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没磨？线索一下断了。
难道真要去隔壁村看看？
“太浪费时间，我们先找找别的线索。”乔律师拍板。
根据绘本提供的信息，剩下的目标还有：村后树林、河边、老黄牛、恶犬、蚊子、水鬼、大榕树……
最后一个不论，前面几个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事物。
村后树林——这地点听着模糊，只能朝村民打听。
段书羡顶着张黝黑笑脸，沿路逢人“叔”啊“婶”啊地喊，没人理，远远就避开了。
好不容易遇见个年轻人，总算正眼看他们，“在村民活动中心后面，原来是一片树林，几年前村民活动中心新建，平了一片地改成了村民广场。”
他穿着花衬衫，吊儿郎当地问：“你们哪儿来的，找村后树林干啥？”
“我们来考察这里的民俗风情，做研究的。”乔律师扶了把眼镜，自如地回答。
“啊，那问我呀，要不雇我当导游吧。这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花衬衫男子嘿嘿笑着，“要的不多，一天两百就行。”
确实不多。他们离家太久不熟悉这里情况，有个导游当然更好。
乔律师拍板同意了。
花衬衫领他们去了村民广场。
当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个铺了混凝土的大广场，一头放了个篮球架，另一头有几层台阶。
乔律师问：“平时做什么用？”
“平时就晒晒粮食呗，偶尔村上开会，活着放露天电影，大家拖根板凳就来了。”
“几十年前呢？没辟成广场的时候。”
花衬衫啪的一声拍掉蚊子，伸手进衣服里挠挠肚子，“树林能有啥用？拾柴呗。对了，还有不少小情侣约会呢！那时候没这些房子，树林里又暗又隐蔽，人走进去看不见里边的情况。嘿嘿！那年代这地方可宝贝了，我姑和我姑父就是这样搞上的。”
三人在广场上转了一圈，还往树林里走了一截，沿途分枝拨叶，但除了蚊虫叮咬的大包，没别的收获了。
“下一处吧，带我们去河边。”
到河边的路上，路过太奶奶家。太奶奶在门口晒太阳，见了他们，很高兴，给二狗子、小铁牛抓了把干香的西瓜子，让他们吃。
“嘿，是你啊，小铁牛。怎么城里人当够了，舍得回来看看了？”花衬衫看他满脸迷茫，不得不自我介绍，“我啊，三娃！我们小学同学呀！你还请我吃过糖！”
他有点尴尬，“那糖不是你抢的吗？”
“请我吃多好听啊，非要讲得那么明白！自从你小学二年级转学，咱们就没见过了吧。隐藏得够深啊，和我走这么久一声不吭。”
他低声道：“我没认出来……”
“行行行，城里人贵人多忘事。”花衬衫转头又对段书羡道，“你是二狗蛋。哎呀！真看不出来，名牌大学生啊！”
段书羡摸着脑袋不好意思，“还行……”
乔律师不耐烦道：“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花衬衫惦记那二百块钱，服务周到。
河岸很长一条，除了石子就是沙，扑面而来的一股水腥味。
“以前在河边哪处洗衣服？”
花衬衫不太确定，从小家里是他奶奶和妈妈抱个大木盆来河边洗衣服，后面家里有了洗衣机，就更不来了。
“可能这条水沟吧。我记得小时候我在这里玩，奶奶就在附近石头上锤衣服，敲得梆梆直响。”
水沟来源于山涧瀑布，汇入旁边的大河。水深刚没过人脚肚子，怎么看也不像能藏水鬼的。
他们沿着往上游走，走到山涧瀑布处也没发现，只能又翻身回来，到洗衣服的地方来回看，他和段书羡连大石头都掀开来看了，除了指甲盖大小的螃蟹，没别的收获。
乔律师干爽地站在岸边，问花衬衫，“这里有没有关于水鬼的传说？”
“水鬼？那可多了去了！每年都有小孩溺亡，就在大河河心，别看河水平静，底下可是打着旋地翻腾。”
花衬衫带他们走到大河旁，指着河中心，“就那儿，每年都死一辆人。”
三人远远看去，没看出个好歹。总不能精灵之泪藏在河心吧？
天色渐渐暗了，他们只能往回走。乔律师一路上又问了老黄牛、恶犬、蚊子、大榕树等等的传说，花衬衫挠着头，说晚上回家问问长辈，有消息就来告诉他们。
“行，一条有用的消息两百，只要你别乱编，钱肯定给你。”乔律师给他画饼。
花衬衫连连点头答应，“没问题！我保证每个亲戚问一遍，明天保准讲得清清楚楚！”
回去路上，竟不知不觉绕到另一条村道。村道旁一户人家大晚上的，依然热闹非凡。再仔细一看，竟是在做白事。
花衬衫探头看了，偷摸道：“那家小辈没了，说是出了车祸，好好的一个人，还是搞什么金融证的什么精英，平时仰着鼻子看人的，说没就没，他家老人眼睛都要哭瞎了。”
他听着耳熟，问：“死的叫什么名字？”
“叫段达远。”
花衬衫没注意几人突变的脸色，他当了一整天导演，已经习惯了解释，“你俩离家早，多半不认识，这人比我们大好几岁呢。从小到大就是村里的第一名，去县里读高中也是县里第一，最后念的省会名牌大学。每次回来鼻子朝天的，对我爱答不理的……”
无人有心思听花衬衫的解释。
段达远，两亿元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那么不巧死在继承遗产前。若人还活着，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他莫名有些愧疚，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段书羡同样神色戚戚，看上去和他心思相同，“去看看吧。生命无常，哎！”
乔律师显然更在意遗产线索，冷然道：“不准去。”
