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此时所在方位是正北方,由此向外望去,从正北方向依次是作为东道主的浮雨,东侧为清澄门——尽管如今清澄门衰落,但各派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最尊贵之位还是得落在曾经武林盟主所在的清澄门的头上,至于本次大会结束后能不能稳妥的戴住就要看如今这位新门主宋为的本事了。
凛秀峰、鸢飞楼并列于西北、正西,再之后越山派与看着就孱弱不堪的狂刀门落于最后。曾经的布剑山庄与无妄谷早已没了身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与云听阁几乎同时出现在江湖上的门派在列。沈听看着那二十几名弟子身穿的服饰眼生,打量着领头的人,才发现那人竟与她一样戴着面具来此。
“这便是那个与云听阁几乎同时出现的门派吧。在布剑山庄与无妄谷被抹出七派之后,这个叫莃莶的小门派也趁机发展起来。听闻做的都是些毒物,正派如今居然连这样的都能容纳了?若是当初,使用毒物这样阴狠法子的门派早就被打入下九流的行列了。”沈听看着莃莶弟子的佩剑,对这个小门派产生了兴趣,“不过他们竟与我想的不同,人手一把佩剑,却不像使用毒物的。”
“你可知莃莶其义?”
溪岸一进门听到沈听与尉风的谈论内容,对于这个小门派他也很感兴趣。见沈听摇头,他补充道:“莃莶是一种全草入药的植物,这个门派以救人之草为名,却大肆豢养毒物,江湖乱战中总能依靠毒物占据上风,所以很快便在江湖上打出名气来。莃莶帮主却始终神秘,无人知晓其真实身份,江湖人只知其帮众皆尊称其为尊主。但我没想到他们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小小门派也敢称尊,看来野心不小。不过也是,今日来此参加武林大会的,皆是为了野心而来,都指望着一战成名,立足于江湖呢。”
听闻莃莶用毒,最是防不胜防,尉风无不担忧道:“你要小心,虽说是小门小派,但他今日能稳坐台下却无人敢阻拦,便可知其厉害了,可别在他身上吃了亏。“
沈听口中喃喃着“莃莶”的名号,细细打量着那群莃莶弟子,以及领头戴面具的所谓尊主,一股莫名的不适布满全身。
她仔细打量着那个戴面具的人,心中隐隐地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个所谓莃莶的小门小派没那么简单。
瞧了瞧自己手上拿着的面具,沈听不解道:“我戴面具是为了不让经历过无妄谷一战的人认出来,以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是为什么?堂堂一派之尊,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溪岸点头道: “说来也确实,若心中没点什么计较,缘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几人思索不得结果,只好作罢。“倒也无妨,小心些即可。”话音刚落,又有两人闯入视线中来。
“那是谁?”
溪岸指着人群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和她身后的仆从好奇问道。沈听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胡裳和小狗。二人奇妙的组合在这衣冠楚楚的人群中显得格外乍眼,路过的人都不免停下寒暄,打量着二人。心中都在惊讶着这是何人?来此作甚?
尉风没见过胡裳,但从与沈听相遇后听她所述,猜出了来人是谁。
“前灵教护法胡裳”
溪岸吃惊的看向沈听,“前灵教护法,也是你们的人?”
沈听摇头,“并非。”
溪岸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而后好奇的问:“这可别是来搅浑水的,别扰乱了咱们的计划才是。”
他的视线随着胡裳,猜测着她的来意。却没注意一旁的沈听。
沈听眉头微蹙,似乎在暗暗纠结着什么......
昨夜——
“碧血裂帛阴阳共生,却也相悖。练坎功者可在一定的时机助离功者神功大成,但若一人同时同时修炼两种功力,短时间内可达到练离功者此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但却也同时在燃烧着阴阳并行者的生命。《大道洞藏经》中严令禁止后人同时修炼两种功力,因为练成此功的人在功成的那一刻开始,不出一年,便会心脏枯萎而亡。我猜当初翟星将碧血裂帛传给你的时候,离她死期也没多久了,为了以毒攻毒解你身上的摧心丹才冒险如此,虽然也如了她的愿解了毒,不过也只能延长几年生命罢了。待你功成,仍然难逃一死。”
从胡裳所说的,沈听才知道为何翟星传自己功力那日说自己本就活不了多久了,也明白为何翟星等不了自己救她出去,而是兵行险招,为了报仇,背叛了她们的情谊,也背叛了爹娘对她的一片真心。
但沈听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对劲。
“不对!在不报城的时候,我的功力停滞不前,距离功成还差很多,却差点因此丧命。怎么你却说功成后会命不久矣?“
胡裳似乎早料到沈听会有此疑问,淡淡道:“功成后会死,而要是未成功,便死的早些喽。不然难道在功成前停止深入,既避免了短命,又得到了比单纯练离功更加强悍的功力吗?你以为为何这么多年我灵教从无人敢阴阳并行,又为何当初圣女愿意将我灵教秘籍全部教授于一个正派的小丫头?不过是因为此法子既能利用翟星,又能保证翟星注定活不长久,不会对灵教有什么威胁罢了。她脸上的红斑你还记得吧?那就是阴阳并行副作用的显现。你身上一定也有,只是这红斑位置随机,不在你能看到的地方罢了。你若不信,找人检查检查就知道了。”
这些话像是天崩一样重重的砸落在沈听的肩膀。双腿不自觉地虚浮了起来,她瘫坐在一旁,神色惊恐,许久不能回神。
过了许久,她缓缓抬头,对上胡裳的双眼,定定的问道:“练也会死,不练,也会死。就是早死晚死的差别,对吗?”
