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间并不隔音，前面的钢琴声如雨滴般敲着落雪的窗，雪渐融，溺成水流淌在每一处。
楚池鱼转身将门拉开一条缝，探出脑袋往台阶看，僵持三分钟左右琴声停止，掌声和欢呼热烈。他快速缩回脑袋要关门，下一秒门沿就被一只大手抓住。
静了两秒，楚池鱼才松手放人进来。
“你为什么骗我。”他问。
“我错了。”
选这首曲子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我的梦中总会是你出生那天的冬夜。
典礼结束，楚池鱼决定跟着陈世何回他家里。
学校离公寓走路约二十分钟的时间，两人站在校门口打了辆网约车，透过玻璃，高架桥车流密集，浑河两岸建筑灯光璀璨，楚池鱼降下车窗，微风吹进车体拂过额发，他侧头望着窗外，三秒后，耳边传来咔嚓的声音。
楚池鱼转过来看他。
“别动。”陈世何找好角度连按好几下快门，接着将相机收进包里。
楚池鱼都没注意他还背着包，看了一眼说：“你什么时候带的相机。”
“典礼之前，你跳舞的时候我就让吴延敬拍了好多漂亮的照片。”陈世何笑着说，“刚刚还发了微博。”
发微博？
最近几天他除了上课就是给自己的微博创建账号以及拍摄宣传照，他打开手机点进微博，主页刷新，特别关注发了三条微博。
CSH.陈世何：喜欢人的类型，圈内萌新，温柔又很不乖，时而热情时而不好意思，很漂亮，很有个性。
CSH.陈世何：今晚校典礼@CCY.楚池鱼的造型及舞台照片［照片］x9
CSH.陈世何：今晚校典礼营业。［照片］x2
“你怎么发我照片。”楚池鱼全部点了赞，一一评论不同的话语。
「好别扭的人」「谢谢你拍的照片」「很喜欢今晚的舞台」
楚池鱼并不知道，仅仅这么一组夜景照便让他声名鹊起。几分钟后车停在地下车库里，走进电梯，陈世何摁下顶层按钮。
电梯门关上，楚池鱼稍稍一瞥，两人贴得太近，他思考三秒决定悄悄地往墙边挪。
还没等挪，身边人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低声问：“你要去哪？”
楚池鱼：“没，你看错了。”
陈世何：“那可能是我突然没有知觉了。”
“……”楚池鱼选择不说话。
到达顶层门打开，陈世何摸出裤兜里的钥匙开门，楚池鱼站在他身边盯着锁孔说：“怎么没换指纹密码锁。”
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旋，门弹开，陈世何偏脸看了他一眼，拔出钥匙扔到他手里，闷笑一声：“傻子，换什么锁都会被人撬开的。”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暂时的家。
等楚池鱼待一段时间，他会把这套房子转租给其他人，再去住公司宿舍。
公寓是精装loft，整洁的环境让楚池鱼怀疑他根本没住过。
陈世何反手关上门，说：“才租两天。”
“嗯。”楚池鱼应了声，站在橱柜前看着台面的方便面，“饿吗？”
原本陈世何想说不饿的，可看到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话到嘴边转了弯：“饿了。”
“我就会炒方便面。”
“辛苦了。”
……
十分钟左右楚池鱼把炒面端到茶几上，盘子里的炒面卖相不错，陈世何拿起筷子夹进嘴里，边吃边说：“有点咸了。”
“爱吃不吃。”楚池鱼伸手抓了个空。
陈世何把盘子拿的离自己近一些，眉头轻扬：“还不错，我喜欢吃咸的。”
“哼。”
闷闷的哼声让陈世何身体一僵，抬头望了他一眼，“你在撒娇？”
楚池鱼没理他，掉头走到卫生间门口往里看，墙上挂着的毛巾成为了他的救星。
“我先去洗澡，你先吃。”他手扶着门框，手指蜷了一下又松开，笑着走进去关上门，“如果不好吃的话就不要吃了！”
“我喜欢。”
夜色沉寂，车道与高楼灯光相映，隔着树干车灯频闪，照在窗玻璃上反着光。
客厅的顶灯关着，仅打了盏落地灯，微弱的光延到挨着玄关的卫生间门口。
陈世何坐在沙发里划着手机屏幕，表情掩着不明的情绪，他清了清嗓，走到冰箱前拉开门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
