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众人打点行装回京,却见徐初雪在武德帝的营帐内走出来,不禁甚是惊奇。
不过一晚时间,众人的话题中心便由遇刺一事转到了武德帝对待徐初雪的态度一事上。
杨舒昨晚睡得极早,是以不知道夜里徐初雪被武德帝叫过去之事。一早用饭时,听丁卯磕磕巴巴地讲起此事,当即变了脸色。
徐初雪走回自己的帐篷时,一路迎着诸多打量的目光,同样脸色很差。
昨晚她陪着武德帝下了一晚上的象棋,到后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几次想开口告退,都被武德帝一句“直接睡在他那里即可”给打消了念头,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象棋她是会下的,若换作围棋只怕撑不过多久她就会直接倒头睡过去。
听闻徐初雪已经回来,杨舒径直进帐来寻她,一脸郁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翠儿本正在收拾行装,见状只能先退下去。
徐初雪打了个哈欠,望着神色复杂的杨舒,耐着性子将昨晚之事给他讲了一遍。
“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看向对方时终于露出笑意来。
“难不成,这皇帝是看上我了?”徐初雪说完露出古怪神色,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杨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他可能是看上了你的武功。”
“什么意思?他想让我保护他?”
杨舒点点头,沉吟着说道:“毕竟刚遇刺,心有余悸。”
“不是图我的人就好,我可能不想嫁给他。”
杨舒的眉眼染上笑意,歪头盯着她,“那你想嫁给谁?”
徐初雪并不回答,只是笑着望向对面芝兰玉树的公子。
两人又黏糊了一会儿,徐初雪便撵杨舒回去,让翠儿回来收拾东西。
回京的马车晃晃悠悠的,晃得人被困意席卷,根本睁不开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人有些茫然,周身依旧是晃着的,显然仍是处在马车上,可身子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横了过来,置于马车内里的小床上,一路睡得格外香甜。
“醒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内,徐初雪偏头望去,只见那人正悠哉哉地泡茶喝,手里还捧着一本医书。
“嗯。”
刚醒的嗓音总是绵软勾人的,杨舒朝她望过去,慵懒开口,“为防万一,你还是早点嫁给我比较妥当。”
“啊?”徐初雪的身体醒了,脑子还没彻底清醒,整个人云里雾里的。
“万一皇帝强召你入宫,事情便会有些麻烦。”
徐初雪终于反应过来,只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见她反应平平,杨舒不禁有些郁闷,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
徐初雪却促狭一笑,“我记得某人曾经说过一句话,什么天王老子来了如何如何的……”
乍一提起这茬,杨舒摇头失笑,那时她竟拿着自己的喜好去和云瑶郡主做交易,气得他一时失了理智,将心底的盘算全都倒了出来,也把人给吓跑了。
但软玉温香的感觉却是留在心上,久久挥之不去。
他盯向那一方粉唇,眸色晦暗几分,正欲俯身下去,马车却突然停住了。
“这么快就到京城了吗?”徐初雪甚是讶异。
马车外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徐姑娘,陛下有请。”
心蓦地往下一沉,徐初雪只得起身整理着装和仪容,触到杨舒冷凝的脸色,她突然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随即飞快移开,匆匆下了马车走远。
唇上如轻羽拂过,挠得人心里一片酥痒,杨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随即掀帘看向那道远去的清冷身影。
是了,任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将她给带走。
……
回到秦宫当夜,武德帝颁下旨意,言说已经查明今日遇刺一事乃是前朝旧党所为,同时羽林卫统领杨望办事不力,革职降罪,勒令其闭门思过,不得外出。而杨望手下的三千羽林卫却要被秋后问斩。
写下这道旨意时,徐初雪正被武德帝带在身边,要求给他研墨。
起初她眼观鼻鼻观心,并未留意到旨意的内容,直到武德帝笑眯眯望向她,“犯错的改罚,立功的自然就要奖赏。你立了一件大功,朕便不想委屈了你,至于这奖赏是什么,朕还得仔细斟酌一下。”
徐初雪连忙婉拒,“陛下是大秦的天子,民女救陛下是为了天下的百姓,并不是为了立功。”
武德帝哈哈大笑起来,又盯着徐初雪看了一阵。徐初雪一阵不自在,就在这时瞥到了圣旨上的内容,一颗心如坠冰窟。
她惶急地跪下去,“陛下,三千条人命不是儿戏……”
武德帝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徐初雪一个冷颤挣脱开往后退了一步。
武德帝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声音跟着冷下来,“你先回去吧。”
徐初雪巴不得赶紧离开,忙行礼告退,一时仿若逃离了阴窟魔爪。
回到云舒小院时,徐初雪身上一阵无力,高位者的麻木冷漠让她感到胆寒。
那可是三千条人命!
