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俩人起了个大早，前一晚郜弋阳嫌第二天还要来找谈景，太麻烦，索性在他家住下了。
牙刷被谈景丢了，牙杯也被藏起来，可是被子上那股淡淡的阳光味儿藏不起来，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也比平时的舒服很多。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闹铃响起来的时候郜弋阳把脸闷在被子里根本不想起。
“起床！”谈景把自己全都收拾利索了，回房间一看，发现郜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回去了。
床上那一坨动都没动一下。
谈景走过去把他脸上的被子扯下来，郜弋阳哼哼了两声又去扯。被子还是之前冷的时候盖的那条，谈景家夏天空调打得冷，盖上这床正正好。
算了，不折腾了。
两人之前商量的时候，郜弋阳说想早起坐公交去，体验一下万物复苏，谈景还说他是不是学没上够，郜弋阳就说不管他就要坐，结果现在根本起不来。谈景本来带人就是去放松的，看他这样也不想硬把人拉起来，索性就让他睡。
“算了，你继续睡，等会打车坐公交都行。”
谈景刚要起身出去，被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手在被子里捂得很热，谈景在空调房里呆着就会手凉，所以郜弋阳碰到他的时候他感觉被烫了一下，随之即来的就是暖。
郜弋阳拉着也不说话，谈景就晃了晃手臂，牵动郜弋阳的手。
郜弋阳终于睁开眼睛：“知道了知道了，我起来了。”
起来之后郜弋阳动作倒是很快，谈景看了眼下一班公交的发车时间，和郜弋阳下去先去吃了早饭，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把一晚上呆在空调房里的寒意驱了个干净。
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要下雨，现在天就有些阴沉沉的。
郜弋阳本身就有点起床气，蹲在路边等公交等时候整个人都恹恹的。
“几点睡的你？”谈景用脚碰了碰郜弋阳的鞋。
“……三点。”
“我的天……就睡了三个点，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嘛呢！”
郜弋阳声音突然放低了些，像是不好意思：“太兴奋了。”
谈景给郜弋阳这样弄的想笑，让他上公交车补个觉，又问他晕车贴贴了没。
“贴了，我不要睡觉，我要看风景，公交车就是观光车。”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谈景听了还觉得挺有道理。
他们起得早，虽然那个古镇也是个旅游景点，但是很少有人像他们这么起大早去，所以上公交的时候车上还没什么人，两人坐在公交车后排的最下面一排，郜弋阳觉得那一排前面有个挡板，更有安全感。
郜弋阳说不睡就还真的没睡，一直往窗外看。
天气预报今天失了准头，车没开出去多久，阳光就打进了车窗，小小的车厢一下就亮了起来，旁边人的情绪明显比刚刚好了很多。
谈景觉得郜弋阳就是他的天气预报，郜弋阳的情绪大多都跟着天走，谈景的情绪大多跟着郜弋阳走。
又坐了几站上来了几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叔叔阿姨，其实他们应该算得上是奶奶辈的，但是谈景觉得没到叫爷爷奶奶的年龄。
一群老人在一起就容易絮叨，用着方言讲天气，点评互相的穿着，聊些日常。谈景听不懂方言，但是也觉得这样的氛围很好。
郜弋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转过头看他们，还带上了笑。
“你听得懂他们讲什么不？”
谈景诚实摇摇头，他小时候是爸爸妈妈带大的，奶奶、外公在他很小的时候过世了，爷爷不怎么管他，只有外婆跟他有点联系，所以他听不懂也不会说方言。
郜弋阳在边上已经开始翻译了。
“那个时髦点的婶问那个围围巾的婶那围巾多少钱，围围巾的说25块，那时髦婶就是那是假货，围巾婶也没生气，说自己买的围巾又好又便宜。”
“大爷问围巾婶这个天怎么还带围巾，围巾婶说这可好哩，防风还防晒！”
郜弋阳字句翻译着，两个人跟着一群大爷大婶一起笑，开心得很。
看来郜弋阳坚持来坐公交车是对的，周六清晨的公交车上，没有疲惫与死气沉沉的学生和朝九晚五的成年人，只有一群带着兴奋和闲适的老朋友和小朋友。
开心的时间过的总是快，郜弋阳再往窗外盯了一会儿就到了终点站，两人下了车就慢慢往镇子里走过去。
刚一下车就感觉有水乡那种氛围了，有水就常有风，现在风轻轻刮过脸颊，阳光温和地洒在脸上，让人一下就“懒”了下来，松了下来。
傍水的人都热情也柔和，横跨村两岸的长河缓缓地流着，推着人走，推着情动。
两人就在村子里散步，像离家很久的小孩回家看看。这里毕竟还是景点，商业气息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是那种带风土人情的商业气息。郜弋阳本身就是外婆带大的，见到这种小村小镇的都亲切的很，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看见啥都兴奋。
“谈景！你看，麦芽糖！”郜弋阳兴奋地指着一户人家里，旁边的牌子上画着很可爱的简笔卡通画，是一双手在绕着糖，上面写着“绕绕糖”，那种得自己手动绕的麦芽糖。
