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徐初雪醒过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当,随意一转眼,发现杨舒正落在自己身侧,她忙侧身上前探了探杨舒的鼻息,发现人是活着的,悄悄松了口气。
徐初雪心念一动,忍着身上的疼痛坐直身子,从杨舒身上翻找自己的卖身契。
突然,她的手一把被身下之人给攥住,杨舒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徐初雪,徐初雪同样瞪圆了一双美目,略显得惊恐地盯着杨舒。
四目相对间,并没有任何暧昧的情愫流转,唯有无尽的尴尬和别扭。
杨舒清了清嗓子,“你若对我有意,出去后我纳了你便是,不必如此趁人之危。”
他一错不错地盯着上方的徐初雪,无端有些紧张。
“什么?”闻言徐初雪错愕不已,随即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望着杨舒,“不是,我见过自恋的,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自恋的。”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之前在马车前……”
“我是为了我、的、卖、身、契。”徐初雪打断杨舒,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般着重强调自己的用意。
杨舒的脸慢慢变得滚烫,他连忙用力爬起来,一个不稳差点重新摔倒在地上。
“随便你,机会就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杨舒撂下这句话,忍着身上的剧痛四处转了一圈。
之前那个山洞崩塌后,他们落入了一个狭峰幽境内,此处幽境和外面相比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貌。外面已经是寒冬,山上白雪皑皑严寒刺骨,而这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寒冬已过、春日初临般温暖舒适。
不远处溪水潺潺而过,岸边冒着绿意,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从地底下钻出来,透着无限的清新和生机。
徐初雪沿着周围的石壁摸索了个遍,心一点点沉入谷底,因为她竟寻不到一处出口。
这一处狭缝呈现出长颈瓷瓶状,上窄下宽,寒风完全被阻隔在外面,大概这就是此地温暖如春的原因。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杨舒望着朝他走过来的徐初雪,脸色已再无窘意。
徐初雪扯了扯嘴角,“地图在你那里,你倒反过来问我。”
“地图我已经烂熟于心,根本就没有提到有这么个地方。”杨舒四处张望一眼,仍是坐在地上,“你有见到阿寻吗?”
徐初雪摇了摇头,随意地往地上一坐,将身上背着的干粮袋子解下来,拿出一个又凉又硬的干饼子小口小口啃起来。
“回去客栈想吃什么不行,我们先出去再说。”杨舒热切地鼓动她。
徐初雪根本不想搭理面前这人,暗暗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对着杨舒。
杨舒对徐初雪的态度很是不爽,愤愤然从地上爬起来,“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话音刚落,紧跟着冒出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杨舒才发现自己也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不由得面上讪讪的,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咱们……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吗?”
“我没见到这地方有出口。”徐初雪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望着杨舒,“所以,现在多吃点东西,路上还能做个饱死鬼。”
杨舒一噎,半晌凄厉地笑起来,“我不信,我绝不相信我杨舒会落入此等绝境!”
他翻出身上的干粮,大口大口嚼起来,咧着嘴仿佛在吃毒药一般,没咀几下就硬生生往下。
毫无意外的,杨舒被噎住,一阵难耐的干呕过后,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似是要把整个肺腑咳出来一般,脸也憋得通红。
徐初雪想起之前段寻曾在杨舒身上找出一个药瓶取药给杨舒吃,刚才她确实是有见到过一个药瓶。刚想上前给他找药,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刚才杨舒说的那句纳妾的话来。
“你别再多想,我只是为了救你。”
杨舒体内气血翻涌,他意识到不对忙背过身去,将一口鲜血呕在地上。
徐初雪面上一急,连忙上前从他身上摸出那瓶药来,取出一丸递给杨舒。
服下药后,杨舒静坐平复了许久,气息才渐渐稳下来。
不想,他开口第一句话竟是:“你不想让我死吗?”
徐初雪有些莫名其妙,沉吟着开口,“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应该还罪不至死。所以,我没有希望你死的理由。”
“其实,我远比你见到的还要恶劣不堪,老天爷让我葬身于此,大概就是对我的惩罚吧。”杨舒望着潺潺的溪水,似乎是有些出神。
徐初雪被牵动了心事,同样陷入思绪里。那么,她又是因为什么,小小年纪就历经坎坷,一心向善却仍旧不得善终呢?
