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躬身低头,专挑僻静处行走,见到不少精干利落的仆役守在暗处——媚香楼不知派了多少人暗中把守。
越往前厅走人越多越乱,少女暗自留心,顺手扶住一名醺醉客人,放粗嗓子道:“好好好,知道了,这就扶您去歇息。”
斗艳盛会在前厅后院范围内,媚香楼为解决醉酒闹事的客人,将原本待客的女乐香闺改作供醉酒客小憩之所——章台各家女闾布局相似,义孊在琼花阁处理日常事务的小楼,紧挨着女乐香闺,想来媚香楼也是如此。
少女在女乐香闺卸下醉酒客,庭院中忽然传来喝彩惊呼,嘈杂声中有女乐奔走求援:“皇长子射了一支烛火箭!全乱套了!大家快去相助!”女乐情绪激动,并未提出要人留守各处,守在各处的仆役女乐纷纷跑向庭院。
少女当机立断隐身柱后,待众人离去,立刻按琼花阁布局奔向媚香楼的掌事小楼。
掌事楼下,两名壮汉并未随众人前往庭院,一左一右守在楼口。
少女藏在树后甚是发愁:她私下调配了迷药,试效甚佳,但这两名守卫相互之间距离太远不能同时迷倒,迷晕一人后,另一人该怎么办?
苦思并无良策,少女只得捡起一块石子,想用陶七姑教过的“投石问路”招数,引人过来查看——若能两人一起过来最好;若如不能,就先在树后放倒一人,等另一人过来时再如法炮制。
只是此法过于冒险,两名壮汉只要有一人不来查看而是选择召唤他人,今晚计划便会付之东流。
少女咬着唇,正迟疑不决,一块什么东西滚到一名壮汉脚下。
心脏仿佛停跳一拍,少女险些喊出声,然而低头看看,她捡起的那颗石子尚在手中并未掷出。
那名壮汉弯腰去捡:“金子!”
另一名壮汉警惕地望向对面,喝问:“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他身后闪出一名穿着黑色夜行衣的高挑男子,一记手刀披在他的后颈,扶住壮汉不使倒地,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对那名捡起金子的壮汉道:“你们守门辛苦,这块金子本殿赏你了。”
月光照在黑衣夜行者的脸上,一双桃花眼含情似醉,面容俊美华贵,神情高高在上,正是媚香楼中贵客形象。
捡起金子的壮汉未见同伴倒地,只见华美贵公子笑着说赏金。
一时未及反应,壮汉眼前突然一花,贵公子已至身前,一拳击中他的腹部,将这名壮汉击晕。
望着晕倒的两名壮汉,夜行人抚面叹息:“本殿越发俊美了,不用刻意装扮便可令人心醉神迷,真是可叹可赞。”
少女看得又激动又好笑,从此人容貌和话语中判断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傻牡丹”,不知为何隐隐感到亲切——或许因为这位殿下帮了她的忙?
皇长子殿下将两名壮汉一一拖入树丛绑了起来,又往两人嘴中塞了布条,掸掸手,嫌弃道:“这么重,又丑,脏了本殿的手。”
施施然步入楼中。
翻遍一楼一无所获,萧翰之走上二楼。
二楼布置极简单,只有一张案几、一方小榻,以及靠墙而立的一排小柜。萧翰之没费多少功夫便翻了个遍,依然什么都没找到。
“没有啊,九王叔是不是搞错了?”楼内乌漆嘛黑,萧翰之一个人寻找早已不耐烦,喃喃道:“本殿搜寻如此仔细都没找到,定然藏得隐秘,不如守株待兔。”
萧翰之推开窗,跳了出去。
少女待皇长子走入小楼,抽出一根银针给被绑着的两个壮汉扎了几针,让他们晕的更久更彻底一些。她耐心等待许久,留出足够搜完一整层的时间,才轻手轻脚走入小楼,潜伏在门口,在一片漆黑寂静中等待“傻牡丹”出楼时用迷药迷晕他。
“傻牡丹”探查此地或许是因朝堂争斗,皇长子要找媚香楼罪证,以此要挟幕后政敌。
这是件好事,但少女却不能将所有希望寄于他人——万一皇长子并非想要扳倒那位幕后主使,只是以罪证要挟其办事,那灾民少女岂不要长久沉沦在媚香楼?罪证还是拿在自己手中踏实。
少女穿着高低不一的厚底靴守在楼口,等得脚都酸了也没等到皇长子下楼。越想越不对劲,少女取出以备不时之需的易容物飞速贴到脸上,配上之前涂抹的黄黑粉末,咳嗽一声,她大摇大摆走上二楼。
留了充足时间给皇长子躲藏,然而二楼房中空无一人,只有一扇被推开的窗,寒风刮过高树,能够清晰听到窗外树叶哗啦作响的声音。
少女方知皇长子殿下早就搜完整间屋子,只是不走寻常路而是跳窗离去,难怪没能在楼口等到他。
媚香楼必定将卖身契藏得极严,若皇长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带走……算他本事。
少女不死心,拉开垂至地板的窗纱,抱着皇长子无功而去的希望,就着月光仔细寻找房中异常之处。
房内布置实在太过简单,皇长子已经找过一遍,不应遗漏所有明显的地方,一眼望去实无异常。
少女脑中突然浮现低沉磁性的男子声音:“常用又不想被人找到的东西,多半藏在不显眼但又方便取用的地方……”
“为了常用方便,密室机关……”
“不想被人找到就不会显眼,一定有积灰……”
剧烈头痛袭来,连带肩上伤口剧痛,少女再也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捧着头轻声呻吟。
“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惊喜中掺杂焦急的男子声音在窗外响起,俄而少女被人抱入怀中。
男子惶急的声音在少女耳边响起:“摔到哪里了?我带你去找御医!”少女被凌空抱起,男子身形一展,已抱着她来到窗边。
少女辨出皇长子声音,和皇长子的对话让她忘了脑海中刚刚浮现的男子声音,那些疼痛不药而愈。
是皇长子去而复返……他认错了人……
少女在皇长子怀中不断挣扎,阻止他带自己离开:“放手,我没摔,哪里也不去。”没找到媚香楼的罪证,不能离开。
“本殿亲眼见你倒在地上。”皇长子见她奋力挣扎,估摸她应无大碍,不由停下脚步,奇道:“不是摔的难道是躺着好玩?”