谈景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郜弋阳已经一手一个糖朝他走了回来，谈景的心随着郜弋阳朝他走来的步子一下下加快，他才猛然发现，他们之间好像从没有过什么距离，郜弋阳在冬天跟他吃了一顿饭，他们好像就莫名其妙接近了，仿佛他们本就该这么亲近，所以心动和喜欢都藏在那些细枝末节，无意累积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谈景接过一个糖开始绕动小棍子，不然糖就会往下掉。郜弋阳等他把糖绕上去了就让谈景拿手机给他录个视频。
“你给我拍一个绕糖的视频呗。”
“好。”
谈景把糖整个塞进嘴里，样子看起来很滑稽，视频都开始录了郜弋阳还没停下来笑，一边笑一边绕，手都抖。
“再笑不录了。”谈景在一边含着糖含糊地说，满嘴的甜。
“不笑不笑。”
谈景正要收起手机，后面有个小孩突然撞了一下谈景，结果自己还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谈景给他撞的手机没拿稳，镜头朝上摔在了地上。
谈景捡起手机，按下暂停键，又把小孩扶起来。那小孩摔了也不哭，刚刚撞到谈景也就是没看路，压根儿没发现前面有人。
小孩被扶起来，对谈景说了声谢谢哥哥，刚说完后面又跑出来个小男孩：“你跑这么快干嘛！”
“我才不要看你养的小虫！恶心死啦！”
“不看不看，阿妈叫你中午去我家吃饭呢！”小男孩过来扯住那个小孩，“摔啦？我看看哪里摔到了？”
“没有摔到。”那小孩又去看谈景，“这个哥哥把我扶起来啦。”
“我刚刚看到了呢!”后来来的那个小男孩也看看谈景，对他说：“谢谢哥哥，你要是不扶小欢，他回家就要哭鼻子啦。”
小孩子就很简单，对他有一点点善意他就觉得你是好的，俩小孩现在非要把谈景拉回家说要请他吃饭，谈景应付不来小孩子，含着糖看了看郜弋阳，人就在一边看热闹。
那个叫小欢的孩子看人倒是厉害，见谈景一直看郜弋阳，索性放了谈景去拉郜弋阳，俩小不点儿个子都没到他们屁股，硬是把人拽回了家。
“阿妈！”
“诶，回来啦？”
一个女人掀了门帘从木门里出来，看见小孩子还拉了两个大的回来，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谈景跟女人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谢绝了小孩子要请他们吃饭的好意。村子里的人朴实热情，哪怕只是把自家小孩扶起来，这么点小情也要谢，小孩子一看就随了大人，纯真的不得了。
女人从家里拿出两个红绳吊着的小木牌，说是保平安，给谈景和郜弋阳一人塞了一个当作答谢。他们见东西不贵，而且正好一对儿，两人都藏了私心，就把东西收下了，还把刚刚逛过来买的糕点送给了他们。
女人和他们道谢，说这是村里最好吃的一家糕点，夸他们会挑。
“小安小欢，哥哥们要走啦。”
俩男孩又从房子后面跑出来，早早忘了要留他们吃饭那茬，开开心心地说哥哥们再见。
他俩都带了包，两人把木牌一个挂左边一个挂右边，走路的时候一晃一晃，时不时就会碰到一起发出木片的撞击声。
逛了一早上，时间一下子跑到了下午一点他们都不知道，还是谈景看了眼时间，忙问郜弋阳中午要吃什么。
“不吃了吧，早上吃了好多黏糊糊糯叽叽的东西，一点都不饿。”
谈景其实也不饿，说了句行，就跟人继续逛着，绕着村子顺着河一圈又一圈逛，好像怎么都不够。逛累了就找条长凳坐着，吹吹风看看河，怎样都让人舒服。
但是谈景那个胃实在受不住，本身糕点就难消化，还不吃午饭，日过当头的时候就开始疼了。
“疼多久了？”郜弋阳一手捂着他的胃问。
“不久，就刚开始的。”
“你倔什么，嘴都白了。”
郜弋阳随便找了个商铺问他们要了热水，又从包里翻出谈景常吃的那种让谈景吃药。
谈景看到郜弋阳从包里拿出他常用的胃药，说不惊讶是假的，更多的是他感觉特别幸福。
谈景眼里装了很多东西，没刻意去藏，就这么直白地暴露在郜弋阳眼下。
郜弋阳早就注意到了谈景这几天眼里的松动，既然对方不守规则他就更没必要，胆子也大了很多：“张嘴。”
谈景乖乖张嘴，郜弋阳就把药塞进他嘴里，又拿着塑料杯让他喝水吞下去。郜弋阳喂水的时候没掌握好力度，水顺着谈景嘴角流下来，郜弋阳就抬手去抹掉谈景嘴边的水渍。
他们之间平时就是这么亲近自然，之前冷战那段时间谁也不挨着谁才是真的难为他们。
不过现在的举动里那点心思谁也不藏了。
谈景没等郜弋阳把手放下，就拽住了他的手腕，也没说话，就盯着他看。
“干嘛，耍流氓啊？”
“可以吗？”
这下郜弋阳也不说话了，两人侧身坐在长凳上，一边眼里映着河流和落日，一边眼里是对方。
河流和落日什么时候消失的不知道，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苦不苦？”
谈景问的其实是药，刚刚的药在他嘴里散开来，其实是有些苦的。
郜弋阳没理解对，只听谈景问了这么一句，眼眶就红了，他只好迅速把头低下去。
谈景一下懂了郜弋阳脑子里的弯弯绕绕：
“哥错了，以后给你买好多好多糖，好不好？”
说完就把郜弋阳的脸抬起来，再去吻他。
他伸手擦掉郜弋阳眼角的泪，风经过的时候手指凉了一瞬，然后又细细密密地热起来。
风总是提醒他，眼前的人很重要。
一吻结束，谈景笑了下，郜弋阳问他笑什么，谈景先说“笑自己笨”，后来又说“高兴自己有你了”。
“我现在有你了。”
谈景又说了一次。
傍晚的残阳最温柔，温柔到梦里都不会有。
残阳打出了他们的剪影，停在这个村子里成为永恒。
谁见证过？
17岁那年的初夏，安欢村的夕阳和长河。
终于写到在一起了，亲妈也等不及了，不让他们别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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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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