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莫惜的回忆,蒙云隐约了解了些内情,原来莫惜原本出身富绅家庭,双亲辞世后家道中落,跟着姨娘和弟弟搬去乡下生活,后来又赶上莫惜的弟弟滥赌掏空家底,莫惜才去了京城做李府的丫鬟,看那少年的样子,兴许直至现在莫惜仍在补贴乡下的家人。
但这绝不是莫惜盗走附魔杵去当的原因,她撒谎了。
蒙云看着眼前逐渐翻涌的黑雾,他知道眼前的场景又要变化了。
黑雾散去,这次的场景是一处雅致的书房,蒙云正站在房中,面前的桌面上摆满了古董瓷器,墙上挂着名家字画。看来这里的主人应该是爱好风雅之人。
蒙云走上前,还没等他仔细打量这里的摆设,身后的屏风后忽然传来了说话声。
“莫惜,你来府里这么久,做活也认真,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
蒙云凑近去听,是李公子的声音。
“你如今一个人在京城生活,为什么每月银钱的支出能有那么多?”
李公子顿了顿,又道:“已有三个下人跟我说过,你找他们借了许多次钱,还有账到现在都没还上,你到底拿钱去做什么了?”
莫惜应当是站在李公子对面,只默默听着他说话,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是个守规矩的,但是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也可以与我商量。”
“少爷。”
屏风后面,莫惜终于开口。
“多谢少爷好意,莫惜记下了。”
李公子显然没想到莫惜拒绝的如此干脆,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叹了口气。
“那好吧,你好自为之吧。”
“哦对了,这里有你一封信,你拿去吧。”
“多谢少爷。”
李公子从屏风后面走出,路过他精美华贵的书桌,摇着头出了书房。蒙云急忙走过去,站在莫惜面前,探头去看莫惜的信上写着些什么。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地用炭笔画出几道印迹。蒙云好半天才分辨出这些字,上面写的是“欠债”“病逝”“两月前”这些字,但却看不出写信的人究竟是想表达些什么。
“我就知道……”
莫惜嘟囔道,随即放下信纸,木然地抬起头,双眼无神地平视着前方。
莫惜看完了信,转身离开了书房。
蒙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心里有个预感,他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这次的场景没有变化,蒙云一路畅通无阻地跟着莫惜去了她住的厢房。莫惜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然后揣在怀里出了门。
此时是白日,莫惜走出近郊,一直走到靠近护城河的位置才停下。
白天里护城河边上人来人往,谁也没有注意到莫惜这个孤身一人的丫鬟。她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来,打开来看,嘲讽似的笑了笑,随即伸手一扬,满荷包的金银都被扔进了河水里。金银铜板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纷纷落进了水里。
蒙云一惊,被莫惜扔进河里的银钱份量不少,这钱如果是她借来的,好好的又扔什么?
随着莫惜扔信的动作,方才李少爷给她的那封信从她怀里掉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落在地上。蒙云凑上去,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写信的人自称是莫惜姨娘家的邻里,写信来是为了通知她自从姨娘病倒之后,莫惜的弟弟再也没回过家,两个月前,莫惜的姨娘病逝,邻里凑钱给姨娘办了丧事,但是欠下了不少债,写信来的目的是让莫惜从城里寄钱来,好歹把筹宴席的钱付清。
看完信,蒙云沉默了,他抬头看着莫惜,她仍是双眼空洞地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
看样子莫惜是刚刚得知姨娘病逝的情况,她先前在府里四处借钱,是还以为姨娘患病急需用钱,可是现在,这些钱也没什么用了。
蒙云忽然觉得嗓子里堵得慌,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
目前为止他只是旁观了莫惜的回忆,但是这与李府究竟有什么联系?还有附魔杵,这里面附魔杵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正当蒙云不知所措时,场景骤然切换,时空变成了夜间的城墙跟下。
墙根下站着一个乞丐打扮的人,在料峭的寒风中打着哆嗦,而远处有一个青色的人影正在缓缓朝他走来。
蒙云定睛一看,走来的人正是莫惜,她的打扮已与前几日来揽星阁时无异。
莫惜走到了乞丐面前,平静地说道:“还来找我做什么?”
那乞丐抬起头,正是莫惜那失踪已久的弟弟。他胆怯地看着莫惜,此时的模样已经比以前更加瘦削干枯。
“阿姐……我娘她,大夫看了,说是这病好不了,得接到京城来看,娘就打发我先来了,所以……还得麻烦你……”
“刘妈告诉我了,姨娘不在了。”
莫惜平静地看着他。
乞丐大惊失色,又是一个猛子扑到地上,开始哭诉。
“阿姐!我不想骗你的!可是我没办法啊!我赌过钱,庄上的人家都不要我去干活,我也想挣钱啊!娘的事我也没办法啊!如今你就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阿姐你可不能就这么抛下我不管啊!”
“刘妈告诉我,姨娘病了之后,你一次也没回过家,你让我不要抛下你,但是你就这样把姨娘抛下了。”
莫惜平静地看着他,随即仰天看向夜空。
“我是没有爹娘的人了,可是你有,你却让你娘就这样走了,到头来,我忙了些什么呢?”
