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殿换了一身衣裳,风可雪被宫女带到长秋宫大殿。
第一眼便是皇后,她端坐在主位上,不紧不慢地端着茶盏,微微抿着,见她到来,放下茶盏,“风姑娘,坐到本宫这边来。”
第二眼就是太子,他端坐在侧位上,换了一身玄黑锦衣,却比之前那身明黄看得顺眼。
他攥着衣角,似乎有些局促,眉头蹙着,抿嘴忧愁,与之前两回比,判若三人。
可坐下之后,风可雪也拘束起来,皇后娘娘不曾出声,她却能感受到无形的威压之感。
手上的动作竟也和夜酒樽同步起来。
皇后抿了一口清茶,茶盏拿在手里迟迟没有方下,似乎是在思量。
几乎是茶盏不再冒气时,她才将它放在茶几上,慢条斯理道:
“风小姐,今日一事,是吾儿莽撞,过错全在他,儿子不成器。
作为母后只能代他向你赔礼道歉。
但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事后本宫会命人打他二十板。
禁足三日,已做惩罚。”
“而令尊令母处,本宫会以黄金万两,绫罗千匹,珍宝十箱作为赔礼。”
皇后搭上风可雪的左手,似抚摸,似揉捏:
“自古以来,这女人家的清白身子就是最为珍贵。
你大家闺秀,自小养在深闺,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明白。”
皇后一边述说着,一边柔和审视着风可雪。
见她目光沉稳,不似方才那样柔弱娇嫩,皇后便有了新的念头。
她摘下自己带着翠色玛瑙玉镯,在风可雪讶异目光下,缓缓地戴在她腕上:
“这是太后在本宫还是太子妃时赠予的,是北国的藏山翠玉雕制而成,仅此一枚。”
“皇后娘娘,这——”
风可雪想要摘下,却被皇后阻止,她继续劝慰:
“樽儿是太子,只是口疾一事让人诟病,如若有一日康复,他必定君临天下。
你需思量再做决定,切莫因为名节之事误了富贵人生。”
“若是已有心仪之人,丫头,你也只能放下。
太子触碰过的女子,平民百姓也不敢犯上。
而那几个皇子,终究是皇子。
将来的事情,也是将来——”
一番话语说的真切,风可雪也听的真切。
她是过来人,情爱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只有权利,只有权利才是最好的果实。
风可雪起身行礼,跪在皇后的面前接受这份她想要的果实。
她情真意切,深情含泪,缓缓吐出:
“皇后娘娘,臣女愿意,只是不知太子殿下是否——”
“愿、愿、愿意。”
一旁的太子听了半晌都不曾言语,风可雪本以为他无心此事,却不想及时接了上来。
次日,风可雪被送回府上之后,她的父亲也同样从宫里被抬了回来。
随之一起的,还有皇上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闻礼部尚书府邸之中,有女风可雪,性行淑均,温婉若水,贤良兼备,实为皇室之佳偶,天下女子之楷模。
念及太子年岁已至,当择良配,绵延皇嗣。
朕命钦天监详察吉日,务求天时地利人……
钦此。”
接下圣旨后,风可雪心中情绪有些颠簸。
这一世太子是否也会利用她呢?
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天命的话,夜明厉是否会告诉他人呢?
屋内青烟盘旋着,幽香漫漫,沁人心脾。
风可雪鼓捣着母亲留下的东西。
这个长木盒子她从前都没有打开过,就以为是普通的跌打损伤小药丸。
可没想到母亲留给她的都是一些特殊的药物。
荡春散不必说,是一定有的。
母亲还留了信,嘱咐她不能太频繁使用,未来夫君会吃不消的,注意节制。
啧,爹爹没少吃苦。
还有防身的,保命的等等,杂七杂八都很齐全。
这是什么?
风可雪仔细摆弄,发现是一只缩在壳里面的奇异虫子。
这竟然是情蛊!
只要滴上自己的血液,再喂给心爱的人,他一辈子都会情长意绵,惟命是从,忠贞不二。
这东西是真的么?
