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殿的废墟上，怨灵哀嚎。
沈清晏站在焦土中央，脚下是用朱砂画出的往生阵。距离那场大战已过去七日，但死者的亡魂仍未安息，整片土地被怨气笼罩，连飞鸟都不敢靠近。
“你确定要这么做？”夜无殇抱臂靠在一棵枯树下，银发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这些魂魄里，有不少是死在你同门手上的。”
沈清晏没回头，指尖凝聚一点青光：“正因如此，才更要超度。”
他闭目念咒，青鸾虚影在身后缓缓浮现。自从骨铃破碎，体内禁制松动，被封印的灵力终于开始恢复。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
往生阵亮起柔和光芒，无数灰白的魂灵从废墟中升起，围绕阵法缓缓旋转。
夜无殇眯起眼。这样的沈清晏，让他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在火场中向他伸出手的青衣男孩。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沈清晏的声音越来越急，青鸾虚影也随之膨胀。突然，阵法剧烈震动！
“怎么回事？！”夜无殇直起身子。
沈清晏额头渗出冷汗：“不对……这些魂魄……被炼化过！”
他猛地睁眼，只见原本纯净的魂灵突然染上血色，阵法光芒转为暗红！
“夜无殇！快退开！”
话音未落，数百怨灵同时尖啸，化作利箭直刺阵心！
“噗——！”
沈清晏被怨气贯穿，一口血喷在阵眼上。青鸾虚影发出凄厉哀鸣，羽翼暴涨，竟直接冲破了往生阵的束缚！
“沈清晏！”夜无殇箭步上前，却被狂暴的灵力掀飞。
青鸾完全失控了。
它展开足有十丈宽的羽翼，青光中夹杂着丝丝黑气，所过之处飞沙走石。沈清晏跪在阵心，七窍流血，却仍在竭力控制：“回来……快回来……”
夜无殇啐出一口血沫，眼中猩红骤现：“妈的，麻烦！”
白虎煞气冲天而起，银白巨虎的虚影扑向青鸾！
两头上古神兽的灵体在半空撕咬，气浪将周围废墟夷为平地。夜无殇趁机冲到沈清晏身边，一把扣住他后颈：“停下！”
“我……控制不住……”沈清晏痛苦地喘息，“有人……在这些魂魄里……下了咒……”
夜无殇眼神一厉，突然咬破自己手腕，将血抹在沈清晏眉心：“那就一起疯！”
白虎与青鸾的力量通过血液交融，竟在两人周围形成一个巨大的灵力漩涡。沈清晏浑身发抖，感觉夜无殇的煞气如潮水般涌入经脉，与自己的灵力激烈碰撞。
“啊——！”
剧痛之下，往生阵突然变异！
阵纹扭曲重组，化作一幅古老的图腾——四象祭坛！
朦胧中，沈清晏看到两个小男孩站在祭坛中央，手指勾在一起。
“阿夜，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烦死了，谁要跟你约定！”
“那……一万年？”
“……哼。”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噗通！”
两人同时倒地，吐血昏迷。
“咳咳……”
沈清晏是被胸口的闷痛惊醒的。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山洞里，身上盖着件黑色外袍——熟悉的雪松气息，是夜无殇的。
“醒了？”
苏映雪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端着药碗走进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三天！”
沈清晏艰难地支起身子：“夜无殇呢？”
“外面发疯呢。”苏映雪翻了个白眼，“自从你昏迷，他差点把整座山掀了。”
她扶起沈清晏，把药碗怼到他嘴边：“喝掉。苍凛特意回药王谷偷的方子。”
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沈清晏皱眉：“偷？”
“不然呢？”苏映雪叹气，“我们现在可是正道公敌，药铺都贴着通缉令。”
正说着，洞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苍凛的闷哼。
“又来了！”苏映雪跳起来往外冲，“这疯子一天要打塌半座山才甘心吗？！”
沈清晏强忍眩晕跟出去，只见不远处，夜无殇正一拳砸在岩壁上，整片山石轰然崩塌！
“夜无殇！”
银发男子猛地回头，猩红眸子锁住沈清晏的瞬间，周身煞气肉眼可见地平息了几分。
“你……”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却在即将触碰到沈清晏时硬生生停住，拳头攥得咯吱响，“找死吗？那种怨灵也敢超度？！”
沈清晏直视他的眼睛：“我看到记忆了。”
夜无殇浑身一僵。
“祭坛，约定，还有……”沈清晏轻声道，“你收下了我的玉佩。”
苍凛默默拉着苏映雪退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夜无殇别过脸：“不记得了。”
“骗子。”沈清晏突然伸手，指尖点在他右眼下的疤痕上，“你每次说谎，这里都会跳一下。”
夜无殇猛地抓住他手腕：“沈清晏！”
“我在。”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最终，夜无殇松开手，从怀中取出半块青玉扣：“……为什么给我这个？”
沈清晏也摸出自己那半块：“四象血脉的规矩，定亲信物。”
“什么？！”
“看来你真的忘了。”沈清晏苦笑，“二十年前，青龙沈氏与白虎夜氏联姻，我们……”
“放屁！”夜无殇耳尖发红，“谁要跟你定亲！”
沈清晏正要反驳，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唇角溢出血丝。夜无殇脸色骤变，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伤没好乱跑什么！”
沈清晏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放我下来！”
“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你……！”
争执间，苏映雪的声音远远传来：“师兄！苍凛找到些东西，你们快来看！”
山洞深处，苍凛点燃火折子，照亮石壁上隐藏的古老壁画。
“这是……”沈清晏倒吸一口凉气。
壁画上，四头神兽环绕着一座祭坛，祭坛中央站着四个模糊的人影。更诡异的是，每个人影心口都延伸出一条血线，汇聚到顶部的黑色漩涡中。
“四象祭魂阵。”夜无殇声音冰冷，“夜焚天想复活的，是这个。”
苏映雪凑近观察：“旁边还有字——‘四象归一，可破天劫’……什么意思？”
苍凛指向壁画角落的一行小字：“‘玄霄历九百七十二年，天柱将倾，四圣以血脉为引，封魔于渊’。”
沈清晏与夜无殇对视一眼。
“九百七十二年……”沈清晏喃喃道，“就是我们出生那年。”
夜无殇突然一拳砸在壁画上：“所以那老东西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
四象血脉的联姻，幽冥殿的屠杀，甚至夜无殇被故意“遗弃”在清玄宗附近……全是夜焚天布下的局！
“等等。”苏映雪突然想到什么，“如果四象血脉是用来封印‘天劫’的，那现在……”
“封印松动了。”苍凛沉声道，“否则不会有那么多怨灵滞留人间。”
沈清晏看向壁画顶部的黑色漩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我们得去祭坛。”
“不行！”夜无殇厉声反对，“你伤还没好！”
“没时间了。”沈清晏指向壁画底部正在龟裂的纹路，“封印已经撑不了多久。”
众人沉默。
最终，夜无殇冷哼一声：“要去也行，等你能接住我三招再说。”
沈清晏挑眉：“现在就可以。”
“你——！”
苏映雪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先养伤！祭坛又不会跑！”
她拽着苍凛往外走，小声嘀咕：“让他们自己吵去……”
洞内重归寂静。
夜无殇盯着壁画，突然道：“如果封印真的破了，你会死吗？”
沈清晏一愣：“也许吧。”
“不准。”
“什么？”
夜无殇转身，猩红眸子在火光下格外妖异：“我说，不准死。”
他一把扯过沈清晏的衣领，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二十年前你救了我，现在……”
低沉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换我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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