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辞追进屋里时,阿列克赛已经踩着楼梯走到二楼了,他只得匆匆关上一道铁门,小跑着往上追:“萨沙,我们聊聊。”
二楼的脚步声顿了一下,随即又快起来,一路延伸到卧室,陈朝辞暗道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上去,堪堪挡住正上关上的卧室门。
阿列克赛躲在卧室里怒喝道:“松手!”
陈朝辞跟他对吼:“不要!”
两人隔着门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阿列克赛抓着门把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他想把陈朝辞推出去,又怕他在哪儿磕碰到,始终不敢用尽力气。
“你松不松!”他的两个眼珠子里爬上一些血丝,像气怒着,又像哀伤,“走啊!你不是想走吗!住在我这儿是委屈你了!你走!”
“我不会一声不吭就走人的!”陈朝辞往房间里又挤了一点,十分恳切地注视着他。
阿列克赛的呼吸停滞一瞬,似乎有些动容,然而在他的世界中,这份动容是可以被千百种理由轻易推翻的。
他咬牙道:“最近的小镇离这里只有几十公里,你现在出发,明天以前绝对能赶到,用不着对我委曲求全。”
陈朝辞解释道:“我又不是因为怕没地方住才关心你。”
阿列克赛口不择言:“那你凭什么关心我!”
陈朝辞眼皮一跳,脸色骤然沉下来:“够了!阿列克赛,放我进去。”
被叫了本名,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阿列克赛立马呆住了,他以为陈朝辞只是就着人情世故才跑来装装样子,更没想到自己的言行可以让他产生这样的情绪波动,情不自禁松了手往后退去。
陈朝辞抓住空隙一下子闪进门里,又反手把门关上,断了这匹到处乱窜的大个头跑出去的机会。
他盯着阿列克赛的眼睛步步逼近,而阿列克赛这位房东丝毫没有作为东道主的自觉,眼神四处躲闪着,陈朝辞近一步,他就要退一步,直到被堵在墙角退无可退。
“萨沙。”陈朝辞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语气重新柔和下来,“你真的这样这样想吗?”
“我听不懂。”阿列克赛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脸色也白得不自然。
“你听我说……”陈朝辞去抓他的袖子,被他一把甩开。
阿列克赛使了劲儿,把陈朝辞扯得往旁踉跄几步,重心不稳地晃了晃身子,竟是要摔了。
“啊!”这一摔,陈朝辞没叫,反倒阿列克赛失措地先叫出声,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躲,手忙脚乱地抓住陈朝辞的肩膀就往怀里带。
“嘭”
陈朝辞迎面撞在阿列克赛硬邦邦的胸膛上,撞得眼冒金星鼻子发酸,缓了好一会儿。
回神时,他发觉耳旁的动静格外闹人,阿列克赛正紧紧地抱着他,他的脑袋被贴在这位大个头的心口旁,隔在皮肉下,有一个器官机械运动时扑通扑通的噪响,还有一道短而急促的呼吸声。
“对不起。”属于一个男人的低沉嗓音从头顶和体内一并传来,闷闷的,沙哑着,哽咽着,有些含糊不清。
“你刚刚问我凭什么关心你。”陈朝辞缓缓开口道,“你真的是想这样说吗?”
耳畔只有一片心跳声,许久,陈朝辞才感觉到贴在头顶的脑袋轻轻摇了摇。
不是。
当然不是啊!
别扭的阿列克赛,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家伙,
他想说的分明是,
我凭什么被你关心。
但这番说辞太过无助,斯拉夫的血性不允许他将自己的软弱展现出来。
“对不起。”阿列克赛把歉又道了一遍。
陈朝辞的手绕过这高大的男人腋下,他像一个包容孩子哭闹的长辈,一位沉稳的接纳者,保护者,安抚着拍打他的后背。
陈朝辞说:“没事了。”
阿列克赛不吱声。
陈朝辞:“你要不要听我说?”
阿列克赛顿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个“要”字。
陈朝辞一字一句地说着,声声郑重:“我跟你保证,我不会突然跑掉。”
他抱着阿列克赛。
名为阿列克赛的,一个高大而脆弱,美丽而易碎的玻璃制品。
他没有温度,不够柔软,落不得灰,又无法下手从外界改变他的形状。
在吸引到观赏者以前,这样那样的麻烦先吓退了许多人。
就如一**来了又去的旅者们留下的评价那般:
“莫名其妙。”
“脑子有病。”
“冷漠无情。”
“脾气古怪。”
……
“我们离他远一点。”
陈朝辞说:“抱过,就当吵架结束喽?”
阿列克赛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却没松手,反倒破罐子破摔了似的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把他搂严实了。
他们同吃同住久了,陈朝辞身上的风霜都被替换成了与阿列克赛一样的混着麦香的松木味,嗅到怀中人身上的味道,一抹红色从阿列克赛的脖子缓缓向上攀援。
气氛刚由激烈趋于平和,陈朝辞就敏锐的察觉到,再这样下去,或许就要升温了。
于是他不合时宜地咽了口唾沫:“那个……饼干还做吗?”
阿列克赛,脸不红了,心好像也不跳了。
他是木讷,但不傻,再怎样也不会听不出陈朝辞语气里的抗拒。
阿列克赛想起几日前这家伙看着他的眼神,迷迷糊糊间琢磨到那句话的意味。
不要想太多。
他心里被刀刺了般难受起来,却还是不甘心地试探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陈朝辞:“说要做饼干的人是你哦。”
好好好!
