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昇回到老宅的时候家里正热闹。
客厅里坐围着几个人，宋玥舒，周末归家的林珞栀，还有他堂姐，林老爷子大哥的女儿林敏。
三个人围坐在沙发上正笑着说些什么，和乐融融的气氛很好，看见是林昇回来，他们纷纷停下话头打起招呼。
一一回应后，林昇将脱下来的外套交给候着的佣人，又整理了一下衣领袖口，坐到沙发上：“都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在聊两个孩子呢。”林敏抢着回应道，说到这她兴奋地合起了一下掌，发出一声脆响，“小嘉要结婚了，就在下个月十六号，我今天是来送请帖的，你们一家可都要来啊。”
林敏比林昇大了十几岁，当年不顾家里反对嫁给了一个普通男人。
好在那人也算靠谱，在林家的扶持下开了家不大的公司有了自己的事业，一家人的日子过得不错。
林敏的儿子邱明嘉今年二十有八了，女方是他谈了好几年的大学同学。
两家人关系一向亲近，林昇待这个优秀的侄子很是亲厚，前段时间，邱明嘉还带着自己感情稳定的女友来拜访过一遍。
可两个？
听出了话里的重点，林昇看向林珞栀，林珞栀则回以一个苦笑。
要真只是来送请帖才好，但林敏显然不是啊。
这就像你应邀去参加一场宴会，结果等你收拾好一切准时到达会场了，才发觉这是一场私人邀约，对面就坐着一个你不认识的男人。
——你们还要共度接下来一整天的时光。
“我说珞栀也到年纪了，我这里可有好几个青年才俊，条件也好，年龄也正合适。”林敏继续道，“我刚刚和玥舒说，她还觉得太早了。哎呦哪能呢，听姐的，珞栀现在的年纪刚好，可以考虑起来和人家把关系先定下来，大了啊就难说了。”
“我那有照片，到时候可以给珞栀先选选……”
什么叫难说。林珞栀侧过身去拿桌上的水杯，借着这个角度翻了个白眼，当这是挑猪肉说价格呢。
而且她今年才十九，考虑什么不好考虑结婚。
喝了一大口水，林珞栀把杯子放回去，再转回来时又是笑脸相迎，再忍忍，等她回去了就好。
好在不管是宋玥舒还是林昇都不是这样想的，林昇当即打了个太极附和妻子的话：“哎我们可舍不得，衔芦和珞栀都还小，我们还要多留几年，好陪陪我们。”
又被岔开了话题，林敏有些不甘心，她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今晚最重要的事，只能先咽下了话头。
她拍了拍林昇的手臂：“哎小昇啊，你们最近家里是不是……”
说了半句话，林敏截住话头，表情也耐人寻味起来，但林昇一听就明白过来了，他和宋玥舒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只有刚回来的林珞栀还在状况之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不管是林昇还是宋玥舒，最近过得都很不顺利，不顺利到一出家门，就能感到难以言说的郁郁。
尤其是林昇今晚好不容易签订的那份合同。
就这么点时间，他们经历了电脑死机大厦停电，车轮爆胎路遇车祸，杯子裂了水漫合同，打印机还没墨了等等等等种种意外，由大到小，由轻到重，跟老天非要搅黄这笔生意一般。
倒霉到家里退居二线的老爷子都打来电话慰问。
现在看，知道这消息的怕也不止家里了。
林昇将目光转回了林敏身上，苦笑道：“这点事情，竟连堂姐也知道了嘛。”
林敏“瞎”了一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当然知道了。话说，你们夫妻两有没有想过这背后的原因吗？”
这还能有什么原因？最近倒霉呗。
林昇看了宋玥舒一眼，同样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困惑。
宋玥舒试探着开口：“堂姐的意思是……”
林敏反倒卖起了关头，凑近后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你们听说过最近很出名那个的赵道长吗？”
不同于还在状况外的林珞栀，林昇显然知道这位最近在豪门中混得风生水起的道长，问道：“你说是帮叶家解决了……的那个？”
“哎，就是了！”林敏一激动，又用力拍了下手掌，“我也不瞒着你们，就是那位高人，我们家小嘉和这赵道长有点情分，答应了来帮你们看看呢。”
这……
林昇沉吟半晌也没答应下来。
看出了他们的犹豫，林敏有些不高兴了，皱起眉在胸前双手抱臂：“你们可别在外边做出这副表情，可是要被戳着骨头说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赵道长这么厉害的人物，别人想求着还求不到呢。”
