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止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钟稞,却不知怎的,没有动。
见状,钟稞有些不悦地扬起眉毛:“嗯?”了一声。
沐止道:“义父放心,沐止会护好您。”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主动出手了,反正护着他让苏珏林瑔靠近不了,但也别想让他出手。
钟稞嗤笑一声,道:“怎么着?这么多年还跟出感情来了?”
沐止这回却不客气:“您这话不当对我说,该问问您自己。”
钟稞更加不悦了。
而另一边林瑔不知为何,状态每况愈下,面色当真称得上一句苍白如纸。
见他这样,苏珏也不敢贸然出手了,时不时地分心去看林瑔。
钟稞眯着眼仔细瞧了瞧,笑道:“算了,回来吧,如今也用不上你了。”
又转而对林瑔道:“瑔儿,我本意是把当年和这桩事有关系的几家都扯进来,但是想一想,我对你心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差这一回。谢萦那小子给你的解毒丹维持不了多久的,算了,你回家去吧。”
林瑔一开始是觉得五感通透,过了那一阵子脑袋又昏昏沉沉的,听见这话倒是唤回几分正常的理智,咬牙道:“我不。”
闻言,钟稞挑挑眉,也不再多说什么。
突然间又拿起他那个哨子,只是这回吹得声响不大一样,溪水对岸的燕月子民顿时躁动起来,一边自相残杀一边缓慢地蹚过了溪水。
林瑔顿感不妙,扬声怒吼道:“若叫他们过了溪水!连大苏也要遭受牵连!难不成你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给沐终陪葬吗!”
“是又如何!”钟稞也怒了,“反正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自私自利、精于算计!我杀人最起码摆在明面上,可他们呢?人人记得你那个好爹!你们那个好陛下!就连作恶多端的殷家也能被人牢牢记住!唯有他这个被牵连的人,谁都不知道,提起他来也全是拿他当作笑料!”
“钟先生!收手吧!”苏珏也上前一步,道,“子卿保证!待回去便追封沐终公子爵位,说他当年以自身性命助了林拾将军一臂之力!亦是大苏的功臣,合该名扬天下、千古流芳!”
闻言,钟稞却是颇有些不屑,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道:“魂归天地二十载,他早就听不到人间的动向了,这身后名还有何用?我还是喜欢我这个办法,要受了他恩惠、对不起他的人全都到他面前挨个儿磕头认罪!”
说着,钟稞再次吹响手里的哨子,尖锐的哨声震得人鼓膜生疼,也叫那些神志不清的人愈发亢奋。
沐止皱了皱眉,飞快跑过来,一手拉住林瑔一手拉住苏珏,道:“快走!”
见两人都没动,沐止干脆直接强硬地把人拖走了:“这是为了你们好,那帮东西现在已经算不得人了,全是活生生的蛊,沾上了大罗神仙也难救,下去躲一下!”
还不等两人想明白这个下去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拽着跑出去老远,这才看到地上其实是有一个极小的口的。
大概只能容纳一人出来进去,要是换胖一点的人搞不好还要被卡住。
而这小口上的门一关,大风瞬间就能卷起漫天尘土把它盖起来。
要不是方才有人把门顶起来跑走了,任凭苏珏林瑔找死也找不到这个地方。
沐止连推带踹的把两人都塞了进去,见他们两个还是不老实,索性道:“你们待在上面有什么用?是能赢得了他,还是能等来援兵?都不能吧?送再多人来也就是一起死。”
上面哨声还是没有听,林瑔不适地揉了揉耳朵,问:“这哨声是什么意思?”
沐止抬头望了一眼,道:“是给那些蛊人的指令,我听不懂。”
“你现在说你听不懂了?当初你不是也揣个哨子把荒鹰城搅得鸡犬不宁吗!”
几人闻声看去,只见方倏澶撑着墙壁,脸上全是伤,似乎站着都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见是他来了,沐止顿感头痛。
原本钟稞为了让这些人安生些,每日都用药控制着他们。
但苏珏林瑔来了,他又要开始他这最后一环计划,让人回去,把此事彻底闹开。
但毕竟每个人跟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谁也保不准他们哪个能跑出去。
只得把所有人的药都先停了。
如今也有些年轻力壮且意志坚定的人陆陆续续恢复了体力,就比如方倏澶这类人。
一旦闹起来,又是一桩麻烦事。
沐止道:“我只是负责帮他办一小部分事,他不会什么都教给我的。”
苏珏道:“阿止,我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单纯不想说,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真的得逞。你也说了,那些蛊人一旦沾上便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荒鹰城是大苏的防线,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一个蛊人过去。”
沐止眉心突突地跳,刚要张口问苏珏要干什么,却眼睁睁看着一把长刀从自己面前飞过被苏珏不偏不倚地接下。
方倏澶看了林瑔一眼,手里握着另一把从地上拾起来的刀,到底是没抛给林瑔。
转而接过苏珏的话,道:“对!大不了大家一对一,跟那些蛊人同归于尽去!”
