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下窝钓鱼一样？”苏心暮问。
“你真是越来越开窍了。”
“人跟动物没什么两样，拿鱼肉作饵依旧有大把的鱼上钩，这个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地宫在哪儿？”林异问苏心暮。
“跟我来。”
苏心暮在前面带路，林异紧随其后，不消片刻，苏心暮便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显然有一群人逐渐跟了上来。
“别管，直接去地宫。”
苏心暮克制着没有回头，在黑雾中努力辨认着地宫的方向。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地宫入口处悬挂的灯笼进入了她的视野，就着灯火，苏心暮看到地宫的入口是开着的。
“难道里面有人？”
苏心暮迅速朝那边过去，看林异也没有喊停的意思，便直接从地下通道进了地宫。
“好了。”
林异出声，苏心暮便停下，转过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给她吓死，只见灯火通明的地宫内整整齐齐站着好几排面色黎黑的人，那些人五官难辨，衣着破烂，木讷地站在原地，眼睛的位置极其空洞，不知是在看苏心暮还是在看林异。
“这就是那些臼人？”
苏心暮指着那些“人”问。
林异仔细端详他们的面孔，又细细地检查了他们的衣着和双手，转头望向苏心暮，神情有些复杂。
“过来看看吧。”
苏心暮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照着林异的样子检查了那些臼人的外形，随即明白了林异的意思。
这些臼人中有男有女，却都是中年往上的年纪，他们个个衣着寒酸，双手粗糙，一看便是长年累月做活的人。
“如果说他们就是古城二十年前的土著，那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以这种面貌藏在现在的碧落人家中的？”
“被藏在碧落人家中的应该是少数，多数大概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只有少部分被做成了臼人，这么久了，他们大概是被现在的碧落人当成了奴役的苦力，多半被关在自家地界内，才不会让外人发现。”
林异仔细检查了一个老人的手后，得出结论。
“这种事······”
苏心暮哑然，心中一股无名的火气升腾，却不知去何处发泄。
“臼人可以被人奴役驱使，向岚寻早就发现了，她当年杀了那么多人，你也不必现在生气。”
林异看出了她的心思，淡然说道。
“我不是气这个，我是······”
“鱼肉可以作鱼饵，与他们相比，人又有什么不同？看来蒙云的族人比你更懂得物尽其用。”
林异一句话又把苏心暮噎了回去，她说不出话，许久长叹一口气。
“我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是啊，蒙云早二十年前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不就走了吗？”
苏心暮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林异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丝毫不为所动。
“我要去找蒙云。”
“我建议······”
林异的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锣声从地宫外传来，响动足以惊起城中的每一户人家。
随即是信号升空的声音，三发烟火在空中炸开了。
“城······破了。”
林异半晌才说出话来。
“异族人进城了。”
苏心暮转身往地宫外跑，林异一把拉住了她。
“别去！你一定不能去。”
“城中有驻防的民兵，用不上你。”
“蒙云他······”
苏心暮话还没说完，地宫深处传来奔跑的足音，二人同时回头看，只见两个人影从地宫深处幽暗的地方跑来，他们的身影在灯火下逐渐清晰，待他们跑近了，林异和苏心暮瞠目结舌。
为什么每次碰面都是在这种情况下？
“蒙云？”
蒙云抬眼看见地宫的甬道中站着林异与苏心暮，诧异之色比他们更甚。
“快走！你等什······”
跟在他后面的阿缨也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人，苏心暮，和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蒙云猛然反应过来，从二人之间冲了过去，在闪过苏心暮身边时，将一样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守好地宫入口！”
随即二人冲了出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林异伸手拉住苏心暮。
“你不能去，待在这儿，城中人会进地宫避难的。”
苏心暮明白他的意思，也没有坚持，与林异一同守在地宫入口处。过了不久，外面喧哗四起，乌泱泱的避难者纷纷逃出家门往地宫方向赶来。苏心暮让开入口，招呼避难的民众迅速进地宫，一时犬吠鸡鸣，夹杂着婴孩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快点进来！”
