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铺是我在经营,揽星阁商税缴清谨守行规,不知道哪一桩事没有办妥,引得诸位不满。”
“为客户保守**,也是揽星阁的职责。”
他想了想,补了一句。
家丁看他拒不承认,索性也不再废嘴皮子,转向旁边一个小厮。
“来福,去报官,就说这当铺里私藏李府失物,请官家过来说话。”
失物?蒙云心里一动。
难不成莫惜送来的附魔杵真是从李府偷来的?
“谦之!且慢!”
家丁身后的轿子里传出了一个雍容的声音。
随即小厮围上轿子,几人七手八脚地扶着一个少年人走了下来。
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少年身上的雪白衣袍简直能把太阳晃瞎了眼,他头戴一顶硕大的孔雀金冠,羽翅夸张地晃动着。少年人站定,从腰间随手抽出一柄折扇,打开便摇,那扇面上绣着五光十色的孔雀羽毛,他扇子扇动,一阵香风袭来。
浮光看着那人眼睛都直了。
“静影长大了?”
蒙云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想必这位就是蒙先生。”
少年人嘴角弯出一个油腻的弧度,声音让人想起熬煮了一晚上的糖浆。
“在下姓李,小字敬白,不期而至,实在惭愧。”
“李……公子。”
蒙云感觉自己牙根打颤。
“李公子亲临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先生你干嘛学他说话啊好恶心……”
浮光在一旁小声逼逼,被蒙云一把拽到身后。
“在下到访,是为了寻找些许失物,无意打扰蒙先生,不知道先生愿不愿意与在下详谈?”
李公子回头,屏退左右,对那家丁道:“谦之,你且等我片刻。”
“这个……自然。”
蒙云看也挡不住这些人,索性在把街坊四邻全引出来看热闹之前,把人让进揽星阁。李公子也不等他回话,脚下生风地径直朝屋里走去,路过蒙云时顺便给了他一个无比娇媚的眼神。
蒙云一阵寒颤。
李公子坐在院内堂屋,一边摇扇子一边兴致盎然地打量着院落内的景物。
“蒙先生真是兴趣广泛,家中竟然藏了这么多奇珍异宝。”
李公子言语内满是赞叹,指着屏风后的地动仪问:“那是什么?”
“测地震的,我家先生在工部做事。”
浮光端着茶盘倒茶,把一个白瓷杯随手撂到李公子的案前。
“你们这里有没有西山白露啊?”
李公子看见瓷杯里孤零零的两片茶叶,皱起了眉头。
“没有,只有茶渣,爱喝不……”
在蒙云的注视下,浮光硬生生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李公子所寻失物为何?”
蒙云在他案前坐下,把他面前的茶盘挪开。
“哦对,我家最近的确是丢了东西来着。”
听了蒙云的话,李公子依依不舍地把眼神从远处的摆设上收了回来。
“只是这件失物,有点难办,我今天前来,其实是想请蒙先生帮我出主意的。”
李公子摆正了身子,开始讲述近来李府内发生的稀奇事。
李公子家居住在城外近郊,是李家老爷从边疆返乡后亲选的一处风水宝地,携一家老小已经住了十年有余。这十年来,李老爷的退休生活过得一直平平淡淡,可就在前不久,李府里出了几桩怪事。先是家里打水的仆妇一天清晨突然栽进了院里的水井,被捞出来之后昏迷不醒;然后是夜间巡逻的家丁好好巡着夜,忽然就失踪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被人在角门外发现,也是昏倒后不省人事;再就是厨房里的厨子正做着饭,下人进去看时,厨房里除了灶膛还在冒烟外,空无一人,厨子被找到后,木讷地站在院内,手里的杀鱼刀还保持着剁鱼的动作,固执地剁着一块青石板。
这些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个月不到竟然发生了五六起,且皆是府里的仆从下人。等把他们唤醒之后,均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压根不知道自己曾经做了什么。
李老爷戎马征战大半辈子,向来不信怪力乱说之说,但也经不住这些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请来的大夫名医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迫不得已,找来了向来交游广泛的小李公子,责令他出去寻个懂风水的大仙过来,该驱鬼驱鬼,该摆阵摆阵。
小李公子得令,于是走访京城各路奇人异士、道观佛寺,以寻求破解之法,但是几番交游下来,仍是一无所获。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在一个夜晚,李府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仆从打开门后,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衣的少年,开口就问府内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怪事。
夜间敲门的少年对自己的来历闭口不谈,只说要想解决府内发生的昏迷之症,只需要一样东西。
随即他便拿出了一柄金刚杵。
少年说这柄叫做附魔杵,是镇宅之物,只需把这柄杵立起放置在堂屋的正北角,家里无论有什么样的邪魔作祟,都能被此物镇压。
仆从收下此物之后,少年就离去了。
兹事体大,下人们不好自作主张,就只能先把附魔杵的事告诉了李公子。李公子多年来交游甚广,尤其喜欢结交能人异士,逐渐也练得艺高人胆大起来,听闻此事后瞪着附魔杵犹豫半晌,拍板决定先瞒着他老爹,把附魔杵偷偷安置在家里堂屋。
没想到果然如那少年所言,自从附魔杵安置下了,李府内再也没出现过有人无故昏迷的情况。不仅如此,先前昏迷的人也逐渐苏醒过来。
等家中人丁再无异常,小李公子才斗胆把附魔杵的事告诉李老爷。
李老爷听闻,啧啧称奇,深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于是就安排人把附魔杵放在堂屋中最显眼的位置,从此便把它当作镇宅之物一样供奉了起来。
至此这些怪事算是告一段落,可如果仅仅如此,李少爷是断不会找上揽星阁来的。
“你不是说丢了东西吗?到底来找什么?”
