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宸听说,他半岁之前还挺招人喜欢的。因为在婆子第一次给他换尿布的时候,发现了一角小小的灵犀。
那时他出生不过一个时辰,来来往往的那么几个人,她们都信誓旦旦的说没见过这东西,最后便一致都认定了这是沈太宸从娘胎里带出的。
所有人都说这是个好兆头,携灵犀出生,日后定是能辅佐皇帝的国之栋梁。沈太宸的母亲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把灵犀穿在绳上日日给沈太宸挂着,还给他起了名字叫沈犀,太宸是他的字。
半年后父亲和祖父经商回来了,祖父几乎是跑着去见沈太宸,结果沈太宸不给面子,一见祖父就哭,祖父一抱更是哭的喘不过气。
祖父一脸阴郁的说这不是个好兆头。果然,三日后,一向硬朗的祖父突然得急病去世了。
有人说沈太宸眼睛干净可以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有人说那灵犀给了他异于常人的能力让他能预知别人的死亡,但是沈太宸的父亲沈城阔却认定是沈太宸咒死了祖父,自此对他极为冷淡。
八岁那年,沈太宸怀孕的母亲落了水,被救上来的时候除了面色苍白没有其它的异样。沈太宸看到了她母亲周围团团的黑气,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被黑气围住的人都会死,于是他冲上去抱住母亲求她不要死。在他的哭喊声中,母亲血崩了,血染红了整个被子。
沈父又说他咒死了母亲,自此他被禁足在沈家,只有表叔和大哥偶尔会偷偷带他出门。
到十三岁那年,表叔偷偷带他出门买下人。他被一个极漂亮的孩子吸引住了,那孩子不过十多岁的样子,身材瘦小,头发微卷,眼白微微发青,眼睛像是两颗琉璃珠子。他看着那个孩子的眼睛,想到了那句“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正当他打量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股黑气,是那个孩子身边的大人身上的。
沈太宸指着那个漂亮的孩子说:“就买他吧。”
那孩子看着沈太宸和表叔,眼睛微微发着希望的光。
表叔打量那孩子一番摇了摇头:“太瘦弱了,干不了重活。”
那孩子眼睛里的光灭了,他垂下了头颅。
沈太宸拉住表叔:“他身边那个大人不出三天必死,我们就当做做好事,带他走吧。”
那孩子睁大眼睛诧异的看他,周围安静了一瞬,表叔什么都顾不上买了,他捂住沈太宸的嘴,急匆匆的拉着他回了家。
第二日,那孩子拖着个破草席来到沈宅门口,下人们过去赶他,草席摔在地上,漏出一双惨白的人脚,那草席里面裹着昨天那个大人的尸体,下人们都吓得退出去老远。
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沈太宸咒死了母亲和祖父,那孩子又一直说是沈太宸咒死了他父亲。人们纷纷都对沈家指指点点,晌午时,官兵都招来了,沈家只好好把那孩子请回家,厚葬了他父亲。
沈太宸被父亲毒打一顿,他坚信自己只是会预知人死,不会导致人死,但怎么解释父亲都不听,他边打边说沈太宸是不详之人,除了惹祸一无是处。
三天后沈太宸下了床,第一件事就是溜到街上,对每个人都说了一句“你活不多今晚了”。
既然父亲不信人不是他害死的,他就用自己的方式证明给父亲看。
当天沈家的院子都快被告状的人挤爆了,父亲把他一个人关在屋里,吊在房梁上打。鞭子像开了刃一样,在沈太宸稚嫩的皮肤上划出一道道的口子,父亲的话也想是开了刃,在他心头一刀刀的划着。
“咒死了你祖父,咒死了你娘,还给整条街的人下咒,你这是要让我沈家万劫不复啊。”
“小小年纪心肠就如此歹毒,长大了还得了?”
“你除了惹祸还有什么用处?今天我非要打死你。”
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大,表叔在外面带着哭腔喊:“姐夫,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孩子真的被打死了。太宸,你怎么样了,你吭个声,给你爹求个绕,认个错啊。”
沈太宸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盯着父亲,他越盯,父亲就打的越狠,父亲打的越狠,他就盯得越狠,直到他被打的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表叔偷偷过来放下他,沈太宸疼醒了,看看天已经亮了,他转头问:“这条街的人可都死绝了?”