这怎么就聊到了道长身上？姑姑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些了？
想到了某种可能，唯物主义战士林珞栀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一瞬，在心里安慰起自己，没事没事，这些都是假的。
她的表情控制得太好，收敛地太快，在场没人注意到她的变化。
“哪里哪里，我们怎么会这么想。”宋玥舒连忙打圆场，“这不是也有点担心嘛，毕竟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些。”
话都说到这儿了，林敏嘟嘟囔囔地泄了气：“也是，要不是我见过，我也不会信这些。”
她正着脸色，拉住宋玥舒的手，另一只手盖住了她的手背，诚恳道：“但玥舒你信我，我打包票，他绝是个有大本事的！”
宋玥舒没收回手，神情有些犹豫。最近的事情确实有点邪门，林敏和他们都是一家的，两家的关系也不错，倒没理由害他们。
见他们意动，林敏趁热打铁：“那就这么说好了，反正就让他来试试，没用就没用，有用就最好。我让小嘉和大师商量商量，尽早来看看。”
像是担心下一句就被拒绝，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也不早了，我就先走了，……明天你们别忘了！”
宋玥舒跟着站起来：“哎，我送送你吧。”
林敏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就这么点路我当然记得。这么久不见，你们夫妻还有珞栀好好聊聊。”
林昇没说话，和管家使了个眼色，陈复点点头，跟上了这个“客人”。
等林敏离开，客厅里便安静下来，还是林昇先打破了里边奇怪的氛围，问道：“家里还有吃的吗？”
“当然有呢。”宋玥舒收回了自己飘忽的思绪，朝林昇露出一个笑来，“我叫厨房给你温了粥。”
阿姨应声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个白瓷碗。
粥已经热好了，雾气升腾，林昇轻笑一声：“是我喜欢的。”
宋玥舒陪着林昇坐到坐到餐桌旁，听他这话嗔怪道：“我还不了解你，不仅爱喝这粥，一忙起来肯定又什么都忘了。晚上有些晚了容易积食，你又什么都没吃，就喝点粥吧。”
林昇自是应声。
喝了几口粥，看着宋玥舒脸上几经变换的表情，林昇在心里叹了口气。
青梅竹马长大，从相恋到成婚，再到现在，他们与彼此共度了半生，最是了解对方，他哪看不出宋玥舒在想什么。
宋玥舒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确实知道点消息。
“你就别多想了，是不是真的，有没有点真本事，明天他来了就知道了。”林昇眯起眼睛，“……让我们好好瞧瞧。”
他们在前边甜甜蜜蜜地喝着粥，留着林珞栀一个人在后面心绪纠结，犹豫半晌，她想起先前在校园看见了好几次的鬼影，再联想到今晚的道士，一时间，恐惧压倒了其他所有的情绪。
“爸爸，妈妈。”林珞栀的声音还发着颤，“你们说，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他们诧异地看向了这个从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养女。
林珞栀：“我在学校，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第二天早上，那位赵道长来得很早。
他穿着绿色的圆领道士服，胸前有着个奇怪的标志，长长的衣袖垂落，衣摆从腰部叉开，露出了他穿着的纯白裤子，还有固定在腰间的木剑。
双方见面时，赵道长跟在邱明嘉身后，身后还跟着林敏。
林昇刚想招呼两声却被打断。
“你们家里有很重的阴气。”这位道长从邱明嘉身后走出来，把手放在了剑柄上，眯起眼睛环顾四周，“阴气聚顶，实是不详。”
气氛一时僵住。
“赵道长就是有些急了。”邱明嘉歉疚地笑了笑，脸色僵硬地解释道，“这就是最近出现的，有大本事的能人，姑父叫他赵真人就好。”
面上没表示出来，邱明嘉心里狠狠骂了一声，要不是之前的布置突然失灵了，他何必要捧着这家伙，还得为他赔笑。
林昇摆摆手，状似理解：“没事没事，有能力的人总是有些傲气的。”
邱明嘉讪笑两声，脸色挂不住地连唤了两声：“道长，道长！”
这位赵道长终于收回视线，舍得回看了一眼其他人：“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阴气聚顶却不是因风水布局。”
