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听着这位爷满嘴的跑车,人更憋屈,兔子似的眼睛里泪珠打转,欲落不落。
阿九站在主子身后,稍稍落他一步,能看清他整个消瘦的后背。
他是真的瘦,腰身像个女孩子,肩膀也窄,抱在怀里也就百来斤。和人高马大的成王相比,他整整矮了半个头,从后面看去,第一眼以为就是个略显高的女人。
刘新站在一旁,一脸无语。
刘煦看向他,问:“他怎么杀的人?哦对,你先告诉我,死的那货是谁?”
刘新觑了一眼红衣美人。
美是真的美,犹胜女子。
“回王爷,死的是田风善。”
“嚯,这公子哥我知道,田天基的儿子嘛!前天我俩还一起去红袖招听曲来着,啧啧,独苗啊!”
刘煦瞥向白狐,赞道:“你可以啊,将门之子你都能弄死,厉害。”
白狐依旧憋屈:“真不是奴。奴就算要推他,也应该是他先掉下来。”
刘煦点头:“有道理,所以你俩是殉情。”
近年来断袖之风盛行,男子以阴柔为美,常常敷面涂腮,松散发髻。
光是男子青楼,宣都便有七八个,簪缨之家甚至圈养优伶,乐此不疲。
这一行里,尤以楚人馆为最。
而白狐,便是楚人馆的头牌。
刘新说:“靠栏杆的地板上抹了菜籽油,加上栏杆松动,所以…”
“七分人为三分天意。”刘煦看向白狐,感叹:“你运气不错。”
白狐站在原地,不再辩解。
“另外…”刘新微微躬身,递上一物:“在案发的包间里,发现了这两样东西。”
是一朵月季,和一个小瓷瓶。
刘煦放下折扇,率先接过花,仔细端详。
这个时节并不产月季,所以这朵月季是用纱做的,红得特别明媚。
花枝倒是真的月季枝,用指尖一掐,还能沾上少许的汁。虽然没有香气,但不仔细看就跟真的一样。
“这是在死者身边捡到的,听外面亲见的人说,是跟着田丰善一起掉下来的。”刘新解释。
“月季杀人,浪漫。”刘煦瞥向白狐。“你的?”
白狐摇头:“不是奴的,包间里没有这花。”
刘煦一副信你个鬼的神情,放下花,拿起小瓷瓶,问:“这又是什么玩意?”
“五石散。”
刘煦一听,立即将东西丢还给刘新,嫌恶的拉过一旁小厮的衣裳擦手。
“还真是来这找死的。”
随着断袖之风兴起的还有五石散,上流之家常常以之助兴。
据说服下之后,人飘飘欲仙,犹如仙人驾雾,忘记烦恼,只剩快乐。
不过这东西原料稀缺,所以十分昂贵,普通人家是买不起的。
“所以,凶手是谁?”
“这...”刘新眼睛扫了圈大堂,圆滑的狗嘴说:“还需要些时间查清。”
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哪一个他都不想得罪。
呃...不对...也有个卑贱的。
“那你觉得谁可疑,就把人带回去审呗!”
刘煦不耐烦的下令:“赶紧把这事了了,我这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刘新不敢直接得罪人,腰弯得更低,露出谄媚的眼珠子,笑说:“同田丰善一个包间的,除了这位白狐,还有户部侍郎的二公子薛仲菱,御史台的公子段红缨,以及...以及...”
“吞吞吐吐的,谁呀?”刘煦不耐烦的喝口茶。
“以及国舅爷。”
“噗...”刘煦一口茶、毫无形象的朝秦渊雯喷过去。
“抱歉抱歉,秦大美女,一时没忍住。”
秦渊雯内心里,把对方祖宗骂了个遍,用手帕擦拭着衣裳上的茶渍,面上却不动声色。
“无碍。”
刘煦环视一圈大堂,除了白狐,没见到刘新说的那几个人,于是问:“人呢?不会跑了吧!”
刘新说: “那倒没有,只是现在不省人事。”
刘煦恍然大悟:酒喝多了,五石散也吃多了。
“那你自己把人扛走。”
刘新心里那叫一个苦,前几个人也就算了。那国舅爷,是他说扛走就能扛走的吗?
那可是当今皇后的弟弟。
“这这这...我我我...”
刘新看出来了,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压根不想管这趟事。
他是宣都出了名的纨绔,游手好闲,正经事没干过一件,荒唐事倒是能说个三天三夜。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刘煦霍的站起:“再啰哩吧嗦影响我客人,我让你丢了这乌纱帽。赶紧把人给弄走,搞得乌烟瘴气的。”
“是是是。”刘新只得应下。
眼前这个,他照样惹不起。
他转身向门口,喊道:“来人...”