阿列克赛无话可说,臭着脸把他从怀里推出来,怨气冲天地下到一楼。
他发泄般一路把脚步踩得咚咚响,陈朝辞以为他会躺在壁炉前的摇椅上生闷气,却没想到那串脚步声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居然真拐进厨房了。
他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随即跟上阿列克赛的脚步,把脑袋探进厨房里一瞧。
面粉,黄油,鸡蛋,果干……阿列克赛把做饼干的材料一样一样地摆出来,一面摆,一面摔柜子,一面嘴里在骂:“……个死小鬼……吃……我让你吃……”
“吃死你丫的,跟你那破舌头过一辈子去吧!”
陈朝辞讪笑两声。
照以前来说,阿列克赛听到笑时就该回头了,这次他却毫无反应地把面粉往碗里倒。
“萨沙?”陈朝辞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生气啦?”
“啪——”
几秒后,陈朝辞从被阿列克赛毫不留情地推出厨房,脸上还多了个硕大的巴掌形状的面粉印子。
他吐了口粉渣,一回头,又吃了一记恰到好处的闭门羹。
阿列克赛在厨房里喊道:“滚蛋!”
陈朝辞:“……”
好狠辣的手段。
他咳了几声,把鼻子里的面粉吹出来,又想到什么似的,把背后的衣服扯到身侧看了看。
果然,又一个巴掌印。
陈朝辞哭笑不得,只能唏嘘几下,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刚要他滚蛋的阿列克赛忽然踹开厨房紧闭的小门又出来了,他揪住陈朝辞的胳膊,把一块干净的新抹布一下子糊到他脸上开始猛擦。
“唔!兮兮泥,萨唔丝。”(谢谢你,萨沙)陈朝辞含糊不清地说道。
阿列克赛的动作稍微轻下来一些,开始擦他的头发,陈朝辞顺畅地喘了口气,道:“你这个手法跟我奶奶好像,都是那么不顾我死活。”
阿列克赛动作一顿,咬牙切齿道:“是吗?”
“是啊,一样一样的……”陈朝辞嗅到危险的型号,立马改口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
阿列克赛气笑了:“你可以叫我一声奶奶试试。”
陈朝辞:“我不。”
优秀的反应能力让陈朝辞逃过危机,阿列克赛只把他脑袋简单炫了一遍就收了手,还贴心的用抹布在他沾上面粉的后背猛抽一把,将衣服抽干净了。
“你下手也太狠了。”陈朝辞龇牙咧嘴地黏在阿列克赛脚后跟进厨房,阿列克赛既不阻止,也不欢迎,又是一副打冷战的态度。
陈朝辞抗议道:“这是你今天第二次不理我了。”
抗议无效。
阿列克赛往碗里敲鸡蛋,陈朝辞摸着发际线抱怨道:“我不会被你薅秃了吧。”
阿列克赛往面粉里掺黄油,陈朝辞把脸摸了一遍:“要是脸被你擦破了怎么办?会不会留疤啊?”
阿列克赛开始揉面团,陈朝辞把角落的小椅子拖出来坐到他旁边碎碎念:“要是我的皮被你擦松了,有皱纹了,你还会给我做饼干吗?”
冷战结束,阿列克赛忍无可忍地把陈朝辞连椅子带人地扛了出去,顺带留下一句威胁:“再凑过来烦人,我要你好看!”
陈朝辞笑道:“你已经够好看了。”
陈朝辞挨了一个爆栗。
莫约过了半时辰,香气扑鼻的饼干味儿就从厨房里钻出来,飘得满屋都是。
阿列克赛做起糕点饼干已是得心应手,那本甜品烘焙大全靠在窗台上,从一开始灰尘扑扑,放到现在,隔几面就会有一个面粉指印。
“叮——”
阿列克赛打开烤箱,把满满一盘的烤饼从垫纸上抖下来转进盘子里端出来。
陈朝辞早就闻着味儿等在餐桌上了,饼干一落桌,他就马上伸手去拿。
阿列克赛并不阻止,冷眼旁观他被刚出炉的烤饼的高温咬到手指,然后抽着冷气把手抽回来。
他嗤笑道:“怎么不吃啊?”
陈朝辞幽怨地看着他:“你这算霸凌了。”
阿列克赛:“就霸凌你,你能怎样?”
陈朝辞:“你变了。”
阿列克赛:“弱者顺应压迫,强者改变环境。”
陈朝辞被他的物竞天择论震撼得目瞪口呆。
“所以说。”阿列克赛手动合上陈朝辞的嘴,“多吃饭,少找茬。”
陈朝辞:“你怎么不让我多读书?”
阿列克赛:“你读完书我就说不过你了。”
陈朝辞无言以对,捡起一块饼干塞进嘴里。
阿列克赛询问:“怎么样?吃得惯吗?”
“很好吃。”陈朝辞把饼干咬得沙沙响,含糊不清地说,“可我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阿列克赛也捡起一块塞进嘴里:“没有忘记放糖啊?”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电光火石间,一道灵感从脑海里闪过。
他们异口同声道:“狗呢!”
陈大奔:6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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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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