莫惜的神情已经没有一丝波澜,她的样子与蒙云记忆中那个来当附魔杵的丫鬟判若两人。
“你走吧,从今往后我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阿姐!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乞丐突然倒在了地上。
莫惜急忙转身,却看到了身后毫无气息的人。
片刻后,乞丐忽然像牵丝人偶一样直挺挺地站起,然后僵硬地迈开步子,朝着护城河走去。
“小正!”
莫惜吓了一大跳,急忙去追。城墙上却飘下一阵笑声。
“好玩吗?”
蒙云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他和莫惜一同看向城墙,马头墙上逆着明晃晃的月光,坐着一个人,他戴着兜帽,看不清模样。
“你想不想也试试?”
那人嬉笑着说,随即从城墙下扔下一件东西,“当啷”一声坠地,发出不小的动静。
月光的映照下,蒙云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柄附魔杵!
“拿起它,你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人指了指乞丐的方向。
“快点,他要跳下去了。”
莫惜冲上去,急忙拿起地上的杵。
“赶快回来!”
就在即将踏入河水的前一刻,乞丐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直愣愣地朝莫惜走了回来。
“留给你玩吧,再见。”
城墙上的人挥挥手,转身往下跳。
“你是谁!这是什么东西?!”莫惜朝着城墙喊道。
“我是谁?”那人笑了,“我是东园。”
听到这个名字,蒙云的心沉了下去。
“至于这个东西嘛,它叫附魔杵,撕掉上面的符纸,你愿意操纵谁就操纵谁,愿意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怎么样?好玩吧?”
“你、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莫惜瞪大眼睛看着对方,满眼都是恐惧与慌乱。
“报仇、杀人、劫财,随你的便,”那人在城墙上缓缓踱着步子,“我举手之劳而已,你要是过意不去,随便给我点什么都行。”
“初一十五,你要是愿意,就到这儿来找我。”
他指了指城墙,随即转身挥手。
“走了。”
月光忽然大盛,那人的身影在城墙上凭空消失了。
蒙云攥紧拳头,即使知道这里是莫惜的记忆,他还是一阵气血上涌。
他大致明白了,从来就没有什么黑衣少年送附魔杵上门,附魔杵是那少年亲手送给莫惜的,目的就是让莫惜掌握勾魂的方法,从而在李府中造成事端。
但是这和李府失窃有什么关系?难道是莫惜致使失魂之人盗窃财物?蒙云思忖着。
眼前浓雾再起,逐渐遮蔽了视线。蒙云抬起头,夜间的城墙和莫惜都不见了,仿佛有一股力量把他朝后拽去,蒙云一阵眩晕,前方的雾气却像浪潮一样,朝他后退的方向猛地涌过来,蒙云甚至感到那潮湿的雾气仿佛变成了水流,顺着他的鼻腔涌进了身体。
“咳、咳咳……”
蒙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沙石地上,眼前的天空已然被夜色笼罩,视线里瞬间挤进来两个脑袋。
“先生你终于醒了!”
浮光“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他身上一个劲地打滚。
“我还以为你不行了啊先生你吓死我了呜哇哇哇……”
浮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公子在一旁急忙扶他起来。
“蒙先生你可算是醒了!身上没有大碍吧?”
蒙云茫然地看着这两人,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已然湿透,狐裘不见踪影,蒙云想起自己在井里的时候把它脱下了。
“我这是……掉进井里了?”
“是啊,”李公子连连点头,“你刚才凑到井口去看,没站稳就掉了进去,我赶紧让下人把你捞了上来,结果你就昏迷到了现在,可吓死我了!”
“刚才……”
蒙云感觉自己满脑子都是水,莫惜的回忆、井下的场景,还有眼前哭哭啼啼的浮光,这些东西搅得他大脑一片混乱。他看向四周,旁边站着几个捞他上来的家丁,逆着廊上的烛火,沉默地看着他。看着其中一个家丁,蒙云觉察出了不对。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巨响传来,似乎是正门的方向。
“这是怎么了?”
浮光止住了哭泣,茫然地看向四周。
“是大门那边。”
李公子连忙站起,指挥几个家丁赶紧过去看看。
“等、等等!”
蒙云挣扎着站起,刚想阻拦,那些家丁已然一齐跑过去察看了。
“李公子,近来你没察觉府里这些下人有不对的对方吗?”
蒙云紧张地看着李公子,他指向跑走的一个人道:“方才那个下人,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管他叫谦之的对吧?”
那个叫谦之的家丁蒙云可太熟悉了,当日站在揽星阁门口气壮山河地跟浮光吵架的就是他,那雄壮的腰身任谁看了都印象深刻。
“是啊,”李公子不知所措,“谦之是我的车马仆役,每次我出门,都是谦之跟着我的。”
“可是刚才,那个人不是他。”蒙云的手微微颤抖,“谦之体型壮硕,谁都能认得出,可是刚才那个人体型高挑纤瘦,那个人只是长了一张谦之的脸,那身体不是他的!”
浮光直愣愣地看着蒙云。
“先生,你在井里磕坏脑子啦?”
“不是!”
蒙云气急攻心:“那个仆役!还有其他的下人,他们被换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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