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姑娘没有空,不知我等可有幸,能喝上殿下的新茶呢?”
一道清丽温婉的声音,自门口而来。
几人看去,是几个披着斗篷的少女。春花秋月,每一个都容貌出众,举止端庄清雅。
刘煦眼前一亮:“呀,萧二姑娘,你也来光顾小店的生意,多谢多谢。”
萧沣潇曲膝一礼:“主要也是,王爷这的茶,确为宣都之最。”
她身旁一女子瞥向秦氏姐妹:“听闻平征将军家,是秦二姑娘主持中馈,自是无暇品茗,想必更没有那时间习点茶之技。”
自古,文臣看不起武将,清流之家更不屑与草莽商贾为伍。
正巧,秦家这两者,都占了。
秦渊雯神情丝毫不变,依旧微笑得体,说:
“点茶之技,稍为用心也不是不可学。不过父亲出征多年,我日夜担忧,实在没有那心思。不如几位姑娘好命,父母在侧,承欢尽孝。”
她感慨一番,看向那讽刺她的姑娘。
“听说三月前,方姑娘的父亲被降职了,只因他在北境的粮草上以沙充米,这真是闹了天大的误会。方大人是读书人,哪分得五谷啊!不过幸好,这批粮草没到将士手中。不然他们提着命保家卫国,我们却让他们吃沙子,那多寒心。”
“你……”
秦渊雯不等那方姑娘发作,便朝刘煦再次行礼:“王爷,我就先走了。”
刘煦挑眉:“好。”
他侧开一步让出路来,等秦渊雯经过自己的身前,便朝自己的小厮递去眼色。
“愣着做什么,给二姑娘开道去啊!”
小厮狗腿的点头哈腰:“是是,爷。”
“爷”字还未收音,周遭便传来惊惨的叫声,吓了小厮一机灵。
“啊……”
河道上的风再次像个强盗一般,肆虐而来,掀起惊涛骇浪。
骇浪波涛汹涌,欲要吞噬掉还未来得及逃跑的生灵。
阿九只觉得,露在衣服外的脖子顿时冒起一层疙瘩,好似有根扎满荆棘的藤条朝她扫来,藤条上的刺可以掀起她的皮肉,挑破她的血管。
死亡的感觉那么近,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恐惧。
“小心。”
“快闪开啊!”
“跳下来了。”
......
周遭行人齐齐开口,声音混杂,高低不辩。
阿九本能的推开前面的两位主子,而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天空一抹血红坠落。
有个人从天而降。
像傍晚被残阳映红的太阳,陡然坠落人间。她只看到他的后背,柔长的秀发狂乱飞扬,与他满身的红衣相得益彰。
人虽然在下坠,他却是张开手臂,仿若一对翅膀,正在冲天飞翔,寻向自由。
阿九行动先于大脑,前伸两臂。
手臂一沉,她将他稳稳揽入怀中。
遥映小筑门前,惊叹声不绝于耳。
“这也能接得住?”
“幸好接住了,不然肯定得死。”
“这谁呀?”
“是楚人馆的白狐。”
“是他!”
……
秦渊雯曾说过:宣都最好看的不是人,是只狐狸,住在九流街的楚人馆。
阿九瞧着怀里的这只小狐狸,觉得她的话一点也不夸张,他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这张脸,用任何一个漂亮的字来形容他,都觉得不够。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裳,惊艳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蛋,倒也不知是衣裳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裳。
她打量狐狸,狐狸也在打量她。阿九的眼里是惊艳,狐狸歪头疑惑。
这是什么生物?
“我的妈呀!幸好幸好。”
一旁的刘煦拍拍胸口,松口气的打开扇子扇风,抹了一把额上没有的汗。
“幸好没砸死,不然我这生意可没法做了。”
宣都人人皆知,遥映小筑是成王的产业。
这游手好闲的王爷、没事就来这喝喝茶,跟人吹吹牛,打听哪的姑娘最好看,哪又出了新戏。
可他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人群再次惊呼。
“又跳下来一个。”
人群视线齐齐从阿九他们身上散开,再次望向空中。
秦渊雯急切的喊道:“阿九,快退后。”
于是,阿九听话的抱着美人退后两步,还来不及看是怎么回事,便听砰的一声。这回真是个人,实实在在的砸在她面前。
那人素面朝天,口吐鲜血,手努力的半举,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
可惜他什么也没抓到,抽搐两下之后,睁大眼睛再也不动了。
她怀里的人似乎吓着了,两手臂攀住她脖子,脸埋进她的怀里不敢看。
刘煦两腿一软,人也倒进他小厮的怀里。
“啊……”
“死人了。”
......
