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寂静。
双方长辈已经带着唐不捐和裴似霰“认识”了一番，此刻他们和医生一起去了门外，房里只剩下唐不捐一人。
她坐在病床上，看着在发呆，实际正注视着面前虚空中的红鸡，问出方才的疑惑：“小毕，书里好像没有遇到画皮这一段？”
毕方鸡应：“是没有。”
“不过也正常。”它解释，“你可以理解成两片很相像的树叶落进同一个世界，即使这两片树叶的差异再小，引发的蝴蝶效应也会将一个世界裂变为两个世界。”
“从你代替原主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和原书再不一样。越往后，原书还能参考的越少，估摸着就人物设定和大事件，这俩稍微靠谱点。”
“但是话说回来，”毕方鸡弯曲翅膀撑着下巴，“这才刚开始就不一样了，确实还挺奇怪的哈…害，管它呢。”它摇摇头，“这事儿非司处肯定会查，咱们担心什么。”
…啊这。
这心是不是有点大了？
唐不捐哭笑不得。
但收了担心心思的红鸡已经提起了另一件事：“才开局呢，你人设就倒了。”
顿一秒，它感叹：“不过也是早晚的事。”
唐不捐：“……”
毕方鸡：“怎么样，现在女主也见到了，对接下来要干什么有没有什么想法？”
想法？
唐不捐沉思。
人设倒不倒的她没那么在意，或者说正如毕方所说，她也认为早晚都会崩塌。
原书里的“唐不捐”是宁州莱芜山现任掌门的关门弟子，莱芜山专攻风水，教出的弟子个个都是风水大师，但基本不会有一个大师像她刚才那样“残暴”，最起码，原本的“唐不捐”不会。
而风水玄学一道，她也一点都不精通，更谈不上有什么天赋。可以这样说，她接受了书中的设定和故事，但却并没有原本“唐不捐”关于以前的真正记忆。小说里除了重要剧情往往会一笔带过“三天后”、“几年后”，而唐不捐现在，就压根没有这被带过的时间里具体的记忆，也没有这些时间里学会的技能。
简而言之，她是一个拿了小说大纲但于现实很悬浮的穿越人士。
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发生在她身上的有花吐症，可花吐症这离谱的东西暂时也没办法解决。那么最首要的剧情应该就是八月初的订婚。
唐不捐看向毕方鸡：“不要求必须按照原剧情进行吧？”
“昂，是。”毕方鸡眨着豆豆眼，“你想干啥？毁婚？”
唐不捐：“不行？”
“不是不行。”毕方鸡道，“我的意思是，原主逃了四年都没逃成功，你觉得你可以？”
“……”
唐不捐觉得…好像她也不大可以。
毕方鸡这样一说让她想起来了书中这段一笔带过的设定。
唐裴两家的婚约是从“唐不捐”父母那代就有的，原本两家祖母辈的商量是“唐不捐”的母亲和裴似霰的父亲结婚，然而那两人各自有了真爱，这婚没结成，于是婚约就顺延到了下一代人，也就是“唐不捐”和裴似霰身上。
五六年前华夏同性婚姻合法，“唐不捐”和裴似霰的祖母父就开始商量婚约这件事，裴似霰还好，而“唐不捐”则在四年前高考完劝说祖母父失败和得知裴似霰也拿到了连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瞒着所有人报了离家千里的秦城大学。
连山大学是华夏唯一一座玄门的大学，由华夏非自然事件司法处开办，玄门新一辈的“人才”，尤其是有师承的几乎都会就读于此，而“唐不捐”就是近几年来鲜有的几个例外之一。
这件“莱芜山唐不捐没有入读连山”的事在当年很是被谈论，不知道谁传出来“唐不捐”如此行为是因为裴似霰，人传人发酵之后，裴似霰就被造了许多谣言。
“…我其实有点不理解。”唐不捐翻看着这段描述，“非要怪谁的话，逃婚有错的也该是原主，怎么反而是裴小姐被造谣？”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毕方鸡道，“小学生的文，攻受分明，很明显你就是那个攻啊。等同于言情霸总文里的男主，你见过有人怪男主吗？当然是想尽办法给女主制造苦难。”