胡裳似乎很满意沈听此时的表现,刻意的不回答,在沈听忍不住要再次发问的时候,她终于开口道:“我既然来找你,自然是有办法的。就是不知道沈姑娘愿不愿意牺牲些什么。”
沈听慌乱的深呼吸着,胡裳的话无疑给了她莫大的希望,但她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牺牲的了。胡裳利益相关的无非是灵教罢了,想来她是想利用自己夺得灵教的掌控权,给她便罢。但若是如此,她就不得不怀疑一下胡裳说的办法是真是假了。
平复了心情后,沈听问道:“胡裳护法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姑娘聪慧,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想要什么。姑娘这一路为灵教所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虽然并不能苟同姑娘的做法,但若能使灵教立足武林,我只希望届时姑娘能将你手下的灵山弟子与我手下的旧人一并归于灵教,而我将代替你的位置。”
沈听此时渐渐恢复了理智,手部麻痹的感觉渐渐退去,镇定自若的道:“我倒是对灵教教主之位没什么兴趣,就是怕胡裳护法吃不下这么大的饼。”
胡裳自是知道,如今灵山的发展太过迅速,别说自己,就连沈听也恐怕难以完全控制。
“沈姑娘既然提到这,想必也想到以你如今所为并不是万全之法了。灵山来势汹汹,乍一看很是唬人,但这之间究竟有多少是可用的,又有多少是潜在的危险,不止是我吃不下,沈姑娘也未必吃得下。”
沈听又何尝不知道,灵山的发展速度其实也超过了她一开始的预料。太多人打着灵山弟子的旗号,这样下去,迟早出事。只是她忙于武林大会,无暇顾及,本想大会后再召集所有灵山弟子做一次正式的取舍,完善教众规则,淘汰掉那些浑水摸鱼的,以保证灵教正常发展。
“确实,当初是我太高看自己了。其实我完全没有领导的能力,本就打算此次大会结束,确定了灵山的江湖地位后便将灵山全部交还给武夫山的。不过胡裳护法既然提出了这个交易,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我要确认你说的法子是真的能救我的命。”
胡裳嘴角勾笑,摇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此法同样记载于《大道洞藏经》,之所以有此解法也无人敢同时练这两种功,是因为你一旦用了此法,便会失去所有的内功,以及从前所有的记忆。到时候你不仅会变成一个废人,就连你自己是谁都会不记得了。你的父母,你爱过的人,与你有仇的人,对你来说只剩一片空白。“
刚刚燃起的希望,与对胡裳所说的解法的质疑一同消失,脑海中翻腾而来只有那句”你的父母,你爱过的人,与你有仇的人......“
“是否要接受这个交易,全看沈姑娘的意愿。不过不急着给我答案,明日大会我会到场,姑娘随时可以给我答复。”
胡裳走后,沈听脱下了自己的衣服,**着,检查着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身前自己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没有红斑,只有小手臂上那道练坎功者会有的印记,那是在翟星将碧血裂帛功尽数传给她时,日渐显现出来的,像曾经翟星在董天墨面前揭露江追落时展现的印记一样,一道小指宽的红线,缠绕在手臂上。
她站在镜子前,背过身去,吃力的瞧着......
后背,好大一片,几乎快要将她整个后背都要覆盖起来的红色斑痕......她终于确信了胡裳说的话,瘫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刺激着她**的身体,直透心扉......
灵山交给武夫山是她一直以来确定好的,但若胡裳以救自己生命为交易要拿走灵教的掌控权,她也可以勉强接受,毕竟她还没做好早早死去的准备。虽然这短暂的人生里充满了生离死别,但沈听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生命随便抛去的人。
失去全部的内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做个普通人,隐姓埋名去也免去了许多麻烦。
可是,这个法子会让自己忘记一切。忘掉什么都可以,可要让她忘掉爹娘,这未免太残忍了......
此时的沈听已经完全不再质疑胡裳说的这个法子真假,而是陷入了抛弃生命还是失去记忆的暗自对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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