍从不回应，只是看着湖面，宛若一尊雕像。
凤泽殿里，宫里的神医大人给上官衍诊脉，上官衍平静的问：“大人，我还有多少时日？”
医官神色凝重的给上官衍把脉，他的手腕光滑白透，却不见一丝血色。
上官衍睁开眼，寒若冰霜的目光一定，医官抖了抖，连忙低下头。
“不好说。”医官收回了手，整理了一下袖子，斟酌了语言：“况且……您剐了半边心脉，已无法再恢复。”
上官衍看着他那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手指，动了一下手腕，说：“总的来说就是时日无多，对吗？”
“下官不敢妄言，殿下若是常用妖力，必会毒气攻心，如若好好调养，不愁来日方长。”医官谦逊的说道。
“有劳。”上官衍声音没什么起伏，点了点头，起身恭送。
医官紧张的抹了把汗，连忙说：“唉，唉，不用了，您坐着吧，我自个儿出去就行了。”
医官出去之后，一切又恢复萧凉，偌大的宫殿就像隐形的牢笼，寸草不生，也没有阳光笼罩，这么多年反正都习惯了。
上官衍摊开手心，只见手的周围萦绕着一圈黑雾，他将黑雾打向地上，只见出现了一个幻影，是一个男人的模样。
男人带着紫黑色的面罩，精致的玄衣如一条裹着银鳞的毒蛇。
男人见到上官衍连忙恭敬的单膝下跪：“魔君。”
上官衍神色一顿：“你叫我什么？”
“殿下，不消几月，我们一定会带您出来，离开天界。”
上官衍把玩着手里的药瓶，眼底情绪影影绰绰，讽刺的轻笑了两声：“你们不是不待见我吗？”
“谁人敢如此妄言？无论如何，属下都会为殿下赴汤蹈火，您的心疾一定会有药物能够根治，魔君之位也一定是您的。”
上官衍似笑非笑：“不会好了。”
一颗丹药被他捏在手里，下一秒被捻得稀碎，变成一粒粒灰尘散落下去：“你倒是告诉我，我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那男子眼神更坚定了些：“报仇，杀了上官明昊。”
空气寂静的能听见屋外的微风声，上官衍微微抬眸，手上动作一顿，冰凉的眼眸中泛起阴森的杀意，如同深夜之中冗长的冰河。
上官明昊，上官衍在心中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脑海里不可控制的出现了昔日恐怖的画面，尸山血马，涂炭生灵，寸草不生，都是上官衍近几年困住他的梦魇。
上官衍的心撕咬着痛，她想起逝去的母亲和无辜的天兵，就想要把凌昊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上官衍翻涌的情绪，他压抑住口腔里升起的血腥味。
上官衍目光深沉：“此事从长计议，待天界杀我之时，记得接应我。”
“殿下放心。”男人恭敬的说，
上官衍一挥袖，男人就变成了一团烟雾消散在空气之中。
上官衍扶着桌子边缘，咳嗽了几声，直到咳出血珠，他目光未变，只是淡淡的看着帕子上的血色慢慢凝固成黑色的块。
……
要说步迟这几日都干了什么？
她把厨房炸了。
就因为哥哥曾经偶然和她提了一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她一开始不以为然，到后来她就开始深刻反省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发现其中别有蕴味。
她学着食谱上给锅上点了小火，她用微弱的灵力一直点不出来，最后求天神给她点火，结果天神用力过猛不小心点了仙火，整个厨房烈焰骤起，还是水娘娘经过把她捞了出来，一盆冷水泼下去，步迟成了黑炭球。
然后水娘娘很生气，跑去神界和火神大吵了一架。
中秋节这天，举天同庆，来自各个宗门的宗师和弟子都在外庆祝，老仙尊师都在外游逛，好一番热闹。
本来这一天是花神月神降临祝福的，但花神在很早以前就祭天了，只留下月神一人。
步迟穿梭在人群里，但好像没人发现她瘦小的身影，她拼命的挤出去，护着手里的菜篮子，弓着腰远离了人群。
一溜烟的功夫，她就来到了凤泽殿。
按照衍生的说法，特殊节日也会有人定时有人来送菜，可是看这个量，一定是被人克扣了。
再加上平时上官衍不爱吃饭，显得后厨更凄惨了，几乎没有使用痕迹，处处都是灰尘，用手轻轻擦拭都满手的灰。
“这几天你就在学这个吗？”上官衍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站在一旁问。
“是啊，你等着瞧吧。”步迟胸有成竹的说。
她决定亲自下厨，她把菜篮子里面的所有菜拿出来。
虽然她不太会炒菜，但是这几天一直在学习炒菜，还把厨房炸了，这样深刻的印象她多少记住了一点，做一些简单的菜还是没有问题的。
步迟系上一块围裙，开始手法熟练的将切好的菠菜和鸡蛋汁倒进去，开始用铲勺在锅里乱搅。
闻见一股又香又怪的味道，不食人间烟火的上官衍皱了皱眉。
只见她做了两道菜，把香喷喷的菜端出去，整齐的摆在小圆木桌上。
院子外有一圆桌，在这吃饭可赏美景可吹风，凉快的很，步迟选择将这里作为晚餐地点。
他眯了眯眼睛，看到步迟在餐桌上捣鼓着什么，问道：“这团绿绿的是什么？”
“菠菜炒鸡蛋啊！”步迟笑得明艳，骄傲的说：“我学了好久呢，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这么丰盛……”上官衍看着这盘绿得有些发黑的鸡蛋，吞了口口水：“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今天是人间的团圆夜，家人要团团圆圆的。”步迟说。
两人站在亭中，亭下积水平静而深沉，没有一丝波纹，上官衍问：“什么团圆？”
“今天是中秋佳节，你居然不知道？”步迟吃惊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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