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率兵进入皇城,很快便找到了藏身在宫中的淑妃母子二人。
以及已经遇害的贵妃及大皇子尸身。
淑妃藏得确实很好。
若非如此,也不会叫历王这么长时间都难觅踪迹。
可惜她带着个拖油瓶。
杜宣缘可以轻松通过系统地图捕捉到二皇子所在。
淑妃被带到杜宣缘面前时,平静的神情短暂失神——她没想到这些人会再见到杜宣缘。
曾经,她也曾因皇帝的“盛宠”嫉恨过面前之人。
可她后来渐渐明白,那些所谓的宠爱就是靠不住的东西,借着这份宠爱能收敛到手上的权势才是最真实的。
而这位“杜姑娘”,空负真爱之名,却被关在一方天地下。
皇帝吝啬到除了“爱”什么都不给她。
那时候,淑妃甚至觉得她的离世是一种解脱。
没想到她竟还活着。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神采飞扬地站在万军之前,打量着自己怀中那个瘦弱的二皇子。
淑妃抱着孩子的臂膀一紧。
杜宣缘向她走来。
“淑妃娘娘,请将二皇子交给我吧。”她道。
淑妃死死地盯住她。
只是周边皆是冷冰冰的武器,淑妃深知自己无能为力。
犹豫许久,她终于松开手。
二皇子摇摇晃晃地站在地上。
杜宣缘拉起二皇子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那座金銮宝座。
二皇子生来体弱,已经快六七岁还有些走不稳路,就像一只提线木偶,被拉扯着跌跌撞撞走上去。
杜宣缘站定后,回身俯瞰着殿外的风光。
她坐下时,依旧是居高临下。
不知所措的二皇子站在她身边,就像个跟随伺候的小宦官。
杜宣缘轻笑一声,看向二皇子,微抬下颌:“坐。”
二皇子如蒙大赦。
他小心翼翼地爬上于他而言过于宽大的椅子。
像一只小猫崽,蜷缩在角落里,生怕挨着杜宣缘,惹她不快,就被拎起后脖子丢出去。
杜宣缘没有这种无聊的念头。
她俯视着鱼贯而入的武将,平静地等待。
直到“迎殿下临位”的高呼声此起彼伏,二皇子才如梦初醒般怔怔看向杜宣缘。
在杜宣缘无波无澜的注视下,二皇子讷讷两声,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我……朕今即位,年幼无知,请诸位代朕理政。”
不满十岁的稚子,倒是乖觉。
也许他的母妃看透现在的局势,早早就教过他这样一番话,以争取苟全的机会。
于是底下的人又高呼:“请陛下立摄政大臣。”
二皇子惶然无措地左右张望,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立谁做摄政大臣,他不是傻子,从现在的情况里,可以清楚身边的女子才是“领头羊”。
可问题是,他甚至不认得杜宣缘。
二皇子的目光在人群中急切逡巡,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可惜他的寻找注定无果。
在一道道犀利视线的注视下,二皇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他猛地想起母亲曾经对自己说的话,忙不迭道:“请……请定北大将军与成国公协同摄政。”
人头攒动的大殿一时间竟鸦雀无声。
此情此景下,这新鲜出炉的小皇帝居然无视身旁的笑面虎,提到两个完全不在场的人。
不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他完全没脑子。
突如其来的沉寂让小皇帝惴惴不安。
他清楚自己一定是说错话了,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什么。
此时此刻,如无根浮萍般的小皇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杜宣缘——她既然牵着自己登上这座高台,那她……总要帮帮自己吧?
杜宣缘瞧着倒很悠闲。
与底下噤若寒蝉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她轻笑一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小皇帝道:“定北大将军不想要这份摄政之责,不知陛下是否愿意交给我?”
明明是商量的口吻,眉眼间却是说一不二的神情。
小皇帝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没上几年学,但他清楚,这世上没有女子摄政的道理,更何况面前这个人他闻所未闻……
“陛下心怀顾虑?”杜宣缘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一个看似安抚亲昵的动作。
纤长的五指垂在肩头,看上去温柔无害。
但小皇帝却觉得头皮发麻,后劲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不……”小皇帝立刻出声否认,“我、不是,朕、朕请阁下代为理政。”
“可凡是总讲究个师出有名,我并无官身,也不知陛下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杜宣缘笑盈盈说着。
小皇帝却觉得自己进退维谷。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宣缘又道:“不如陛下赐我个王位,将雁州划作我的食邑如何?”