“啊?诶呦!”沐止刚一愣,就被人摁住了。
他下意识挥开一个抓着自己胳膊的人,却又很快被更多人摁住。
像是叠罗汉一样结结实实地把他压在了最底下。
沐止:“……”
沐止:“其实你们没必要这样,他没有想过杀你们,等这件事一完,我会放你们走的。”
“那他呢?”林瑔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想过活着离开?”
沐止不说话了,林瑔紧盯着他不放,似乎非要得到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见状,苏珏轻轻拍了拍林瑔的肩,道:“没关系,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林瑔看了他一眼,亦没有多说什么。
苏珏本是主帅,当时也是他出事,大家都心神不宁的,也无暇顾及太多。
如今稍微有些体力了,再加上知晓事态严重,又看到苏珏活生生地回来了,一时间热血上头,全都叫嚷着要出去拼命。
沐止被按得死死的,纵使想拦也有心无力。
林瑔蹲下身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虽说他没有想过杀我们,可是你应该也知道,这么大的事大苏不可能不受影响……阿止,你老实告诉我,他大费周章地在地下修建这么大一个地方,究竟是做什么的?”
沐止一愣,别过头去,有些不自然道:“自然是为了把他们关起来,还能是做什么的。”
闻言,林瑔深深看了他一眼,听上面动静愈发大了,才去摸索地上的兵器,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半晌,林瑔摸到一把弓箭,用手轻轻弹了下弓弦,似乎还算满意。
长剑短刀,再不然就是耍得稀烂的软银丝镯。
林瑔从前用这几样兵器的时候多,似乎很少有人见他用弓箭。
其实这才是他最擅长的兵器。
亦或者说,整个林家,不管是男是女,旁的学得再差,也必须把弓箭练好了。
林瑔低叹道:“人人都怕我下不去手……可我劝不住他……我也是真没法子了。”
他从那个小口爬出去,一眼就能看到比旁人坐的都高的钟稞。
他没什么表情,好像这场腥风血雨与自己无关似的,只做一个旁观者默不作声地看着。
轻轻吹一吹哨子,就有无数蛊人挡在他面前。
林瑔垂下眼帘,摩挲着手里唯一一支羽箭,眼前愈发模糊起来。
他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下得去手。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在脑中勾勒出如今是何番景象,保证不会射偏分毫。
但就是止不住地手抖。
于是林瑔真的闭上了眼,举起手里的弓将箭搭上,弓弦撑起一个圆润的弧度,在箭离弦那一刹那,林瑔一滴泪被风吹得恰好落在尾羽上,随即破空而出!
隔得极远,钟稞却还是将林瑔这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倏地笑了起来。
下一秒,胸前一阵剧痛,却痛得他笑得愈发厉害。
哨声停了。
苏珏呆滞地从人群中找林瑔的身影,却正好看见钟稞无力从马上滑落。
林瑔朝着钟稞的方向狂奔而去。
苏珏一秒也不敢耽搁,也连忙过去。
林瑔却顾不上解释许多,见他来了,快速把钟稞塞进苏珏手里,道:“快!带他下去!叫他们都下去!别再打了!”
见林瑔神情严肃,苏珏不敢耽搁,连忙按照他说的去办。
好不容易把众人都劝住,却又找不见林瑔的影子了。
苏珏骤然慌了神,连忙大喊道:“清尘!”
却见林瑔站得离他极远,倒是快被那些还在止不住往过走的蛊人挨上了,顿时被吓得半死,冲上前去找林瑔。
只是还没等他抓到林瑔,就又听见哨声响起,随即蛊人愈发狂躁,再次厮打起来。
苏珏心里一惊,眼疾手快捞起林瑔就往回跑,将将在被一个蛊人碰到前躲进地下。
沐止神色紧张,厉声问道:“刚才是谁又动了那哨子!”
“是我。”
众人全都愣了,空气中安静了好一会儿,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到林瑔身上。
林瑔此刻却显得尤为冷静,他道:“他们只能死,对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