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又是什么花招,”明辞觉得自己基本快要麻木了,反正这个世界里的人就没几句真心话,自己的心态反而平稳了不少,“快点说,别影响我救牧由就好。”
“那可真的要让你失望了,”13却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似笑非笑让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对不起,其实残骸的力量并不能拯救牧由,它只能改变未来,而不能改变既定的过去……”
“你说什么?!”明辞拎着他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拖起来,“别的什么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在这件事上骗我!”
“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13晃了晃够不到地面的小短腿,“虽然我骗了你,但事情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嗯……我们出去说,好吗?”
明辞略微犹豫了一下,又想着自己毕竟有残骸之力,量这小兔崽子也耍不出什么花招来,便跟着他一起离开了住院楼。
“你要带我去哪儿?”
“县城郊区的荒山上,那里没有人,比较适合说一些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事情,”13神神秘秘地领着她来到医院后门,用了个小法术打开了门锁,“别总是盯着我看,这次真的不会再耍花招了。”
明辞冷哼了一声,变出一把便于隐藏的短刀,轻轻抵在这小兔崽子的背后,“前车之鉴,不能不防。”
13也知道短时间博取不到她的信任了,干脆耸了下肩自顾自往前走。
二人一前一后从小路绕过了义军的守卫,又翻山越岭来到了荒山顶部的一块平地上,这附近光秃秃得连根杂草都没有,地上的沙土也像是被人清理过一样,露出了下方凹凸不平的石面。
“这地方挺好的,就在这里说吧,”13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站到了石面的某个位置上,“其实我也只骗了你一句,就是能救牧由的那一句。”
“也是最重要的一句,”明辞对他的态度完全冷了下来,“所以你费尽心思让我去杀了01,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拯救世界,我这么说你信吗?”13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等自己说完再反驳,“这个故事又要从头讲起了,不过我会尽量简短一点的。”
明辞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坐下,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些什么理由。
“开头都是些你熟悉的内容了,01刚从创世之书中诞生时,身体还处于非常脆弱的状态,于是他便创造了我来承担一部分能量,并作为将你传送过来的载体,当然,是一次性的。”
“但好巧不巧,恰逢这时候你失忆了,计划必须推迟到你再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时,我也因此得到了活下去的权利,为了隐藏我的身份,01把我送入了要塞的居民区,希望我以一个普通孤儿的身份潜藏下去。”
“那时候两个世界间的联系还很微弱,甚至连时间的流速都不一样,你在另一边只失忆了三年,我们却在这边等了整整十二年……01还有军队的事物可以忙,我却只能无所事事地混日子。”
“于是我萌生了逃离的想法,我不想再作为傀儡为了一个我得不到好处的计划牺牲,我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所以我向01找了个借口,说是帮他搜集一些有助于计划的物品或帮手,他同意了。”
“我确实帮到了他一些,比如为他联系到了泽克;也协助他做了一些坏事,比如暗中对抗牧由等人——说实在的,牧由对我真的很好,我并不希望与她成为敌人。”
“但更重要的是,我在还没有能力反抗他的情况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丝丝感情——嗯,应该只能算一丝,不过我对其它事物基本没感情。”
“执行计划的时间到了,我很不甘心地回到了他的行动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能量也逐渐稳定,如今即使进行了传送也不会因为能量消耗过多而灰飞烟灭,于是我又一次幸运地活了下来。”
“但这样为虎作伥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不想放任他继续伤害这个世界,也渴望得到自由自在的生活……最后,只到圣山的那场战斗,让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我当然是在利用你,利用你帮我对付01。”
“但我需要解决的还不止他一个,被搁置的阿戈尔计划可以很好地清理掉叛军——他们就是这个世界的蛀虫,留着只会让局势变得更糟糕。”
“我放走了奇格,又通过五年前搜集的情报获取了将军的信任,以及我也没想到泽克能赶过来……但我最对不起的还是牧由,这些年她对我照顾有加,我却亲手将她推上了死亡的道路。”
“可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军保持对我的信任,或者说是利用,你也清楚,将军不是个念及旧情的人,牧由的叛逃严重损害了他的威严,她必须死;另一方面,我也希望用仇恨刺激你,让你能去找01复仇——但我没想到,她活下来了。”
“我想这是上天给我最后一次悔过的机会,因为我的能力除了传送之外,刚好就只剩下了一项能救她的——以命换命。”
“于是我联系上了光宁,希望她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你们两个一把,这一路来往的通行证、你与牧由的身份问题等都是她一手办理的,而我则负责用仅存的能量维系牧由的生命,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刻。”
听完了他的自述,明辞逐渐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现在可以窥探到13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而作为被可以创造出的能量体,能量枯竭也就意味着死亡。
“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能量,这样你就可以继续活……”
“不,你的能量还有更重要的去处,”13连忙制止了她的行为,“如果没有我所做的一切,牧由本可以不用出事的,我才是早就该死去的那个人。”
“那我的能量又有什么用呢?”明辞神情苦涩地望向他,“我历经万难终于打败了01,你却告诉我这股力量连一个人都拯救不了?”
“不,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设计这一切都是为了拯救世界,”13忽然低下头,遮遮掩掩看不清脸上的神色,“请原谅我再要挟你一次,把这份力量回馈给这个世界,修补残骸曾造成的损害。”
“这种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做,”明辞想起这一路上看到的残破废墟、荒野尸骨,身体不可抑制地战栗了一下,“告诉我该怎么做?”
“把能量释放出来,随便哪个方向都好,反正它们会找到自己的归宿的。”
明辞按照他的指示操作起来,很快,一股柔和又浑厚的能量便包裹了她,而后又以光点的形式向四周散开,像一场润泽大地的金色细雨。
几乎是同时,13脚下的石面却发出了一道光芒,一个被薄薄细土掩盖的法阵露出了原形,他的身体也散发出了蓝色的光点,不过它们是有目的地向某个方向前进,而13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变得透明。
“我们也要说再见了吗?”明辞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嗯,”13打量着自己逐渐稀薄的躯体,如释重负般地吐出一口气,“终于……作为这一路辛苦的回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礼物,趁着现在我还活着,一起看看吧。”
“礼物?”
13挥了一下手臂,一小块镜子一样的空间碎片便出现在明辞面前,而上面所映射出的,竟然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
“妈妈!”泪水从明辞的眼眶中夺目而出。
“我用最后的力量给那边送了点儿东西——大概足够她后半生养老的钱,还帮她收养了一个健康的女婴,应该能作为今后的精神慰藉,你也可以安心留在这个世界了。”
还来不及听明辞感激的话,13便与空间碎片一起化作了透明的光团,跨越荒山的阻隔飞向医院。
“多谢了……”
明辞口中呢喃着只有一人能听清的话,轻柔的春风将她流失的能量吹向世界各地,安抚了因为灾害与战火而变得贫瘠的土地,也驱赶了笼罩在天空中长达二十年的阴霾。
县城中心的广播也和着风响了起来,里面播报的是和平议会正式开始前的客套话致辞,发音标准的播音腔絮叨着听到耳朵起茧的台词,可明辞这次却听得出了神,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轻声呼唤着她:
“明辞,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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