冰箱里的矿泉水是楚池鱼喜欢的牌子，牛奶也是巧克力味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楚池鱼喜欢的。
“我洗完……了。”楚池鱼打开门就看见他站在门口拿着瓶水，他沉默着上下打量着对方，“你……”
陈世何反应过来，递出那瓶水说：“我喝水，那我去洗，你帮我把水放那边。”
“好。”
喝水而已，又不是偷听……
他想了一会儿才接过矿泉水，身后卫生间门关上后挂了锁，他盯着茶几，又翻垃圾桶。
“面呢。”
楚池鱼懵了一瞬，最终在沥水架中找到那半沾水的盘子。
面吃了，盘子洗了。
他记得陈世何不喜欢吃咸的，明明洁癖到自己的脏盘子都碰不得，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池鱼心情复杂，踩上台阶上了二层钻进被窝里埋着脑袋，隔着被子发出闷闷的声音：“怎么能这么过分……”
不知过了多久，陈世何端着牛奶放到桌上，揪起被子一角拽了拽，放轻声音说：“起来喝牛奶。”
楚池鱼掀开被子，坐在床边赤脚踩着地，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发出第一波质问：“你明明不喜欢吃咸的。”
陈世何看了他半晌，走近站在他腿间，有些无奈：“你踩我鞋上我就回答你。”
“哦。”楚池鱼撇了撇嘴，轻踩着他的鞋仰头盯着他。
陈世何见他这么执着，两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对方一眨一眨的眼睛泛着水光，他终于忍不住地偏过头，顶了顶舌尖掩藏不明的情绪，“我没有洁癖到那种影响个人生活的程度。”
他顿了一顿，垂着眼说：“从始至终那只鹰鸟都很喜欢你。”
不管那只鹰鸟有没有靠近大海，这些都不重要。
楚池鱼顶着张神色难辨的脸，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口奶，他现在连吞咽都觉得羞耻。
陈世何继续说：“那盘炒面，会是我最喜欢的。”
楚池鱼眨了一下眼睛，“谢谢。”
“你是在撒娇吗？”
“没有……”楚池鱼看了他一会儿，“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点事需要说清楚。”
他没有注意到陈世何是什么表情，拉着陈世何坐在自己身边，眸光扫过陈世何睡衣领口间的缝隙，缓缓开口：“我的性格太怪了，我不知道我会让你等多久。”
“为什么要说自己的性格？”
室内温度太高，闷热的空气烘得楚池鱼发晕。他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考验我，拒绝我，只要你愿意让我继续追求你，这都可以。”
“请你不要说自己不好。”
陈世何的语气很认真，他很正式地抚着楚池鱼的面颊和嘴唇，说出最后一句话：“请你对自己好些，楚池鱼。”
不知道聊了多久，陈世何洗好牛奶杯放到沥水架里，放轻脚步掀起被子躺在楚池鱼身边闭上眼。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跳着指针，陈世何翻了身面向楚池鱼，睁开眼望他。
楚池鱼背对他面着墙，陈世何伸手探去，却在对方身后不远的距离停住，手指微颤，半晌才缓缓收回。
清晨阳光缓缓升起，斜射入巷子的石板上。花藤枝叶挂上了露珠，街边的摊铺升起帘子开了门，早点与水果的味道混在空气之中。
公司工作室里，两人早早就被叫来拍摄杂志封面。楚池鱼揉了揉困得发沉的眼睛，倚在陈世何身上：“我困。”
“你们两个先去吃点早餐，这里的设备临时出现了些问题。”导演面带笑意地小跑到两人面前，“很抱歉耽误了你们，可以先去睡一觉中午再来。”
陈世何看了眼昏昏欲睡的楚池鱼，还是决定将人牵走。
“为什么就不能打电话通知，我还可以多睡好一会儿。”楚池鱼在电梯里靠着他，眼睛都懒得睁，他轻声吐槽着，问：“你还睡吗？”
陈世何说：“不睡了，带你去吃早点。”
也许是陈世何情绪太过稳定，他眉心一动，“想吃早点还是回去睡觉？”
“我想回去睡觉，要不然拍摄会很尴尬。”楚池鱼皱紧了眉，指了指自己的眼眶，道，“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会化妆的。”
“我要我自己帅点。”
“好好好，帅。”陈世何握住他冰凉的手，“那哥带你回家好不好？”
