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夏匆匆冲了个凉就从洗手间出来了,方约翰也回了消息。他以为穆夏买的是笔记本电脑,听穆夏抱怨拎不动,一点儿也不心疼地回她两个字:矫情。
穆夏把电脑拆开,一体机很快便安装好,放在她房间里空荡荡的桌上,她给方约翰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方约翰这才回了个电话:“我靠,你闲的啊,买台式干什么?也不嫌费事。”
穆夏自有考量:“不是跟你说了我要看电影,大屏看着才爽。”
方约翰借机“打秋风”,和她说:“你不是年初才换的电脑,等我去接你回来,直接拎走,就送我吧。”
穆夏隔空甩他个白眼,无暇骂他抠门,说起陈青洲骑三轮车送她回来的事:“你就说邪乎不邪乎?我奶奶还没回来,我现在连空调都没开,背后发凉,这也太吓人了,你说他是不是跟踪过我?怎么就知道我住哪儿呢?”
方约翰起先也觉得可怕,沉下心来想起穆老太太,于是先安抚穆夏:“说不定是认识你奶奶,你爸可是你们镇的大恩人,大恩人的女儿回来了,估计早传开了,知道你住哪儿也不稀奇。”
穆夏虽然觉得他说得有那么点儿道理,还是觉得后怕,亏她刚才还觉得陈青洲长得人模人样的,到底是小镇子上没什么文化的小混混,还染了一头银发,显得更不正经了。穆夏当即有了去意,和方约翰商量起来什么时候接她:“我这也待了快一周了,过几天就回去吧,还让张叔来接我,我把他电话给你,你俩约个时间,然后跟我说。”
她这番决定也在方约翰预料之中,不过是早两天或晚两天的区别,方约翰答应下来,又忍不住骂她:“你就是闲出屁了,劝你别回去不听,折腾着回去了,又嚷嚷着回来,也就我伺候得了你这脾气……”
穆夏懒得听他啰嗦,直接把电话挂了。
穆老太太踩着饭点儿回来,穆夏听到开门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冲出房间。穆老太太一看客厅乱丢的衣裳,瓷砖上还挂着干了的脚印,再看向穆夏用的洗手间,立马抄起了拐杖作势往穆夏身上戳。
穆夏赶紧躲回房间,猫在门后只露出个脑袋,撒娇道:“奶奶,我这身睡衣贵着呢,说不定比你的拐杖还值钱,戳坏了不是糟蹋东西嘛!”
“拐杖是你爸买的,怎么就不如你身上这两块破布了!赶紧给我出来!”
在穆老太太的拐杖胁迫下,穆夏认命地抄起拖把,收拾洗手间里的狼藉,又去整理沙发上的衣服。穆老太太这才歇了火,打算去厨房做晚饭,穆夏立马丢下怀里的衣服跟了上去。
穆老太太正要看客厅沙发上的衣服收好了没有,穆夏赶紧挡在她面前:“奶奶,奶奶,我有事儿问你。”
“有事快说。”
“你认不认识开超市的?”
“我认识的多了,你问谁?我再给你挨个数数,饭也别做了。”
穆夏试图回想那天进的超市的牌匾,可她当时闷头就进去了,走的时候忙着跟方约翰说话,也没细看。陈青洲的名字也没问到,幸亏他那头“奶奶灰”十分醒目,于是穆夏跟穆老太太说:“我忘记名字了,不过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看店,他染了一头银灰色的毛儿,高高瘦瘦的,模样还挺标志……”
“你看上人家了?”穆老太太瞪着眼睛看过来,有些警惕。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就是遇到了,你认不认识呀?”
“哟,你今儿个还上街了?出息了。”穆老太太嘲讽了一句,择菜的动作分外利索,简单想了想,回到正题,“灰毛儿的,不认识。你少和那些小混蛋来往,一个个淘气着,再把你惹到了,我还得带你去找人家长……”
穆夏心想这是越扯越远了,但也能够确定,穆老太太并不认识陈青洲。她又问了一句:“那奶奶,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你住哪儿嘛?他们肯定都认识你吧。”
“你当我是什么大明星,还都知道我住哪儿,买个菜连两毛钱都不给我抹。镇子上虽比不了你们大城市,也上万来人呢,要是你爸小时候住村子里时,还差不多都知道住哪儿,我现在也老了,记不住咯。”
穆夏狠狠地点了下头,仿佛穆老太太说的是什么中肯的道理似的,实则她不过是确认一下自己打算卷铺盖走人的决定没做错,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正经人。
又两天过去,穆夏就没出过门,她把镇子想得过小,生怕再撞上陈青洲。
中午穆老太太又要出门打牌,看她盘腿坐在椅子上看电影,电脑屏幕倒比自己的电视还大一圈,穆夏看的是部喜剧,笑嘻嘻的,头发扎得像个草包,手里还捧着一把穆老太太买回来的五香瓜子,嗑出声音。
穆老太太看她这副样子就来气,倒不是真的烦起穆夏,只是嫌她邋遢,一瞬间牌都不想打了,沉声和穆夏说:“你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西边的河套转转。”
穆夏对这座小镇的印象已经差到极点,就等着方约翰来接她,闻言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懒洋洋地拒绝:“我不去,天太热了。您老就赶紧去打牌吧,不用管我,晚上回来咱一起吃饭就成,你要是不想做,我就请你下馆子……”
“啥家庭说下馆子就下馆子,你一天天连个太阳都不见,抱着电脑看没完,早晚看出病……”
“哎哟,奶奶,你就盼我点儿好吧。过两天我就走了,不给你添乱,到时候你就知道想我了。”
穆老太太闻言愣了一瞬,嘴上也不肯输:“赶紧走,一天天的,看你就烦。”
