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典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虚弱的亚历克斯就被菲尔吵起来了。
火之歌丢了。
狡猾的盗贼并没有和木精灵来一场他们热切期盼的正面决斗,而是在第一天祭典结束后、火龙引起巨大骚乱的时候,就被掉了包,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价值不菲的逼真的仿制品,并且还被用心的注满了醇厚的火系魔法,让人一时半会注意不到真假,然后那人混入在王宫外避难的人群,趁着人群散去的时候,溜之大吉了。
直来直往的火精灵根本没料到对方不讲武德。不过女王菲尔果决直率,在知道火之书出事了之后,她便立马找了亚历克斯。
亚历克斯还在休息,被女王的一脚踹门惊醒,她比先前那样更加气势汹汹的进了屋门,睡服裙摆都仿佛擦出了火星。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办法找到那些可恶的盗贼 是吧?”
亚历克斯猛然起身时牵动了伤口,他咬着牙含糊问道:“什么?”
“帮我找那伙盗贼,火之书丢了。”
这下亚历克斯一下子清醒了,他抬头望了一下天上西斜的月影,已经快天亮了。看着菲尔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愤怒的火焰,亚历克斯点点头:“或许可以试试,我已经派人去办了。”
“好!”菲尔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压抑不住的魔法差点将亚历克斯的衣服点着,“什么办法?你快说!”
“是这样的,在来斯科尔沁参加祭典之前,我……呃和那个水精灵,曾经救了一个雪精灵奴隶,她的角几乎被人齐根斩断了,我推测他就是利用了雪精灵的生命逼我使用精灵之歌,这才确认我身上有木之歌,并且消耗了我很多魔力,所以我推测那个雪精灵很有可能是和他们一伙的,她现在和我的朋友们一起住在沃姆尔城。”
“雪精灵你都救!”菲尔目瞪口呆,“你人真好。”
“谢谢陛下夸奖,不过我认为现在比较要紧的是,第二天的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现在没有了王族之歌,陛下需要想想和民众的说辞。”
“这还需要想?我已经派人昭告族人,有人盗取了火之书,谁能将他找出来,必定重赏!”
“……”不愧是火精灵!亚历克斯突然觉得,若是火精灵最先举行祭典,他们绝对会向各族通告王族之歌丢失的事情,这样各族都会引起重视,盗贼可能就不会这样一个个得手了。
“等一下!”亚历克斯灵光一现,急忙问菲尔:“您可以再发一道手谕吗?”
“什么内容?”
“如实即可,就说现已在沃姆尔城查明一名雪精灵女孩与盗贼有关,要将她于第三日祭典结束时献祭。让消息在沃姆尔和斯科尔沁传得越广越好。”
“好的,我一定叫人多备火石!”
“……我并不是真要献祭她。”
菲尔惊讶的“啊”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无趣的表情,潦草应道:“假的啊?行,知道了,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派人看好沃姆尔和斯科尔沁,这两天,至少在这两天,绝对不要放人出去。”亚历克斯的声音一反常态的冷了下来,大半边脸陷在了月影的阴翳中。
沃姆尔城的一条暗巷中,一个门户紧闭的屋子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房间内部面积不小,没有开窗,陈设简陋,不过却有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架,将屋子隔出了两间,面积比较大的屋子做为前厅,铺着一块巨大的地毯,角落处堆叠着一些坐垫,似乎经常会举行聚会,表面上看只有正面的木门和通往另一个巷子里的后门。
面积比较小的屋子则陈列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一张床铺,一张简易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放大镜等小工具。
屋内有火精灵特有的用火系魔法驱动的红石纹光源,并不黑暗,但是却颇为阴冷,四个墙角放着一些雪灵石,足见屋内的温度是有人刻意为之。
屋内有四个人,内屋的床边,一名橘红色短发的女性火精灵正在查看斯涅格带回来的风精灵的情况,并给她处理着伤口,风精灵因为刚才的疼痛,已经晕了过去,脆弱的骨骼已经接正,此时正用树枝绑着,身上大部分的烫伤已经都涂上了药膏。
斯涅格闭着眼坐在书架下面,手里拿着一部歌本,书架上陈列的大多数都是各种各样的歌本和乐章,足能看出主人收集他们花的心思。
似乎是因为太累了,斯涅格并没有心思翻看歌本,而是闭着眼睛在休息,他受伤的手指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应急处理,方才火精灵给风精灵治疗的功夫,他已洗净了身上涂的伪装火精灵皮肤的密膏,并且还换了一身衣服,如果不看脸和头发,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来凑热闹的人类商贩。
余下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只有他身边的红石纹没有亮,他身体似乎微微发着抖,偶尔漏出一两声呻吟,十分痛苦的样子,正是在祭典前去旅店见了斯涅格的那个男人,他是斯涅格的下级,操纵火龙失控后便假借报告事故为由潜入了火精灵的宫殿,而后掉包了火之书,再用与斯涅格同样的方法将火之书藏在身体内,然后骑上早就准备好的快马带了回来。
不过作为雪精灵,承载着天克他们的最强烈的魔法,其痛苦可想而知。
斯涅格睁开眼睛瞟了角落里的男人一眼,问在床前忙碌的女精灵:“卓拉,有没有办法让他好受一点?”