“慢着。”
人群中,突兀响起慷锵有力的一声喝止。
众人循声看去,一个身着青衫,腰间挂着布袋的少年走出来。
他义正言辞道:“凶案还没有查清楚,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抓人,这是草菅人命。”
他是刚才在四楼、议论战事的其中一个学子。
阿九平静的双眸微微一动。
青衫学子挤过人群,站到前面来,指着刘新的鼻子道:“大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我朝刑律,出现命案之地,当......”
刘煦一手插腰,扇子合拢,捅了捅前面的刘新:“这菜头哪来的?”
“看其服饰,应是寒山书院的学子。”刘新回。
宣都内外有不少的学院,贵的便宜的,大的小的,各学院商量着,按服饰区分学子。
“他有病吧!”刘煦脸上不耐:“弄走弄走。”
刘新善会察言观色,不敢再怠慢,指挥着两个手下左右架起那学子,往门口拖去。
“你们...”
书生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脚并用的挣扎:“你们竟然敢徇私枉法,草菅人命,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放开我,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助纣为虐啊.....”
叫喊声越来越远,没一会就听不到了。
刚刚还跟他侃侃而谈的学子,一个个装缩头乌龟,再也没有谁敢跳出来。
刘新又挑几个手下,亲自上三楼天字号房去拿人,三叮咛四嘱咐,一定要“好好拿”,千万不能磕了碰了。
嫌犯昏睡不醒,衙役只能背人下楼。
然而下到一楼时,刘新又惊住了。
大堂里多了几个人,田风善他爹,薛仲菱他哥,段红缨他爹,以及国舅爷他爹。
刘新腿软得差点跪下,大冷天里额头上尽冒冷汗。
这都快过年了,就不能让他好好过个年吗?
“臣京兆尹刘新,见过郭尚书,段大人,薛大人,田校尉。”
“姓刘的,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杀了我儿?”
田天基率先开口,语气愤怒,神情哀痛。
他是个武人,平日里训练士兵习惯了大嗓门,愤怒的时候犹如狮子打架,威风凛凛。
刘新被他那简单的几句话,吓得连后背都冒了汗,硬着头皮道:“田校尉息怒,此案还未查清楚,容臣回去细问其中详情...”
“问什么问。”
田天基眼睛瞟向衙役背上的几个人,冷哼道:“他们几个跟我儿子一个包间,不是他们还能是谁,今天谁也不能把人带走,全都给我儿子陪葬。”
“田校尉,您说这话可就冲动了。”
薛伯菱放下茶盏,整理宽大的袖袍,说:
“令郎跟舍弟的关系,全京城谁人不知,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同进同出,感情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要说这京城里,其他人要杀令郎我是信的,但我弟弟绝对不可能。”
他这般黑自家弟弟,也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但听着就是在理。
段宝附和:“是啊田校尉,令郎可是有武艺在身,你看看我那儿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算真打起来,你觉得我儿子是对手吗?唉你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到现在都没醒。”
他说的更有理。
“所以呢?”田校尉怒火喷发:“你们儿子都晕了,那我儿子是酒喝多了,失足掉下来的吗?”
“没准也是呢!”段宝小声嘀咕。
“你......”
“哎呀行啦行啦!”刘煦打断他们的争吵:“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点面子吧!”
田天基怒火一转向他:“王爷,我儿可是死在你店里的,你得给我个说法。”
“嘿,你脑子没毛病吧!”
刘煦不干了,天潢贵胄耍起泼,也能泼出个寡廉鲜耻的嘴脸来。
“我还没告你儿子死也不挑地方,脏了我的地呢!我告诉你,你死的是儿子,本王这损失的可是形象。你儿子把我这地搞成凶案现场,这以后谁还敢来。本王还没跟你索要赔偿呢,你反倒跟我急,有意思。”
“你你你.…..”
田天基被骂得脸红脖子粗,怒火喷发,一掌将背后的椅子给劈了个稀巴烂。
“哐啷......”
靠近的人吓了一哆嗦,躲的躲,闪的闪。
刘新往后退两步,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案子要是处理不好,随便一方都能将他按水里溺死。
阿九平静的眼睛、扫了眼面前的秦渊雯,又扫了眼那泼赖的王爷。
倒真是披了层文雅的青皮。
啪……一声拍响。
“田天基,以下犯上,你想造反吗?”
郭则明大掌按压着桌面,不怒自威,反倒将田天基的怒容压下一筹,剑拔弩张。
“郭尚书,那我儿子就能白死吗?”田天基攥紧拳头,极力克制。
这可是他田家的独苗啊!
虽然不成器,但也是血脉相连。
“那怎么的,咱们进宫,找皇后娘娘做主吗?”郭则明威胁。
田天基腹诽:你生了个皇后了不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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