“嗯……”他沉吟两声，“倒更像是被什么不详的东西带来的，阴气如此浓重，很可能是这家里的人有点问题，贫道需得进去，才能一探究竟。”
此话一出林家三人哪还有什么好脸色，初见时的笑都散去了，眼眸深沉地完全看不出情绪。
“这……”邱明嘉面色犹疑，吞吞吐吐说道，“舅舅，要不还是让他看看？安个心也好。”
林昇没有回话。
赵道长看向这次的主人家，却不见他们像其他人一般，面色焦急，慌不择路地冲上前求他帮忙。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不会是这幅样子了，赵道长志得意满，语气也不客气起来：“你们不信我？不信我又何必叫我前来。”
“赵道长！”林家三人还没说话，邱明嘉连忙凑上前，打断了他，“真是不好意思姑父，道长他就是不知人情世故，有本事嘛，有本事的人都这样……”
他打着哈哈，林昇则在他僵硬的脸色中收回了意味不明的表情，微笑着松了口：“那就去看看吧。”
这位道长先从身上掏出张符纸，黄纸用红色的涂料画满了线条，只见他捏住一角伸至胸前，朝上边吹了一口气。
符纸轻飘飘地晃了两下，等了一会儿他才跟着走进去。
为了这场仪式，宋玥舒提前给家里的佣人们都放了假，别墅里很是安静，林珞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装神弄鬼地在别墅里面探来探去。
他的动作很快，就这么握着一张完全不动的黄纸一路走过了一楼和二楼，来到了第三层。
不知为何，他一走上来林珞栀的眼皮就突突直跳，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而这点预感立马在她面前成真了。
他笔直走到了一间门前，停下了步伐。
在林珞栀难看的表情中，赵道长转过身道：“阴气，就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我能感觉到，里面存在过一个极为不详的大阴之物。”
你他爹的才大阴之物！
林珞栀刚想说什么，林敏尖锐的声音响起：“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吧！”
“之前就说过不要把她接回来，丢尽了我们林家的脸就算了，看看看看，现在给你们弄成什么样了！”
林敏：“她就是个扫……”
“林阿姨！”
林珞栀冷着脸打断了她。
长辈们迫于面子不能直接开口，她可不会管这些。
被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林珞栀吓到，林敏一时怔住了，林珞栀则乘胜追击转向了这个所谓的道长：“简直是胡言乱语。都没人住过这里，你到底在乱七八糟攀扯些什么。”
除了定时的打扫，这件屋子就几乎没被打开过，衔芦不愿意见到他们，连带着这边的房间也不愿意住，成天呆在阁楼不出门。
这话简直是往他们心口扎刀子。
没住在这？无人注意到邱明嘉的脸色沉了一瞬。
赵道长却不慌不忙地睨了她一眼：“这房间是为她准备的吧？”
“那又怎么样？”
“呵，那就是对了。”赵道长轻嗤了一声。
在其他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他手中的符纸突然燃起，拔起丈高的火焰。火焰包住了男人的手，飞灰一点点散去，像碎掉的光点般一点一点消逝。
赵道长直接无视了身前的少女：“我还需要对整栋房子进行布阵，林先生，请带路吧。”
林昇眼波微动，他刚刚确实感到了一瞬间骤然清明，与之相对的是林珞栀，肩膀突然格外沉重，她的呼吸也沉了两分。
心下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没等林珞栀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线。
“——再做什么小动作，先小心你的手。”
绿色道袍：下等法师所着，散客仙人亦着。
关于道服颜色和品阶的相关资料来着百度，赵道长的道服样式借鉴于魔卡少女樱的男主李小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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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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