名叫卓拉的女性火精灵处理完了风精灵的伤口,擦着手说:“办法倒是有一个。”
“什么?”
“你替他承载火之歌。”
斯涅格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卓拉想了想,鼓起勇气对斯涅格说:“或者让我……”
“不要想,这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斯涅格毫不留情地打断她。
卓拉失望的吐了吐舌头,走了过来,看到斯涅格的扮相,便来打趣他:“给我来一颗低级灵石,谢谢。”
斯涅格抱着书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她坐到他身边,过了一会,她听到斯涅格低声说:“你们跟我保证过会安全带艾丽娅回来。”
“当然,德尔特大人说会亲自去接她。”
斯涅格皱起眉头:“他会杀人的,这会在城内引起混乱。”
卓拉耸耸肩:“您又没告诉我要让不杀人的去,是他自己要去的,我可没有权限拦他,再说了……他就算引起再大的混乱,能有你们引起的大?”
“……”
“您看上去并不开心呀。”卓拉小心地观察着斯涅格苍白的脸,“这次任务不是完成的很漂亮吗?主人也会很高兴的。”
“我体内有木精灵的乐章,身体不舒服。”斯涅格没好气的回到。
卓拉摇了摇头,没再同斯涅格搭话,但其实她知道并不是这个原因。木精灵的魔法已经是所有魔法里最温和的了,据说之前风精灵和水精灵的王族乐章都是由斯涅格承载并带回的,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太大反应。
其实他们才相处没多久,是因为这次任务才相识的。卓拉做为火精灵,常驻在沃姆尔城和斯科尔沁,是组织内的边缘人物,这次只是由她负责给斯涅格和德尔特提供物资和其他支持,他们之前并没见过。
斯涅格是主人身边的红人,在以前他并不出名。据说他战斗能力不强,魔法也不精,但长于谋划,最近他在会内的几次活动中大放异彩,从而赢得了主人的关注。他头脑极好擅长伪装,脾性也相当古灵精怪,有时活泼爽朗,但有时也有雪精灵较为阴郁压抑的那一面。
估计是出什么事所以才心情不好吧……可任务不是完成吗?也有可能是担心那个雪精灵,斯涅格大人似乎很在意她,卓拉暗忖到。
初见时斯涅格相当友善,给卓拉留下的印象很好:一位天真浪漫、身份神秘的少年,幽默调皮,做为整个计划的主导者没有一点架子,再加上俊美可爱的长相和机智风趣的谈吐,卓拉几乎以为他就是天使,或是什么隐藏身份的贵族少爷;但当他喝了魔药,身体泡在热水中略微改变了身材,他就摇身变成了一个温柔娴静的绝美女性精灵,这可让对男性不敢兴趣的卓拉心动坏了;然后就是任务完成,他带着风精灵回来的时候——苍白虚弱,像一片快要化掉的雪花,他似乎也没什么精力再维持自己的伪装了,眼神中些许乖戾和冷漠让人望而生怯,初见时温暖明亮的浅灰色眼睛此时结满了冰霜。曾经他对她知无不言,现在却又惜字如金,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这两天相处下来,卓拉也摸不清斯涅格本身到底是什么样子,不是说样貌,而是更深的、名为灵魂的东西。除了乐章和主人,斯涅格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其实以卓拉这个级别,并不知道主人的真实身份,而关于斯涅格的说法却不少,不过大多数也是传言,有人说他是主人的养子,也有人说他是主人的情人,有人说他是圣子有人说他是恶魔。
总之,什么都有,他鲜活地好像活在每个人的身边,但又神秘无迹,没有人能说清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德尔特,则与斯涅格完全不同,他十分高傲,对任务本身也很上心,但是对搭档的人——斯涅格也好她也好,则表现出完全的不屑和蔑视,甚至有些耻辱的感觉。斯涅格曾向卓拉透露,德尔特是主人的儿子,因此卓拉就更对德尔特多了一分尊敬和畏惧。
“她怎么样?”斯涅格突然出声问。
卓拉回过神来,看到斯涅格的视线落在床上的风精灵上。
“哦,主要是骨折,皮肤烧伤也很严重,估计要留不少疤,以后连头发能不能长出来都不一定,嗓子大概也废了,要花不少资源治疗。这是怎么弄的?”
“她是失音者,被火精灵抓到,在祭典上献祭了。”
卓拉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小声说:“跟我一样啊,那她比我倒霉。”
她随即又兴奋起来:“是不是有了所有王族之歌,就能让失音者找到自己的声音?”
斯涅格挑起一边眉毛:“主人跟你们说的?”
“是啊,这次一下拿到了两个,距离我们的梦想又进了一步!”
“没错。”斯涅格依旧闷闷的,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一话题。出发前他的兴致明明很高,可这次一箭双雕的计策成功了,他却似乎不太高兴。
“德尔特一带艾丽娅回来,我们立马就走,这里不安全,你安排一下。”
卓拉点点头,正说着,后门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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