“但是……”他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段达远毕竟和遗产有关，上柱香也是应当的。
他坚信财不外露的真理，遗产的事不必宣扬得众人皆知，三人对此都保持默契。
乔律师不容分说，直接命令，“回去了，明早还得继续。”
他跟着乔律师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
呜呜的悲哭声中，有人走到门前，朝天上洒了把纸钱，在呜呜的风声中扬得漫天都是。
晚上，想着满村人都盯着他们的行动，便也没出门。
睡前，他到卫生间洗衣服，碰上了同来的段书羡。
他俩路上都只随便买了件便宜衣服。一身穿，一身换，脱下来晚上就得洗干净晾着，不然就换洗不过来。
两人沉默着洗着自己的衣服。太奶奶家只有洗衣粉，用冷水不能完全冲开，搓洗完后淘洗几遍都不干净。
段书羡突然开口了，“你觉得，这样查下去有意义吗？只剩五天了，一点线索没有……”
他用肩膀擦了下汗，看看四周，才道：“我总感觉方向不对。说不上来，总觉得绘本没这么简单。”
他声音低得怕第三人听见，但乔律师准备齐全，根本无须和他们挤地方洗衣服。
段书羡激动起来，“我也是我也是！哎，但又找不到线索。”
“等会儿上去再看看绘本吧。”
“行，这天气可真热，我又出了一声汗。”
他抹掉扎眼睛的汗珠，忧心地喃喃道：“是啊，天可真热。”
上楼后，乔律师房间已经熄灯了。他俩晚上又翻看了几遍绘本，配图和文字都快背下来了，依然没有新的发现，只能各自回房睡觉。
次日醒来，他汗津津地起床。
太奶奶家没有热水器，他也不会烧热水，将就冲了冷水澡。打着喷嚏回到房间，就听到手机响。
他心惊肉跳，站在原地没敢动弹。好半天才扑过去，按下静音键，任由来电闪烁。直到屏幕暗下来，他刚要松口气，同一个电话锲而不舍低又打了过来。
他条件反射地按静音，瞪着屏幕上的“房东”二字，只盼对面早点罢休。
没想到屏幕刚熄灭，第三通电话又来了。
他终于明白对面的决心，不打通绝不会善罢甘休，不得已清了清嗓子，接通电话。
他声音低沉道：“喂？”
房东的语气隔着电话凶狠，“小段，你不在家是不是！你冰柜里放了什么东西？小区昨天停电，有人打物业投诉说臭得睡不着。你赶快回来把冰箱收拾一下！”
他只敢低沉应着，“嗯……嗯嗯……”
“你如果处理不好我就要扣钱了！早和你说过，冰柜里别放太多肉！”
房东又威胁一通，才最终挂断了电话。
他静默地站了一会儿，才猛然行动起来，带上两部手机和充电宝就往楼下走。
刚下楼梯，就和段书羡迎面撞到一起。
“哎哟！”段书羡揉了揉撞疼的胳膊，“大早上的这么急，要去哪儿？”
“回市里一趟，你帮我给乔律师说一声，今天保证回来。”
段书羡吃了一惊，下意识抓住他袖子，“只剩不到五天了，什么事这么急？能不能坚持坚持？”
“不行，不回去我就完蛋了。阿嚏！”他一想到停电后，冰箱里的血水流了满地，甚至流到屋外被人发现，他就恨不得立刻插着翅膀飞回去！他擦擦鼻子，扯出袖子就往外走。
“咚咚咚！咚咚咚！”一连串急迫的下楼声响起，乔律师黑着脸拦在他面前，“谁准你走的，现在什么情况你还到处乱跑，还想不想要钱了！”
他平时挺怕乔律师，现在难得硬气一回，“反正我必须回市里，今天就能回来，保证不耽误什么。”
“有可能你走的半天，就错过了最重要的线索。时间这么紧，谁都不能离开！”
“我是有重要事情，一定得走！”
两人争吵着，他索性往外面跑。
乔律师扯住他衣服，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特么井底之蛙！这什么时候了还不知道坚持一下，轻重缓急你懂不懂！你有没有智商，是不是脑子被狗啃了，啊？怪不得一辈子这么穷呢！眼看着要一辈子吃喝不愁了你还跑！事情有这么大吗？你是家里死了老子还是妈，火急火燎地赶回去奔丧吗！”
“你特么放开我！”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一番话说得他暴跳如雷，从乔律师手里挣扎出来后，喷了回去，“你什么玩意儿敢这样讲我！你是什么人啊，遗产和你有关系吗，每天这么积极，心里有鬼啊！”
乔律师万万没想到他会反抗，顿了顿，才梗着脖子说：“特么当然和我有关，你们继承了遗产，我才有酬劳可拿！几百万的事情，我难道不该积极吗！”
他本就是说的气话，这下发现冤枉了乔律师，气也没消，语气却没那么冷硬了。他已经铁了心要回去，诚恳道：“不好意思刚才误会你。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真是急事。我保证！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乔律师堵在他面前，“你如果不想要遗产，就回吧！”
两人寸步不让，再次僵持下来。
“这里这么热闹啊！”
突然，有人走了进来，是一女一男两个身穿警服的人。打头的女警察缓慢扫视完三人，才从怀里掏出证件，道：“我们来调查一起命案，请诸位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脑子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仅剩一个念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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