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见到杨舒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杨舒还当她是在武德帝那里受了什么委屈,一时怒火交加,只得强忍下先安抚好怀中人。
待听完徐初雪的讲述后,才明白过来她的反常情绪是因何而起。
杨舒的眸子恢复如常,不冷不淡道:“确是武德帝一贯的作风。”
徐初雪略感失望,恍然想起杨舒本就是和她不一样的人。
“我想知道,你在这件事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她平静地看向对面风姿翩翩的少年。
“何出此问?”杨舒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春猎场上冒出来的刺客我认得,是你的人对不对?”
杨舒默了一瞬,缓缓点头。
“所以呢,你不打算告诉我实情吗?”
“有些事,我必须要做,譬如报仇,譬如站到高处。”
徐初雪站起身,绕着杨舒走了几圈,之前未理清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所以,你一早便在筹划此次的刺杀事件,你想让杨望自高处坠落,来达到复仇的目的。”
“不对,应该还有别的。”她停住闭眼思索。
脑中闪过数日之前的一幕幕,徐初雪的心里一阵发冷,“那日你去纪云楼,是不是就是为了这次的刺杀事件?”
“羽林卫的将士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几杯壶中物下肚,温柔乡里走一圈,很容易便把心里话吐出来。我想得到些消息便易如反掌。”
话音凉薄毫无波澜,像是四方棋盘上的执棋人,面对黑白子之间的厮杀毫无情感。
“难怪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去密林里面,难怪皇帝遇刺你一点也不意外……”
“皇帝认为那些人办事不力,要将所有人处死,你说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你仍是毫不意外。”
“那可是三千条人命,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算是意外?”
徐初雪痛心疾首地望着面前之人,往日里熟悉的轮廓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她满心都是惶然。
“只有你是意外。”杨舒转眸看向她,“别人于我只是浮云,风一吹就散了,毫不挂心,他们是死是活,我也根本不会在意。”
徐初雪后退一步,漠然又痛心地看着眼前人,“我早该明白的,毕竟你之前就曾为了所谓的宝藏,毫不顾惜自己属下的性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已经说开,杨舒便不想再瞒着她,“管别人的生死做什么,只要我们两个好好的就足够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徐初雪又往后退了一步。
“别人何曾管过你的生死,你为他们这般伤心难受,自诩正义凛然,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场笑话。”
“呵。”她嘲讽一笑,心里明白再争论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她转过身,步履极缓地往外走去。
杨舒想拦住她,又觉得她迟早得看清这一切,便坐了回去,只道:“你会想明白的。”
闻言徐初雪略一停顿,嘴角扯出一抹凄然的笑,快步离开。
之后几日,武德帝仍是不时传召徐初雪进宫陪驾,或是让她在一旁研墨,或是让她陪同着在御花园里闲逛,或是让她在夜里守在床边。
徐初雪慢慢察觉出了武德帝的心思来。这位开国皇帝早年间南征北战,是经历过腥风血雨的,也曾杀人无数。到了这会儿年岁已大,心中便开始疑神疑鬼起来,生怕一不留神,他那条金贵的命便被人给夺了去。又加上刚经历了刺杀事件,差点命赴黄泉,便更加杯弓蛇影,每到夜里冷汗涔涔,根本无法安睡。
而那日徐初雪冒死救驾,给了武德帝极大的安全感,她又武功高强,武德帝早之前便看中了这一点,如今更想把她留在身边。
但这层缘故,外人却不得而知。
很快,京城流言四起,都道杨舒这位义妹护驾有功,如今竟得了陛下的青眼,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杨舒愈发坐不住,想先下手为强,免得一道圣旨下来打个措手不及。偏偏这会儿徐初雪又跟了他闹了别扭,整天见不到人影,简直拿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这日一早,徐初雪从皇宫中回来,终于让杨舒给逮到,强拉着她进屋去。
“你放开我。”徐初雪用力挣脱出来,低头不想看杨舒的脸色。
“你打算躲我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真想进宫去做皇妃?”
徐初雪一时格外气恼,抬头瞪着她,“若是我做皇妃,能拦下武德帝手中的屠刀,也是功德一件,又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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