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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女乐的下场

获救乞丐对几人千恩万谢,细问之下,方知他原为富户良家,此次受大河泛滥之祸成为灾民,又沦为乞丐。

“若依以往,我不会往新京逃灾,留在原籍等待朝廷救灾便好。”乞丐红了眼圈,哽咽道:“奈何大齐新帝厉兵秣马,朝廷的钱全拿去备战,不来新京就只能原地等死。”乞丐收下铜钱,含泪离去。

绯衣少女垂头不语。

服白女子见她沮丧,在旁劝道:“你我已经出力,无需再想太多。”

“我知若不备战,待齐戎联军南下,新京就会像故都一样毁于战火,到时死的人更多。”绯衣少女轻声道:“可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朝廷为备战不肯赈灾,难道就任由灾民去死?他们不也是大萧子民吗?”

“五根手指长短尚且不一,子民与子民更是天差地别。”服白女子忍不住冷笑:“有的子民功劳大旧部多,北齐都快打过来了,满朝文武也要先为他翻案;有的子民家世好名气大,自诩清流世间称颂,不管情势如何恶劣,都缺不到他头上,还能悠哉游哉地寻找典籍;至于做小买卖的、耕田种地的、女闾卖笑的,说是子民实与牛马无异,更何况没有用处反成拖累的灾民?”

林太傅面色一寒,走到两名女子身前,先对绯衣女子道:“姑娘宅心仁厚,视病如亲,林某甚是敬佩。”又转向服白女子道:“姑娘所言未免偏激。事有轻重缓急,正如救命在先治病在后,库府开支只够备战,也是无奈之举。”

“原来朝廷已经穷成这样。”服白女子语气充满嘲讽:“难怪皇长子殿下的金殿匆匆赶工,想来若是库府充盈,金殿会更加辉煌吧。”

“皇长子殿下素行荒唐,林某羞于与之为伍。”林太傅道:“天子本就崇尚俭朴,日前更将内宫用度削减一半,后宫诸位夫人已自织素食;百官亦在天子之后捐献家产,朝廷上下都在想方设法筹集军饷。天子爱民,不欲加重税赋,林某来此寻找典籍,也是想借鉴前人智慧为平水患、救灾民略尽绵力。种种内情并不足道,只望姑娘知晓,皇长子一人代表不了整个朝廷,朝臣中不与皇长子同流者大有人在。”

“先生刚刚有感而发,当此之时,随侯珠不如一钟粟。”绯衣女子却道:“先生既能提点我们,为何不能提点皇长子殿下?当此之时,难道一钟粟不如先生的清流名誉重要?”

绯衣女子声音清柔,说出来的话却如当头棒喝,林清芝握紧双拳,片刻后松开拳头道:“姑娘所言甚是,林某受益匪浅。长殿下荒唐,天子溺爱,林某趋避沽名实为纵恶,林某明日便会谏言,将皇长子田庐改建支出用作赈灾。”

绯衣少女不再说什么,微微躬身向林太傅行礼道别。

林清芝亦向绯衣少女躬身行一大礼。

平地刮起一阵旋风,裹挟漫天雪花袭来,吹得绯衣衣袂翻飞,大袖鼓盈,纤柔少女发出“哎呀”一声轻呼。

林清芝举目望去,被风掀起的幂蓠白纱下,露出一张绝艳清丽的面孔,幽深眼眸犹如碧湖,波光潋滟。不过惊鸿一瞥,风雪中翩然若举的绯衣少女已抬手护住幂蓠,绮容玉貌重重隐于白纱之后,再不得见。

清冷自持的林清芝于狂风中失了魂,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态一动不动。

“好大的风!”服白女子拉住绯衣少女的手:“我们快走吧。”

飞雪飘飘如琼花谢落,绯衣少女跟随服白女子走向香车。

林清芝如梦惊醒:“等等!”

两名女子停下脚步,回首望来,林太傅快步上前:“在下林清芝,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服白女子轻轻笑道:“你自报姓名,别人就得回应吗?”

林清芝忍着尴尬受此奚落,对服白女子的话不作回应,只看绯衣少女。

绯衣少女冲他点点头,不发一语,与服白女子登上香车。

香车辘辘远去,在雪道上留下两行辙印。

商家在室内烤着火,从窗望去,只见林太傅立于雪中徒劳望着香车离去方向,肩头很快覆了一层雪,清瘦身形茕茕孑立。

商家端起茶盏,摇摇头:“完喽。”

“义姊为何冷言冷语?”两人坐在香车内,少女好奇道:“林清芝官阶足够,义姊不想他成为琼花阁的客人吗?”

“这种人自诩清流,眼高于顶,最讨厌不过。”六幺冷笑:“他可以不嫌弃乞丐肮脏,亲手为乞丐按压胸口;也可以在不知我们真实身份时,追过来问你姓名。可你要清楚一件事:在他眼中乞丐是良家,是他要爱的民,女乐却是倡优之流,下贱银荡,看到都是脏了他的眼睛!一旦让他得知我们的真实身份,立时就要回家去洗眼洗手洗舌头,抹除一切接触过的痕迹,哼。”

六幺的描述过于生动,少女眼前浮现出林清芝拼命洗漱的样子,又好笑又觉不应该,赶紧用纤白的手掌掩住面孔,细声细气道:“……不至于的,他是个好人。”

“想笑就笑,这里又没外人,哈哈。”六幺先笑为敬:“我也没说他是坏人啊——好人更该讨厌我们,琼花女乐身为下贱故作高雅,坑人害财没好下场,哈哈。”

“义姊,”少女没有笑:“章台女乐真的没有好下场吗?”