……
远在万里之外的京都迎来了武德十九年的新年,整个砚城都处在节日的喜庆氛围里,到处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里人流如织,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哪怕已经入夜,街上仍是灯火通明,陈尚书一家人从宫里的年宴中赶回府来,个个脸上流光溢彩,仿佛沐浴天恩后整个人得到了升华。
诚然来说,皇帝额外破例让臣子的一家老小全部都进宫参加年宴,确实算是为官者人人艳羡的殊荣。
但是陈韵仪觉得在皇帝面前规规矩矩地坐上几个时辰,又不能放开了痛快吃喝,还要时时刻刻应对来自京城诸位贵女的敌意,那感觉还不如在自个的家里整一盅小酒,啃一只喷香的烧鸡来的滋味曼妙。
可惜,她没得选。
“往年除夕夜,你们也是像这般去宫中参加年宴吗?”陈老夫人忍不住好奇。
“母亲小心抬脚,”陈刘氏殷勤地搀扶着陈老夫人迈过陈府大门的台阶,“以往从没有这样的殊荣,也就只有老爷一个人进宫去而已,哪里会有我们这些妇道人家的份。今年母亲来到京城,才有了这般境遇,想必定是母亲有福气,让我们也跟着沾了光。”
陈老夫人听得陈刘氏一席话,笑得合不拢嘴。
陈婉仪满不在意地撇撇嘴,“跟祖母有什么关系,分明是爹爹升官的缘故。”
“要你多嘴多舌。”陈刘氏横了陈婉仪一眼。
陈老夫人不以为忤,反而赞赏地看了陈婉仪一眼,“婉仪说的不错,今时不同往日了,老爷步步高升,连带着我们后宅中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呵呵呵。”
老太太喜气洋洋地笑着,陈婉仪十分得意地看了陈韵仪一眼。
陈老夫人跟着看向陈韵仪,“韵仪今后多跟着婉仪学学规矩和礼仪,今日见许多贵女来找你聊天,似乎都怏怏不乐而去,你可不能像在青州时那般任性,一定要和这些千金小姐们打好关系。”
陈韵仪没忍住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来,自从是被皇上随口赞一句可堪为“京都第一美人”,继而指婚给戴王次子之后,她就成了无数京中贵女的眼中钉。
还打好关系呢,不被生吞活剥掉已经是她的本事。
陈思明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什么意思?你祖母可全是为了你好。”
就在这时,府门前驶来一辆马车停住,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岁的年轻男子拿着个礼盒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陈大人,这是为贵府准备的一份新春贺礼。”
陈思明朝一个小厮使眼色,小厮立马上前恭敬地将礼盒接过来。
“怎劳烦世子亲自来送?”陈思明不冷不热地邀请,“世子不如入府一叙?”
原来来人是戴王长子杨望,时下流行已经定好亲事但未到婚期的男方人家过年时给女方人家赠礼,不过一般都是在除夕的上午前来赠礼。
眼下戴王府拖到了深夜,想必是疏忽了这门亲事,但又是戴王世子亲自来赠,众人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杨望的眉间染上些许忧色,“近日王府繁杂事务颇多,母亲一时忙不迭竟病倒了,以至于耽搁了给贵府准备的贺礼。我还得尽快赶回去侍奉汤药,就不多在此多做叨扰了。”
杨望虽是对着陈思明说话,探寻的目光却不时落在陈韵仪身上,陈韵仪敏锐地察觉到,不动声色地将身子往丫鬟小玉身后靠了靠。
杨望心中暗骂一句,若不是年宴男女分席而坐,隔的太远他根本看不清陈韵仪的容貌,根本不可能帮杨舒那个贱-种出来跑腿。
“王妃的身子不要紧吧?”陈刘氏忙关切相询。
“劳陈夫人记挂,母亲身子并无大碍,太医说只要注意多休息两日即可。”
“那就好,”陈刘氏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再忙也得保重身子呀,今日天色已晚,改日我再去探望王妃。”
陈府众人岂会听不出这所谓的病情多半是因为耽搁了新春贺礼貌故意编造的理由,仍是有来有回做足了样子。
待杨望离去后,陈府众人的话题又渐渐落到杨舒身上。
“说起来,当初杨二公子离京去治病时,才不过冬月之初,眼下已至年节,戴王一家竟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外面过年吗?”陈老夫人面露犹疑之色。
“祖母您还不知道呢,杨二公子乃是伶人所出,并不被戴王所喜爱。再说他所患奇症曾看遍名医,仍旧药石无灵,想来根本就是无药可救了。”说到此处,陈婉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只能听见一点气音。“如今那杨二公子离京已近两月,说不定早就在外面回不来了,戴府不还是喜喜庆庆地过新年么?”
“这……”陈老夫人果然被牵动心神,脸上蒙了一层阴霾。
“唉!”陈婉仪幽幽叹口气,“要说陛下看重爹爹是真,可又为何给姐姐指了这样一门婚事,杨二公子不仅是个伶人所出的庶子,还是个病秧子……”
“你给我住口!”陈思明怒不可遏地瞪住陈婉仪,“陛下的决断岂容你来置喙,再敢给我搬弄是非为父饶不了你!”
陈婉仪被吓得一个激灵,紧抿嘴唇再不敢开口。
……
时间一日日过去,狭缝内两人身上的干粮已经吃个精光,偶然能见到一两只兔子或是山鸡,徐初雪便打了来烤着吃。
杨舒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不说,喘息声越来越重,似是呼吸极为困难。
这种情形下,徐初雪当然不可能见死不救,不管是吃喝都兼顾着杨舒的一份,他们随身带的水袋也早已经见底,幸而狭缝还有小溪的水可以饮用。
直到这日,杨舒的气息越发微弱,徐初雪却发现那瓶药已再无剩余。
“停了药你会怎么样?”徐初雪皱紧眉头,望着躺在地上了无生机的杨舒,心口不自觉收紧起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