毕方鸡很有经验的样子：“或者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裴似霰你也见过了，长得非常漂亮，也很厉害，漂亮又厉害的女性身边总有一些…呃，你懂吧？觉得追不到配不上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弱别人强的人，这些人就会狂泼脏水，但凡逮到一条缝隙就能自我高.潮。”
唐不捐蹙眉：“可都是玄门里的……”
“玄门里的怎么了。”毕方鸡侧躺在空气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和尚道士？天师灵师命师？不也是人？是人嘛，就有意思，要祛魅！”
“……”
唐不捐抬眸，看着眼前的毕方，微有复杂。
毕方鸡接收到她的视线，思考两秒，忽而自矜。
它抖抖爪子：“我不是人，可以崇拜我。”
唐不捐：“……”
有点好笑。
她眉宇轻快了些，垂眸继续看原书剧情。
原书里，原主与裴似霰还是订了婚，而订婚之后不久便到了G.J/安德林格的入学时间。但是，她并没有按时去G.J报道。
唐不捐的目光在那几行字上顿住。
——临走之前，“唐不捐”的三个大学室友被人发现死在寝室中，且死状异常恐怖。检证后，案子移交至非自然事件司法处秦城分处。
**
门外，和医生交流过后，裴似霰回到四位老人身边。
裴咎先开口：“怎么样？”
裴似霰摇了摇头：“有些猜测，晚点会上报给秦处长。”
意思就是这是玄门内部的事情了。
老人们互相看了眼。
他们虽因天赋一般又对玄学没什么兴趣，年轻时就淡出了玄门，但少时所学的最基本的常识还是记得。这个精神病院有各种防范邪祟的风水布置和阵法，且就隔一条走廊的医生办公室里也有工作人员，却居然还能有画皮在一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跑到了唐不捐的病房去。
不是人为，不是内鬼，能是什么？
甚至这些天在这儿看见的就那么些人，今天到场的又少了哪些…内鬼是谁，几乎可以猜出来。
唐墨言沉吟：“…此事，秦处长处理，我们自然放心。”
他不再就此多说些什么，转而拍了拍裴咎的肩，笑着对王画屏道：“你俩也很久没见仙仙了吧？你们先聊？”他望向周姝，见周姝也笑着点头，便继续，“我俩去看看唐殊归。”
小辈们一个苏醒一个来了，两家也确实需要各自独处一会儿的时间，于是暂时分开。
裴家三人进了医生办公室旁的茶水厅，裴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裴似霰，感叹：“瘦了。”
“…还好。”裴似霰弯眸，微微无奈。
王画屏也仔细看过了孙女。许久未见，她有挺多话想说，但想了想，还是先挑了现下最重要的——
“仙仙，你现在对下个月的订婚怎么看？”
下个月的订婚……
裴似霰抿了口水：“周奶奶唐爷爷和唐殊归怎么打算？”
“你周奶奶唐爷爷那边是全听你的意思，毕竟当年，”王画屏顿了下，“…如果你还是想退婚的话，他们那边愿意对外负担全责。”
王画屏道：“至于小归，她才刚醒来，是什么想法还不清楚。”
“她以前是不愿意。”裴似霰道。
“……”
孙女这样说……
王画屏和裴咎对视一眼。
王画屏不能再了解自己的孙女：“仙仙，你又改变主意了？”
“嗯。”裴似霰眉梢含着淡淡的、愉悦的笑意。
“我想婚约继续履行。”
王画屏叹气：“这不是——”
“奶奶。”裴似霰轻柔打断，“你们怎么知道，她现在会依旧不愿意？”
“……”
想起数月前的那通电话，王画屏哑然。
*
“杨循，去年入职这里，紫级天师。”
窗边的女人身形半隐在光里，声音泠泠：“此次你遭遇的画皮来源于他，我们正在全力追捕——”
“唐小友，”女人看了过来，“你是否能想起与这人、或者与谁有过龌龊吗？”