“我来找……”
李公子忸怩地看着蒙云和浮光,清了清嗓,继续他的故事。
李府的昏迷之症刚刚结束,李公子又察觉出来不对劲的地方。
李公子向来喜欢游山玩水,收集古玩字画一类的东西,闲着没事附庸风雅而已。有一日,他照常在东街的古玩街闲逛,不巧看到一家商铺出售的一对碧玉镇纸十分眼熟,上前一看,竟与自家那对一模一样。
李公子十分纳闷,随即返家去找那对镇纸,却意外发现,那对镇纸已经不翼而飞了。
之后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好几次,李府中的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古董市集上,有一次是李夫人的一对翡翠玉镯,又有一次是官窑瓷器,还有一次是李老爷收藏的珍珠玛瑙碗。
而近来的一件失物直接引起了阖府的注意,李老爷手上的伍符丢了。
李老爷曾是朝廷命官,驻守边疆时有天子御赐一枚伍符,能调动数万官兵。
而麻烦的就是,前两天,这枚伍符也不翼而飞了。
年过半百的李老爷知道后气血上涌差点归西,下令全府出动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伍符找回来。后知后觉的李少爷也终于明白了那少年送来的附魔杵恐怕不会只有镇宅这么简单。可是苦于没有证据,李少爷也想不通丢失的东西和附魔杵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多方打听之下,李少爷终于了解到京城有个叫揽星阁的当铺,与奇异之物多有往来,于是这次便上门求助,别的东西都好说,只希望能找回那要命的伍符。
“所以……你要找的东西是你爹爹的伍符?”
浮光听了一整,听得云里雾里。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别的吗?”
“有的有的。”
李少爷连连点头:“还有我娘的镯子瓷器玛瑙碗!那些东西还在人家铺子里放着,我们也不好直接上门讨要。”
浮光:……
“李公子。”蒙云问,“你是如何听说揽星阁的?”
“啊,这个啊,”李公子微微一愣,面色忸怩起来。
“江湖传言,有的贼人偷了大户人家的财物,会去揽星阁销赃,据说那家铺子不守行规,什么东西都收。”
合着这才是李公子上门的真正目的。
蒙云汗颜,转念想起方才自己信誓旦旦地在铺子门口对那些家丁说自己谨守行规的场面。
看来以后还是得上点心。
但这话属实奇怪,他们一行人去松桥镇待了大半月,铺子里又因为静影处理工部的事许久没开张,揽星阁何时收过盗贼的赃物?
“李公子,你是怀疑府上丢的东西被卖到揽星阁销赃了?”
蒙云摇摇头:“或许如他们所言,揽星阁收货不严,但是赃物绝不可能流入这里。”
蒙云对浮光道:“浮光,你去把半年来官府查过的账本都拿来,给李公子过目。”
李公子讪笑道:“如此便好,多谢蒙先生了。”
浮光得令,蹦蹦跳跳地去库房抬账本去了。
浮光走后,蒙云对李公子道:“李公子,贵府失窃的事情有疑点,揽星阁近来没有开张,也没有收取过附魔杵一类的器物,但是却有贼人说出揽星阁的名字来,请您三思;还有一件事,我想了解贵府那附魔杵的情况。”
“这个啊,这个好说。”
李公子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觉得此物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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