“殿下认错人了,我乃媚香楼仆役”少女刻意扭曲声音道:“刚刚是我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头,只因太过丢人,故而不想承认。”
“这有什么,我常常……咳,本殿素来优雅,绝不似你一般丢人。”皇长子停了一下,反应过来:“别闹,你化成灰本殿都认得,怎会认错人?”
为了证明,皇长子抱着少女转向,让她的脸正对窗外。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女脸上,皇子终于看清怀中人的容颜——黑黄黑黄的脸上,三角眼耷拉着眼皮只剩一道小缝,几乎看不到眼珠;鼻孔外翻如猪,嘴角下撇如哭。
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世上所有声音消失,只剩彼此呼吸、心跳清晰可闻。
萧翰之脸上忽红忽白忽青,最终还是不死心,皱着眉头,满脸挣扎表情,对少女艰难吟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少女看着华美如牡丹的皇长子,暗自惋惜:挺美一个人,可惜是个傻的,两人已经说了这么多话,怎是“脉脉不得语”?幸好提前收集了皇长子所有诗作,此情此景正有一首合适,少女吟道:“窗外一轮月,窗内亮堂堂,我似明月光,卿似堂堂亮。”吟罢咧嘴一笑,露出口中森森一排小银牙。
萧翰之如遭雷击魂飞天外,手一松,怀中少女直接摔到地上。
“你这吟得什么玩意儿,简直狗屁不通。”皇长子早已忘记自己曾写过这样一首狗屁不通的诗,决然嫌弃:“快快退下,本殿见不得丑人。”
少女没料到这人突然放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疼得七荤八素,敢怒不敢言:这“傻牡丹”若不是皇子,绝对长不大,早叫人活活打死。
两人正在互相嫌弃,忽闻楼外传来急促脚步,有人惊怒道:“守楼那两人哪儿去了?快上去看看!”
萧翰之与少女对视一眼,同时察看哪里可以藏身。
屋内陈设极少,只有小几小榻小柜,均不可能藏人,两人看了一圈,只有垂至地面的窗纱后可藏一人。
两人同时冲向窗纱,心有默契谁先躲进窗纱谁接着找东西,没躲进去的那个交给媚香楼。
少女边跑边冲萧翰之道:“殿下,你第一次进来时,二楼窗子是关是开?不要惹人怀疑。”
萧翰之一拍脑袋:“是关着的!”本已领先的皇长子顿住脚步,跑到窗前关窗。
等他关上窗子,少女已经占据窗纱后的最佳位置,背抵墙壁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虚声道:“殿下刚刚应当和之前一样,从窗户离开!”
“怎么不早说?!”萧翰之亦虚声谴责:“现在怎么办?”
“这里只能站一个人。”少女义正言辞:“殿下身份尊贵,媚香楼不能把殿下怎么着,殿下直接威慑那两人吧。”
楼梯上传来两人“咚咚”脚步,萧翰之大急:媚香楼虽然不能把他怎么着,但他完不成九王叔所托,在九王叔面前可丢不起人!不管不顾挤进窗纱里,萧翰之紧贴少女:“说什么都晚了,挤挤吧。”
少女被皇长子压着紧贴墙壁,呼吸可闻,如此亲密尴尬至极,却也只得无奈忍耐。
萧翰之抓紧最后时间转动身体,由正面压住少女改成侧身压住。
少女心中微微一动,这姿势比刚刚正面相对的尴尬好了不少,没想到风流纨绔的皇长子殿下,竟然不是色/狼。
跑上楼的两人摸索着掀开一块地板,从地板下取出一方木匣,打开木匣两人同时松口气。一人道:“东西还在,不过此处不再安全,须得转移他处。”另一人道:“你带着东西先走,我去窗边给行首打个信号。”
楼中燃起一点烛火,一人抱着木匣走向楼梯,令一人则手持明烛走向窗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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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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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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