唐不捐摇头：“没有。”
她补充：“处长应该看过我的简历，我大学就读于秦城大学。在进入非司处之前，只零碎的接过一些关于风水的小委托，我自认为没有与谁交恶。”
秦久帷若有所思。
视线移开，再次确认了一遍这间病房里原本防范邪祟的阵法为什么没有起作用，她离开窗边，来到病床前。
“好。”秦久帷坐下，“处里会追查下去，如果有什么消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后续会有人来问你一些详细细节。”她道，“我这次来，是有一件东西需要转交给你。”
唐不捐猜到了是什么。
刚刚午饭过后，秦久帷带来了滇南省会发下给各分点的新仪器，并用仪器重新为她检查了一遍身体。除了这，另外的事不出意外应该就是——
秦久帷从包里拿出文件袋，递给唐不捐：“边城的这件案子被列为A级重案，你的表现突出，恭喜，G.J发来了邀请函。”
嗯，被她猜中了。
唐不捐想表现得很惊喜，但她的演技并不过关。秦久帷瞧着她的神色，眉梢微挑想说点什么，不过视线一瞥病房门，又忽而了然，并咽下了原本的话。
目睹这一切的唐不捐：“……”
好了，不需要演什么惊喜了，女主替她背锅了。
原书里，就读于连山大学的裴似霰拿到了连山这一届去G.J“继续进修”的名额，主角二人的狗血感情线也是自此正式开始。
而连山这届去G.J的人员名单早已公布，更别说非司处下辖连山大学，处长秦久帷肯定知道。这微妙的神色变化，估计是把她的平淡反应理解成了仍旧不愿意和裴似霰去同一个地方……
虽说人处长日理万机的，哪有那么多功夫关注闲事，可谁叫“唐不捐”和裴似霰是主角呢？主角的八卦，往往是“全网都炸了”，换在这文里，就是“整个玄门都知道，莱芜山唐不捐和玄一观裴似霰……”。
唐不捐想解释，但也解释不出来什么。而抛开这些原书里的尴尬设定，作为非司处处长，秦久帷也确实很忙。两人再说了几句话，赠送了唐不捐一些勉励，秦久帷就起身推门离开了。
她一走，毕方鸡就跳了出来，背着翅膀指指点点：“都说了信我，有我在，没人看得出来你是穿的！”
“……”唐不捐失笑，“好好好。”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振动几声，她拿过来划开屏幕。
是寝室群。寝室保研的室友要留校直接跟着导师做项目，说是已经搬进了新的宿舍，宿舍只有她自己，现在正在邀请还没有正式工作的另外三人去聚一聚。
书里原主并没有参与这次聚会，其她人倒是都去了，还拍了照片发在群里谴责原主。后续寝室群里偶尔会聊一聊工作学习近况，直到八月下旬原主去G.J报道前，三个室友的尸体被发现。
法医检查后，得出三人已经死了一月有余的结论。
这场事故应该就发生在这次聚会。
唐不捐点击聊天框，打字【去学校聚多没意思，要不你们来沪上，机票我包？】
摁下发送。
发送不出。
唐不捐下拉手机显示栏，确认开了流量。
“你这样没用。”毕方鸡突兀出声，“书里这段剧情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想把有关系的人捞出来是不可能的。”
“什么意思？”唐不捐抬眸。
“就是，”毕方道，“要么按照原剧情进行，要么，你参与其中，才可以改剧情。”
“……”
两秒后，唐不捐删掉聊天框里的内容，重新打字【好啊，我来。具体什么时候？】
叠个甲，没有说攻受分明的文就一定是小学生写的意思哦！每个大大偏好的文风都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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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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