就在风可雪质疑时,背后还有一行小字:
使用前须告知对方,方才能起效。
这能行?
“笃笃笃——”
“进来。”
梅香端着东西踏进屋内,“太子妃,衣服准备好了。”
“现在叫我小姐便可,本小姐还不是太子妃。”
“是,小姐。”
自那宴会后,梅香就跟了她,现在也算是半个她的丫鬟。
“还有这腌臜之物,你安排人马送回原处吧。”
风可雪瞥一眼桌上那绿色锦盒,梅香心领会意,打开一看,果然是不入眼的东西:
“奴婢这就安排。”
风可雪换上新衣,梳了一个高马尾,拿几瓶防身的揣进怀里。
推开房门,就见梅香在外面候着,太子府之人办事效率很高:
“小西,梅香,随本小姐上街。”
从朝阳到日上三干,主仆三人几乎走遍了方圆十里可出售的商铺,但风可雪依旧是不太满意。
“老板,你这个铺子多少?”
“五百两。”老板报出了他的最高价。
“太不值了。”
风可雪折扇一收一拍摇摇头。
眼底尽是嫌弃,她实在是不满意。
“你这老板,价格虚报吧,你这铺子怎么看都只值五十两,你竟然报价五百两?你这开的黑店吧!所以倒闭了!”
小西喋喋不休地絮叨起来,又上上下下把店铺的缺点指了一编。
这老板被说的竟然无言已对,最后他只得妥协:
“那就五十两,五十两不能再少了。那姑娘——人呢?”
小西也回过头去,发现小姐已经没影,她赶忙追上去。
“小姐,等等我。”
跑回了风可雪的身旁,小西气喘吁吁,“小姐,奴婢都杀到五十两了,你怎么就走了?”
“本小姐也没说要那间铺子,你看着点本小姐的眼色,再行事可好?”
风可雪点点小西的额头,果然这丫鬟适合出来杀价。
风可雪此行,是专为寻觅一处适宜的铺子而来。
她心中已暗自勾勒出一幅理想铺子的蓝图——
既需清幽雅致,又不失生活便利,还要在繁华之处。
现在已经看了一上午,都没有心仪的铺子入眼。
不是店铺太小,就是太偏僻不便利,要么就是不在繁华处。
她需要这么一个铺子,但是具体做什么,她还有些迷糊。
不过先盘下来再说,或者是继承原来的经营方式也可以。
时至午后,阳光渐显艳丽。
三人坐到了路边的茶摊上,刚点一杯茶水,还没喝上几口。
风可雪就看见对面的三层楼阁,是城里的说书坊——明月阁。
这不巧了。
明月阁的情况看起来不佳,二层三层的窗户都被砸破了好几个。
大门都被砸碎了,而门口坐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哀思。
难道是经营不善要倒闭了?
风可雪示意小西,小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开启八卦模式:
“你是掌柜还是店老板?你怎么了?
这明月阁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里面的东西都被砸了?”
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我们小姐能略尽绵薄之力。”
梅香也上前一步,掏出了手帕替老板擦擦那细汗。
老板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化为深深的忧愁,开始缓缓道出心中的苦楚:
“唉,还不是那无法无天的安阳郡主。
诬赖小人妖言惑众,侮辱皇子,迷惑众生什么的。
一言不合就给我的店铺都砸了,还扬言要带官府封我的店。”
“老板你也太惨了吧,你这不就是说书坊吗?