口中道“赐”,看上去却更似在抢。
苍安县正是隶属于雁州。
大成自开国以来,除却开国功勋,并未有立异姓王的先科。
小皇帝又拿不准主意。
抑或是说,他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可在这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他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想说“再考虑考虑”。
可惜这里容不得他使任何缓兵之计。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
小皇帝只觉得自己逐渐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他本就体弱——对,自己本就体弱。
于是宝座上的小皇帝忽然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然而大殿内外无一人关心他的安危。
杜宣缘把玩着宝座旁的小几上摆放着的一方宝玺,轻飘飘道:“就按我说的拟旨吧。封号——”
她丢下手中的天子玉玺。
“雁王。”
昏迷中的小皇帝咬紧牙关。
这一晕,还把自己外公的摄政大臣之位给晕没了。
先帝的尸首被移入灵柩。
昏迷的小皇帝则被搬进御极殿中。
这座宫殿里陈设一应如前,先帝在此驾崩不久,整座宫殿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待人声寂灭后,小皇帝才敢小心地睁眼。
他环顾四周,压着声啜泣起来——想念自己的母妃,不知母妃身在何处,是否还……健在。
此时的淑妃倒是无暇顾及“昏迷不醒”的儿子。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女子。
此时对方正慢悠悠品着淑妃宫中的云顶青萍。
好似来找故人叙旧。
不过淑妃并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旧可叙。
在二皇子带离她身边后,淑妃便竭尽自己所能与看管她的侍女“相谈甚欢”,套出不少话来。
包括她刚刚得知,面前这位故人已经封王。
女子为王?
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向皇儿讨要这个王位也不过是虚名一场。
淑妃一直觉得杜宣缘是个特别的人。
只是,她现在觉得杜宣缘太过执着于虚名。
“这王位于你而言有什么用?”她问
孰料杜宣缘反问她:“这王位为何于我而言无用?”
淑妃面上冒出一闪而过的茫然,显然是被杜宣缘问住了。
她默然片刻,道:“你今日索取的一切,皆是从你丈夫手中夺来的。他未随军入宫,不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可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皆是一切都为泡影。你只是想过这一次瘾吗?”
淑妃不清楚杜宣缘“失踪”这几年的境遇。
但她知道历王谋反,普天之下只有“陈仲因”麾下的定北军可与他有一战之力。
江南那两个根本靠不住。
也就是因为揣着一腔妇人之仁,他们才迟迟不曾自立为王,实则早就对大成积怨已深。
所以即便刚刚被找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她也能猜到,来得是什么人。
而她并未见到“陈仲因”,今日主持局面的人一直是杜宣缘。
不仅定北军的将领都信服于她,她所表现出的魄力、做出的决策,都不是困于深宅的女子所能做到的。
所以淑妃推测,杜宣缘失踪的这几年,许是追随“陈仲因”。
同他南征北战,取信下属,同时自己的眼界愈发宽广,心也被养野了。
才会在这种时候,撷取本该属于“定北大将军”的成果。
淑妃并不认同杜宣缘的做法。
在她看来,杜宣缘的举动对她本身百害而无一利。
杜宣缘过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可等“定北大将军”赶到宫中,得知她的所作所为,又当是何想法?
届时夫妻离心,她依靠丈夫所获得的一切都会被剥夺。
淑妃一直坚信着,再怎么有锋芒的女人,都应该在男人面前收敛,只有明哲保身,才能在父权、夫权下苟且偷生。
不过……
淑妃想:以自己的立场,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杜宣缘显然在定北军中拥有一定的势力。
她和“陈仲因”陷入争权夺利的内斗,只会对她与幼子收回权力百利而无一害。
自己又为何要提醒她呢?
就在淑妃纠结时,杜宣缘忽然起身。
只见她将手中的茶水倒在地上,道:“入口寡淡,后韵绵苦。我不喜欢这茶。久闻淑妃娘娘这云顶青萍,如今尝了只觉不过如此。”
她伏身在淑妃耳边轻声道:“既已登上云顶,为何要做随波的无根浮萍?”
淑妃闻言神思不属。
“从始至终,都是我。”杜宣缘站定,眺望宫殿外的远空,“我不过是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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