六幺收住笑声,看向窗外轻飘飘的雪花,目光迷茫:“什么才算好下场呢?”

“章台女乐,色艺双绝,多的是聪慧精明女子,每个人都在早早为自己谋划下场。”

“故都西京的章台街,每隔十年便会举办斗艳盛会,选出最好的女闾和最美的花魁。斗艳盛会时全天下最有权、最有钱、最有才的人云集章台街,挥金如土穷奢极侈,出口成章千古传颂,章台风流令人心驰神往。”

“夺得花魁的女乐身价倍增缠头似锦,十年内积攒下的体己足够普通人家几世开销。”

“可即便花魁也还是贱籍,依律这些钱不能带出章台街。”

“女乐离开章台街的唯一办法便是赎身,自赎自身要将全部体己交给女闾,出去后一无所有群狼环伺,没个好下场;只有贵人赎身,方能脱离贱藉有所依靠,可朱门大户又哪是那么好进的。”

“曾有花魁不愿沉沦风尘,着意结交清贵出身的年轻公子,终遇倾心相爱之人。公子门第虽清贵自己却不掌钱财,幸亏花魁早有筹谋,将体己私房存在好姊妹处,使公子取来赎身。那位公子果然不负花魁,为她赎身后不顾家中阻拦,娶其为侧夫人。清贵娶女乐前所未闻,满城非议却挡不住有情人终成眷属。”

“花魁嫁入清贵之门自惭出身,竭尽全力抹除以往女乐生涯痕迹,却管弦洗铅华,女红庖厨亲历亲为,锱铢私蓄尽为家用,如此三年,昔时艳惊四座的章台花魁形销骨立状若老妇,死前自道:‘妾遇良人三生有幸,公子救妾出孽海,妾原想竭尽全力服侍公子全家到老,奈何命小福薄竟不能如愿。公子万勿以妾为念,须另娶良家子孙满堂,妾九泉下亦可含笑。’情深意重,死而无憾。”

“若两人倾心相爱,公子便不会任由花魁熬坏身体油尽灯枯。”少女摇摇头:“是三年不是三天,除非这三年公子不在家中,毫不知情。”

“公子当然知情,他什么都知道。”六幺冷笑:“他在花魁死后,撰写《忆昔集》立从良榜样,事无巨细记录三年间花魁的德行举止,赞美她侍候翁姑正妻、珍重幼姑长姊、衣不解带照料夫君于病榻——不然别人怎知花魁遗愿?《忆昔集》一出,清贵公子名利双收,虽因家族反对未将花魁牌位摆进家祠,却另娶良家开枝散叶,完成花魁遗愿。花魁求仁得仁,虽早逝却没辗转风尘,算好下场吗?”

“生前不知珍惜,死后借她出名,这公子实非良人。”少女对公子所为十分不齿:“花魁一心脱离风尘入良家,却连牌位都不能摆进清贵家祠,算什么好下场?”

“义妹聪明,和义孊说的一模一样。”六幺对少女的回答十分满意:“《忆昔集》是琼花阁女乐必读之书,义孊借此警醒众姊妹,切莫被清俊外貌、高贵家世清贵公子迷惑,步这位花魁后尘。”

“原来六幺义姊对林清芝冷言冷语,是不希望和他扯上任何关系。”少女恍然大悟:“嗯,清贵公子还是别来琼花阁的好。”

六幺会心一笑,又讲起另一则故事:“西京曾有背景深厚的青年富贾狂热追求一名花魁,砸下的钱财足以买下花魁所在女闾,心意之诚手笔之大,章台也是少见。花魁算来算去,觉得青年富贾付出的钱财远胜自己积攒的体己,既然不图她的财,那便是图她的色。其时花魁双十年华美貌正盛,又有才情又有手段,盘算着嫁过去怎么也能与富贾有几年恩爱时光,用这几年恩爱时光站稳脚跟,日后就算色衰爱驰,仗着当初情分和手中体己,也足够她安度余生。于是花魁便从了这位青年富贾,由他赎身嫁入富户为侧室。”

“这花魁所求不同,不求真情只求安度余生。”听过之前那位花魁的故事,再听这位花魁故事,少女不由道:“算好下场吧?”

六幺一声叹息,举起三根手指:“三个月。”

“进门不过十日,富贾便像对待家伎一样,令花魁于夜晚待客。消息传出,各色浮浪子弟蜂拥而至,宴请奉承这位富贾,夸他有孟尝遗风。富贾甚得意,当众道:‘女乐乃玩物,玩物必有其价,花魁不过价高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愿与诸位同享美物。’屡屡以其待客,花魁手中枉有体己,却因卖身契在富贾手中无法逃脱。昔日在章台,花魁风华正茂,可以由着性子拣选客人,哪里受过这等折磨?短短三个月便香消玉殒,富贾却因慷慨豪爽做成几笔大买卖,获利远超砸在章台的钱。”

万料不到花魁的下场竟然凄惨至此,少女听得呆了,喃喃道:“这富贾简直不是人,不是人……”

六幺推开窗,伸出手去接飞舞在空中的大朵雪花,琼花似的飞雪落在六幺手上,俄顷化作水滴落入土中。

“女乐就像这些雪花,在天上飞的时候洁白美丽,人人都想触一触接一接,可真的触到接到,就会发现不过是一滴冷水没什么稀罕,抖落到土里便会零落成泥。”

六幺收手,看着少女认真道:“义妹,你姿容绝世正当年少,切记义孊的话:‘一朝为女乐一世为女乐,女乐出身得不到贵人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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