说说书,怎么就招惹了安阳郡主。”
小西对这个郡主有所耳闻,性格刁蛮些,做事恶劣些,但不至于蛮不讲理。
“唉——说来话长。
宫里不是发生了有趣事情,为了多挣点营生钱。
小人就改了改,隐了身份,编成了书段子,博各位听客一笑。
没曾想安阳郡主听了出来,不当故事,一言不合,直接就——
砸了小人的十年老店啊。唉——”
“老板啊,你如何改的,怎么就被听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趣事,你说实话的话。
她也没有理由封店,我们小姐人美心善,会帮你出头的。”
小西撺掇着老板,将那八卦都倒出来。
老板抹了一把辛酸泪,缓缓道来:
“就是讲述——
两位天上的一强一弱仙官,同时看上月宫仙女,仙女喜欢弱一点的。
强的不服就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向玉帝求娶仙女,
可仙女早就和弱的暗生情愫,当日还被玉帝和王母撞见私会画面。
这两人就被双双贬下凡间,需历千千情劫,才能回归仙界,
而强势的仙官不服,也投胎下来千千世破坏两人姻缘。
而这第一世,就是——
我这才说了个开头,就被——呜呜呜——”
“老板,你这指向性也太强了,你这——”
小西有点憋不住,想笑又不敢笑,毕竟人家还在哭。
一向少言的梅香也偷偷捂住了嘴。
风可雪也摇摇头,没想到这老板这么敢说,她倒是佩服这老板的勇气:
“老板,你这店铺卖吗?”
“卖啊,惹了那位祖宗,再不卖出去,可没有活路了。”
“这世道就是如此,实话不能随意说,也不能明说,否则就会得罪有有权有势的人。
但你想要说实话给别人听,或是人尽皆知,安然其身,就得要有绝对的权利。”
“这位小姐,你说的在理哟,”
老板惺惺相惜道,“若是小人有权有势,也用不着改编了,直接就说那三皇子棒打鸳鸯想要强娶太子妃。”
“休得胡言!”
忽然一只飞镖就射了过来,直指老板的眼,梅香见此一抬脚,那飞镖改了方向钉在柱子。
“何人放肆!敢于本郡主作对!”
风可雪顺着声音看去。
对方一声红色劲装,同样高梳马尾辫,手执一红色鞭子,腰扣蝴蝶飞镖,趾高气扬道:
“你这破掌柜,休得胡言乱语,毁我厉哥哥清白。本郡主要把你压入大牢!”
安阳郡主一抬手,侍卫上前就准备把老板带走。
风可雪则是挺身立在前面,慢悠悠说道:
“安阳郡主,不至于如此吧。这老板说的是实话,你怎么能说他胡言乱语呢?”
“你才胡言!本郡主早就看见证据了!就是那女人水性杨花勾引我厉哥哥在先的!”
“什么证据?郡主若是有凭有据,句句在理不妨说出来听听。
若是实情如此,那么臣女愿意为安阳郡主惩治这胡言小人。”
“你算是个明理人,你的性格我喜欢。”安阳郡主友好地拍拍风可雪。
“在宴会上本郡主都亲眼看到了,
厉哥哥手里一直攥着绣了那女人的名字的手帕,那做工明明就是亲手绣的贴身之物。
这都给厉哥哥,不早就有私情了吗?
宴会上那女人还特意不看厉哥哥,就和太子哥哥眉来眼去。
不要脸的贱女人。
下贱胚子!水性杨花!始乱终弃!□□!卑鄙!”
“闭嘴!”
风可雪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呵斥道,“堂堂郡主,口下积德。”
“凭什么不能骂,本郡主没有骂错——”
突然意识到什么,安阳郡主仔细地扫视起风可雪:
“好啊,你就那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
本郡主不光要骂你,还要打死你这小浪蹄子!”
鞭子随着话语扫了过来,梅香此回上去和郡主过了两招,就夺下了鞭子。
安阳郡主吃痛,揉着手背,下令道:
“你这狗奴才!当街袭击郡主,给本郡主都抓起来!快啊!”
“郡主?我们小姐还是未来太子妃呢!谁敢动!谁敢动我家小姐!”
小西拦在风可雪面前,道出她完整的身份。
一听是未来太子妃,那边的人立刻收了动作。
“你们!你们!你们!这群废物!你们不敢我干!”
安阳郡主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直接三步并作两步踏了过来,对着风可雪就扬起了手臂。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街市上骤然响起,惊得四周行人纷纷侧目。
一个鲜红的巴掌印落在稚嫩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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