城门离地宫有好一段距离，想来那些异族正在攻城，远远的马嘶鸣金声越来越响，城门战事急于星火。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城中居民多半已经进了地宫，林异引着地宫内的民众往深处去了，苏心暮解开时晴剑立在地宫入口。不知若异族人真的侵入地宫，能抵挡多长时间。
恐怕没有多长时间。苏心暮紧紧握住时晴的剑柄。
“苏心暮。”
林异从地宫中出来。
“里面有能容纳百人的宫室，门上有机关，门阻下了之后，宫室只能从里面打开，他们已经进去了。”
“好。”
苏心暮又招呼晚到的居民往地宫深处走，一问才知道，原来地宫机关的存在连许多城中人也不知道。
“除了一间打不开的宫室，门外有两只镇墓兽一样的东西，不知是什么地方。”
“镇墓兽？会不会也是机关？”
“或许，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那个雁门的女人。”
“燕燕？”苏心暮一愣，“她还没走吗？”
“这个时候她出现在地宫，恐怕没那么简单吧。”林异看向苏心暮，“蒙云刚才给了你什么？”
苏心暮从腰袋中掏出一个青铜方尊，正是蒙云的地动仪。
铜尊底盘上的琉璃球发出夺目的亮光，方尊震得苏心暮差点拿不稳。
林异接过她手上的地动仪，仔细看了看，又看向地宫深处。
“撤进来吧，去里面。”
苏心暮见无人再往地宫来，于是便背起剑随林异一起进了地宫。
安全起见，苏心暮边走边熄灭了地宫墙壁上挂着的火把，光明随着他们深入地宫消失在背后。林异取出火折子摇亮，微弱的火光引着他们去了由镇墓兽把守的那扇门前。
燕燕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与镇墓兽一样，守护着门里的什么东西。
看见苏心暮来，燕燕面上一丝波澜也没有。
“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心暮问，“难道你之前就没离开古城？”
“我一直在这儿，从未离开。”
燕燕低语道，声音幽幽地飘在地宫中，仿佛一阵散不开的烟。
“先进去吧，异族人正在攻城，门外面不安全。”苏心暮道。
可是燕燕毫无反应，眼神如古井一样空洞，看着面前的人如视无物。
“燕燕？”
林异越过燕燕，径直走近两只镇墓兽，一一端详之后，他指了指镇墓兽口中的两颗夜明珠。
“这应该就是机关了。”
苏心暮上前去看，却见镇墓兽口中的夜明珠大小与铜尊上的琉璃球差不多，于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蒙云要把地动仪给我。”
林异举起地动仪冲着燕燕。
“是你来开门还是我来？”
燕燕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慌。
“这是一间墓室，是古城的停尸间。”
“事态紧急，停尸间也要征用，把门打开。”
见燕燕还在犹豫，林异上前推开她，取出其中一只镇墓兽口中的夜明珠，将地动仪上的小球取下，放入镇墓兽口中。
门后传来一阵响动，门并没有打开。
林异瞥了燕燕一眼，又将小球放入另一只镇墓兽口中。
这一回，门后的动静更大，随着脚下的震动，石门上的沙石扑簌簌掉落下来，石门从中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镇墓兽口中的琉璃球忽然光芒大盛，石门仿佛受到感召一样，最终全部打开，露出里面漆黑的宫室。
林异走到门口，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里。”
他转过头对苏心暮道，迈步进去。
苏心暮连忙跟了进去，宫室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苏心暮一回头，燕燕悄无声息地跟了过来。
洞穴内比外界冷得多，丝丝缕缕的寒风从身边掠过。
在黑暗中待了一会儿，四下逐渐亮起蓝色的荧光，这种光亮像极了温明镜发出的光芒，如同鬼火一样在宫室中慢慢显现。
苏心暮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四散在各处的夜明珠发出的光，借着光亮，苏心暮才看清她们此时身处一处空旷的地下洞穴，前方不远有一片大约十尺见方的湖泊，湖上有一座小石桥连接两岸。湖水依旧是亮莹莹的碧蓝色，湖面反射着粼粼波光，连带洞穴顶部都被映亮了。
“那是什么？”
苏心暮与林异同时注意到湖对岸有一个石台，台上有一副青铜棺椁。
“这就是你说的停尸间？”林异指向湖对岸，“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停尸间，有错吗？”
燕燕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神情。
“只是收留一个不被接纳的人罢了。”
苏心暮缓缓走上石桥，确定没有危险后，往对岸走去。林异绕过燕燕，跟着一起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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