表叔眼泪都掉下来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啊,你跟你爹服个软有什么的,我真担心你被你爹打死,你让我怎么跟我死去的姐姐交代。”
沈太宸很冷静的说:“没人死是吧,那小子他爹根本不是我咒死的,我爹错了,我为什么要服软?”
自那以后,沈太宸更是被严加看管,不能迈出自己的小院半步。
十四岁那年,大哥谈成了一个大客商,据说光靠这个客商的订货就可以让整个宋家一年衣食无忧。沈太宸爬上房顶,看着父亲亲自去门口迎接,大哥一下马车父亲就拉住他的手,大哥在全部沈家人的簇拥下进了父亲待客的堂屋。
他不嫉妒,也不想承认自己羡慕,只是默不作声的下去拿着五经看了两页。那书实在是晦涩难懂,又没有先生教他,他觉得靠这几本天书去参加科举,他一辈子都不会像大哥那样风光。
他百无聊赖,掀了房顶的瓦,躺在床上看星星。
贴身长随不奇带人修房顶,他不让,不奇就说要告诉父亲,他没理会。
不奇真的出去了,回来时带了一个人,却是他大哥。
大哥给他带了云乳糖,还带了棋子要陪他玩双陆。他高兴不起来,也懒得起身,瘫在床上木木的看着星星,只觉得非常无聊。
大哥凑过来问他:“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无精打采道:“我娘说了,人死之后就会化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如果做腻了人,去做一颗星星也不错。”
大哥收起他床头胡乱铺开的书,心里明白了几分,他坐下道:“别看那些星星挂在哪里,看着无忧无虑的,他们心里也有烦恼。”
沈太宸嗤之以鼻:“星星有什么烦恼。”
大哥道:“你觉得哪颗是娘?”
沈太宸指着最明亮的那颗:“这颗。”
大哥道:“那是太白星,在天上成千上万年,怎么可能是娘。”
沈太宸道:“那哪颗是?”
“我也不知道啊,天上的星星那么多,或许娘都被挡在后面看不见我们。”
沈太宸不信,他在天上仔细搜寻,耳边传来大哥徐徐善诱的声音:“做人和做星星都一样,你决心成为最亮的那一个,没有什么能埋没你。”
大哥的话在他的心中突然燃起一丛火焰,他日日抱着那些三史五经研读,可不懂的地方太多,不知道问谁,一连三个月进步甚微,他心中的那团火焰越来越暗,他又把房顶掀了去看星星。
不奇又叫来了大哥,大哥一进门就道:“太宸,你快来,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沈太宸不动,大哥就把一本翻开的册子递到他眼前。册子挡住他一半的视线,上面是一张星图,复刻了天上五星和月亮的位置,好像整个星空都包含在了这寥寥几笔中。
沈太宸“腾”的一声坐起来,他拿起册子看了一页又一页,不知不觉看到天明,连大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哥哥带来越来越多关于五星的书,沈太宸逐渐明白,原来人们的耕作祭祀都要看天上最亮的这五颗星。
这世上原来还有一种人,专门将这五星和月亮的轨迹总结成册,编成历法,指导人们何时耕作何时休息。
他心中那团火焰又熊熊燃烧起来,自己若是成为这种人,完善出最精准的历法,那自己岂不是成为了人间最亮的那颗星?
转眼间他到了十五岁,读过的星象书堆成了一座小山。看完书他还是喜欢躺在床上看星星,不奇前脚刚找人补上,他又爬到房顶去拆。拆着拆着,突然听到房后有哭声,他本来不想管,可后面又时不时飘出几句污言秽语,打搅了他拆房顶的心情。
沈太宸绕到房顶的另一侧,下面是一个身着锦衣的高个子男人,他把一个瘦小的下人按在墙上,上下其手的摸。沈太宸觉得怪恶心,随手抄起一片瓦朝着男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瓦片砸中了,男人捂着头让沈太宸下来。沈太宸稳稳的坐在房顶上:“哪里来的疯狗,在我沈家欺负下人,小心我叫人把你打出去。”
男人指着他道:“一个丧门星口气还挺大,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指缝漏的银子都够你们沈家吃一年,你等着,看我不找你爹治你。”
瘦小的下人趁男人不注意要溜,那男人立刻揪住了他的后脖领,提着他就要走。沈太宸心里清楚,一旦这男人把下人提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还得做刚才那种龌龊的事。
沈太宸叫了不奇几声,因为他执意拆房顶,不奇被气到了,故意不出来。眼看那下人就要被拖进黑暗里了,他一咬牙,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扑向了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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