周遭行人犹如惊弓之鸟,四下哄散。
看热闹也是有限度的,打人的吵架的热闹,想怎么看怎么看。
可一旦涉及到死人,有那看热闹的心,也没那看热闹的胆。要是被指认成凶手,祖宗的棺材板都压不住冤气。
“阿九,把人放下,我们该回去了。”
秦渊雯也是如此想。
人是从遥映小筑掉下来的,而她们一行刚刚从里面出来,真是沾了霉气。
趁着此刻人仰马乱,抽身离开,才是上策。
阿九将人放下,这只小狐狸倒也没闹。只是两手从她脖子上撤下时,阿九脊背一僵。
她看了他一眼,正好撞进他无辜的双眸中。
这眼神不像一只有灵性的狐狸,倒像一只乖顺的小兔子。
阿九退回到秦渊雯的身边,打算离开。
“二姑娘且慢着。”
刘煦却叫住她。
他腿也不软了,手持扇子背于后,叫道:“月娘。”
一个女子立即走到他跟前,大冷天里她的领子竟敞开来,露出性感的锁骨。脖子上挂着一串黑色的珍珠链子,更衬得她的肌肤雪白。
刘煦吩咐她:“眼下有三件事,要你立即去办。”
月娘恭敬垂首:“殿下请吩咐。”
“第一,立即派人去京兆府报官。第二,封住小筑的出入口,里面的人谁也不能离开。第三,派人守住三楼,谁也不准靠近,里面的任何东西也不准碰。”
“是,殿下。”
月娘有条不紊的指挥小筑内的小厮,报案的报案,关门的关门,倒茶的继续倒茶。
阿九抬头往上看去,怕事的客人已经堵在小筑一楼的大门口,嚷着要离开。
不怕事的正探出脑袋,朝下观望。
门口几个贵女吓得花容失色,面如死灰。
“殿下是何意?”秦渊雯沉下脸。
“二姑娘,咱也别改日,这新茶还是今天喝了吧!”
刘煦还是玩世不恭的神情,手却已经摆出“请”的姿态。
秦渊雯看了他一眼,倒不是怕沾上是非。只是他这强硬的姿态,令她不快,,却又发作不得。
对方是王爷,即便是个没有实权的王爷,她也不得反抗。
“如此,渊雯恭敬不如从命。”
刘煦明媚一笑,朝着门口嚷嚷的人群道:
“诸位,对不住了,本王须得留诸位一段时间。这人命案本王不想背,诸位如果不想背,就老老实实等京兆府的人来。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此刻谁要是上赶着回家哭爹喊娘,别怪本王不顾往日情面,将你当成凶手交出去。”
这反其道而行的一番说辞,谁也不敢走了。
刘煦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将小筑内所有的人,包括小厮和客人都集中到一楼,好吃好喝伺候着,等着京兆府的人来。
不多时,府尹刘新赶来。
他先是看了死者一眼,而后进入大厅拜见刘煦。
“不用看我,该干什么干什么。人是从三楼天字号掉下来的,自己去看看。”
刘煦手持折扇一挥,将刘新赶去案发现场。
刘新应下,也不敢多拍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的马屁,屁颠屁颠带人上楼。
“新茶味道如何?”
等人走了,刘煦笑问向秦渊雯。
秦渊雯面色轻松,说:“还不错,就是有股血腥味。”
刚才那输了一局的方姑娘再次开口:“秦二姑娘不愧出身武将之家,武功卓绝。就连府上小小的婢女,都是身手不凡,一出手便能接到楚人馆的头牌,真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秦渊雯啜了口茶,低眉说:“方姑娘洁身自好,家学清正。只怕平日里,见着秦楼楚馆的人都要绕道走,以免污了眼睛。何况是救人,那不是脏了你品茗的手嘛!”
“你……”
那方姑娘又一轮挫败。
对面的萧沣潇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骂人要诛心,那才是绝杀。
秦渊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看过去,微微点头,朝她一笑。
刘煦见几个女人骂得差不多了,遂看向大门两侧的官差,喝道:
“你们几个杵着做什么,当门神吗?还不赶紧把那玩意扔远点,等着苍蝇围过来吗?”
下一刻又恢复其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向秦渊雯:“这下可以好好喝茶了。”
秦渊雯知他指桑骂槐的意思,朝他感激一笑。
“多谢王爷款待。”
不多时,刘新去而复返。
“怎么样,自杀还是谋杀?”刘煦问。
刘新支支吾吾:“...应该是...谋杀。”
刘煦不满意他的答案:“自杀就是自杀,谋杀就是谋杀,你加个应该是几个意思?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人杀,鬼杀的吗?”
于是刘新果断道:“是谋杀。”
“哪个夯货,跑这来杀人?”
刘煦漫不经心的在人群中搜索一圈,最后定格在那个、从天而降的红衣少年身上。
“是你?”
“不......不是奴。”少年惊惧的连忙摆手,脸上是刚刚死里逃生的惊魂未定。
“不是你是谁?我说小白狐,你可以啊,杀人就杀人,干嘛搞同归于尽,太不值当。”
白狐欲哭无泪:“王爷明鉴,真不是我。”
刘煦不听他的,继续问:“说说,你怎么杀的人?把他推下来的?不对啊,你可是先掉下来的?哦,我懂了,敢情跑我这来殉情啊!”
“奴…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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