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穆夏又赶紧起身,追问道:“晚上真不下馆子?我掏钱,知道你抠着呢。”
“不去!你爱去自己去,省得我回来给你做饭。”
“别呀,我不敢出门儿……”
回应她的是果断的摔门声,穆夏摸了摸鼻子,也不生气,继续看电影傻乐。
结果还没过半个点儿,穆老太太就给她打电话,穆夏得意地问她:“怎么着,这么快就想你的宝贝孙女了?还是想下馆子是吧,我……”
“呸,少跟我贫嘴,花镜忘带了,你给我送过来,就上次带你买铅笔回来我进的那个小区,到了告诉我,我再告诉你楼门。”
穆夏当然不想去,在心中一遍遍念叨着“尽孝”,皮笑肉不笑地答应了下来,认命地换了衣服,拿上茶几上的老花镜出门。
穆老太太在几个牌搭子面前显摆了一通穆夏,穆夏听着滔滔不绝的夸赞的话,笑得脸皮都疼,总算得穆老太太一声令下,赶紧溜了。
走出迷宫似的老小区,眼前的路不是头回走了,穆夏看着近在眼前的阴凉,顾及陈青洲在超市里看店,未免撞上那个瘟神,还是硬着头皮过了马路,走进大太阳里,快速倒腾着脚步往家里走。
安全地进了小区东门,穆夏刚松一口气,随后就瞟到树下的身影,吓得立马爆出一句国粹。他像是只有一身衣服似的,万年不变的白T恤和牛仔裤,因为穆夏这时已经认准了他不是个好人,眉眼间露出一抹嫌弃,料定他衣服穿上一个月都不洗,肯定一身臭味。
陈青洲此举叫守株待兔,穆夏则叫抱头鼠窜。她将张扬的遮阳帽檐按在脸上,回避着陈青洲的方向,只当没看到他,闷头直奔单元门。
他靠在树下摆弄着手机,像是也没看到她,穆夏尽量自然地从他身边走过,眼看着就要到门口了,正打算撒腿就钻进去,身后骤然传来一声强势的呵斥:“你站住。”
穆夏暗道回头可得让方约翰陪她去寺庙拜拜,真是遇到活瘟神了。听他叫这一嗓子,穆夏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双腿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摔了单元门就开始爬楼梯。
陈青洲立在原地,他虽然在玩手机,余光也瞟到了,她一身长衣长裤已经容易在镇子上被当做神经病,又按着帽檐像个罪犯似的悄悄往前挪步,而他开口叫她之后,她又像撞邪似的逃跑,陈青洲心中的疑惑到达了顶峰,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穆夏正拿钥匙往锁眼上戳,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吓得胡乱朝他说:“你别过来啊,你要什么你跟我说,那天说给你转钱,你不要,你还想干什么?”
陈青洲听这话实在是摸不着头脑,步子迈得更大,一步跨三层台阶往上冲,眼看着接近穆家门口,穆夏已经开门进去了,他停下步子,清楚地听到里面反锁的声音,防贼似的,只觉得自己脑袋上一定长着一排问号:他哪里惹到这个姑奶奶了?
一门之隔,穆夏贴在门口听声,外面倒是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陈青洲走了没有,她有意从猫眼看一下外面的情况,凑了过去又不敢看,脑补自己一定会看到一颗狰狞的眼球。
进退两难之际,陈青洲敲响了防盗门,他并未用多大的力,只是正常的敲门力度,却把穆夏吓得一激灵,掏出手机都想给穆老太太打电话了,心想不然直接报警,警察应该来得更快……
陈青洲哪里知道她胡思乱想这些,知道她听到了敲门声,就是不想给他开而已,想到自己的来意,他不禁也有些烦躁,手上便多敲了几下,声音也有些强硬:“开门,我有事找你。”
穆夏后脑勺都发凉,硬着头皮叫道:“你再敲门我报警了!”
陈青洲眉头一皱,真想问她这是抽哪门子的疯?他也没对她做什么啊。陈青洲也不怵她,冷声回道:“你报,用不用我直接给你镇上警察的手机号?”
穆夏气道:“你吓唬谁呢!我怕你不成?”
陈青洲无语:“你不怕我倒是开门。”
“你叫我开我就开?你是个什么东西,赶紧滚。”
她还真是个大小姐,讲话颐指气使惯了,陈青洲听着就没好气儿,懒得跟她隔着门喊话,他确实有事找她,却并非为了自己的事,而是她的事,她既不领情,他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陈青洲本打算下楼离开,忽然神思一动,这栋楼房的隔音虽比镇上别的小区强,也没好到哪儿去,上楼的时候他还听到了一楼某户养的狗叫声。至于穆夏刚刚说话的声音,听着就隔着一道门,也没有走远的脚步声,况且她如今在抽疯,肯定就猫在门后听着动静呢,说不定还通过猫眼偷偷看他。
于是陈青洲侧开了身子,躲在墙边,避开猫眼的视线范围,暗数了十个数。
穆夏听着没了动静,似乎还有两声脚步,这才悄悄地打开猫眼,又不敢爽快地凑上去看,谨慎地挪着脑袋,姿态极其滑稽。
正当她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设,屏气凝神地马上要看向猫眼之时,陈青洲用力捶了四五下门,倒真有点不法分子的架势,随之爆发的便是穆夏的尖叫声。他脸上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悠闲地下楼梯,恨不得吹起口哨。
穆夏则仓皇鼠窜地跑回房间,反锁上门,心跳还未平复,打开衣柜就往出抱衣服,嘴里念叨着:“收拾东西,我要回家,这破地方一天都呆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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