电梯门打开，楚池鱼跟着他走出来说：“其实我有点饿了。”
他没有饿，但陈世何肯定饿了。
两人到市场买了两份煎饼卷烤鸭以及金丝饼，打车到家里楚池鱼就倒在沙发里闭上眼。
片刻后平静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陈世何下意识地放轻动作，拿着毛毯盖在他身上，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临近九点，再抱上去弄醒了也睡不了多久。
陈世何在正午准时收到了消息，内容大致就是“设备修好了，你们可以来了”这些话。
他轻轻碰了碰楚池鱼，两秒后沙发上的人才有了动静。楚池鱼翻了个身睁开眼，有些迟缓发懵：“到时间了吗？”
“嗯，起来洗洗脸吧。”
楚池鱼闷闷嗯了声，迟缓地走进卫生间洗了脸，抬眼望着镜里的自己，黑眼圈淡了很多，几乎看不见任何痕迹。
“我们走吧。”陈世何站在门口换好鞋，递给他一个热水杯，“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煮了点糖水。”
“热。”
“温的。”
楚池鱼接过已经拧开盖子的水杯喝了一口糖水，温度刚刚好的暖着胃。
刚到达公司工作室，导演便连连道歉并表示费用翻倍。
楚池鱼第一次听到有这种事，还没等说话就被陈世何用水杯堵上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拍？”
“衣服在更衣室里，可以先去化妆，化完再去换衣服。”
听到这，陈世何抿了抿唇，侧眸看了眼楚池鱼是什么表情。
楚池鱼眉眼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攥住陈世何的食指往化妆间走：“走，化妆。”
“儿子，你在这怎么不告诉我呢，我还说要来这视察。”陈烨在走廊上下打量着陈世何，啧啧两声，“这是这次拍摄的主题？另一个小孩是谁？”
陈世何稍稍往后一瞥，“他还在换衣服。”
凤冠的金丝随着动作晃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听到动静，陈世何转过身便僵住。楚池鱼抬眼瞧他，瞳孔里透着淡淡的情意。
“叔叔好。”楚池鱼笑着打了声招呼。
陈世何要比楚池鱼高一些，他得稍微抬头才能对上陈世何的目光。两人短暂地对视一秒，便移开视线。
陈烨点了点头，明显愣了一下，说：“你们两个这是要结婚了？”
“啊？没有，这是这次的拍摄主题。”楚池鱼立刻反驳。
陈烨拉长尾音啊了声，“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带你们两个出去吃饭。”
人刚走，工作室桌上的手机就亮了屏。
陈烨：小楚太帅太漂亮了，你还要忍多久？
为了增加拍摄效果，造型师特意加了朵喷了绿色可食用染料的玫瑰，让陈世何叼在嘴边。
“好，准备拍摄！”
陈世何右手擒住楚池鱼的后颈，身体前倾仅剩一分之差，垂头盯着他抑制住不明的情绪，耳边不断响着摄影机闪光灯的声响。
楚池鱼瞧着他，泛着水光的琥珀瞳孔涌出不太明显的爱意浪潮，他双手扶着陈世何的肩膀微张着嘴，轻轻叼住花瓣。
陈世何心跳骤停一瞬，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里，楚池鱼看到了他眸里的侵略性。
摄影师很喜欢这组照片，摆了摆手说：“好，下一组准备！背景请换下一组！！”
陈世何趁所有人不注意悄悄张了下嘴，唇间的花往下坠，楚池鱼瞳孔微震，就在他要去接那朵花的一瞬间，陈世何身体前倾，抵住了对方柔软的唇。
仅一秒，没有人发现他们意外接吻的画面，楚池鱼愣着神，盯着陈世何手里的花发懵。
突如其来地吻让楚池鱼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他望着陈世何皱了皱眉：“你干嘛。”
“花掉了，我要接。”
短短的一句话在楚池鱼看来就是说谎。
虽说说谎，但楚池鱼很喜欢这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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