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杨氏从田间新打的水井里挑来两桶水，正缓缓注入厨房的水缸。
石桌旁，小志正笨拙地捏着包子皮，手指间沾满了面粉；小莲却动作娴熟，指尖灵巧得像在舞动，几下便包出了一个模样饱满的包子。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咯咯地笑出声来。
昙鸾从屋里走出来，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大大的哈欠：“哎呀，空气真好，让人越睡越懒。”
千雪随后现身，整齐的衣衫与干练的气质和昙鸾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位恩人起得这么早，是我们吵着你们了吧？”杨氏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笑着说道。
“怎么会呢？多谢您收留，我们才不至于露宿街头。”昙鸾一边打趣，一边走到石桌前坐下，千雪也跟了过来。
杨氏摆摆手，眼里满是感激：“昙鸾公子又说笑了。若不是为了救我们这些老百姓，您三位仙人早该在城里享福了，怎会在这里受苦受累？”
“我们也是有缘才来到这里，”昙鸾笑嘻嘻地说道，“您可别太客气了！”
杨氏被他说得一愣，莞尔一笑：“大恩不言谢！我这就给大家蒸包子吃。”
昙鸾早已挽起袖子，拿起面皮学着小志的样子捏了起来，可他的手却一点不听使唤，捏出的包子像是一团浆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小志和小莲见状，笑得前仰后合。
“小莲妹妹，你真是个巧手姑娘，包得这包子比花还好看。”昙鸾边笑边自我解嘲，满手的面粉抹在了鼻子上。
千雪站在一旁，跃跃欲试却迟迟没有出手。
然而，这一片轻松的气氛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院门口突然冲进来一队官兵，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动作粗暴得如同闯入无人之境。杨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站到两个孩子身前，警惕地看着这些人。
为首的官兵一脸倨傲，冷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此地？那田里的水井和沟渠可是你们挖的？”
皓月从屋里的阴影中走出，神情冷峻。他站定在千雪和昙鸾身后，目光扫向这群人，没有开口，却自带一股威压。
昙鸾率先开口，眉头一挑，语气中透着不屑：“是我们又怎么样？你们不管百姓死活，还不让别人管了？”
那领头的官兵脸色一沉，喝道：“这是官府的地盘，你们擅自行动，简直胆大包天！来人，给我抓起来！”
几名官兵上前，作势要动手。杨氏急了，赶忙扑过去拦在他们面前，哀求道：“官爷，他们是好人啊！要不是他们，我们全村人都要渴死了！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领头官兵却冷哼一声，用力将杨氏推倒在地：“没你说话的份儿！滚开！”
杨氏摔倒在地，小志和小莲吓得跑过去扶住母亲。千雪走上前，将杨氏从地上搀起，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些官兵，声音不大却清晰：“无需替我们担心。以后再难，也要靠你们自己活下去。好好把孩子养大，日子总会有转机的。”
杨氏握着千雪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可是你们……”
“你不是说我们都是神仙吗？既然如此，便不必替我们担忧。”千雪浅浅一笑，转身面向官兵，目光如霜：“走吧，前面带路。”
为首的官兵上下打量千雪，露出一丝轻佻的笑意：“你这小美人还挺有胆量！”
话音未落，他的脸上忽然响起清脆的耳光声。官兵被打得原地晃了几步，却怎么也找不到是谁动的手，顿时满脸惊恐，连其他官兵也乱作一团，四下张望。
小志和小莲在一旁看得发笑，千雪眉头微挑，余光扫向皓月。他此刻的目光却是平静如水，袖口微微抬起，指尖残留着一缕灵气的波动。
昙鸾忍着笑，凑到皓月身旁，低声说道：“干得漂亮！”
为首的官兵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挥手道：“少废话！把人都带走！”
乡间小道上，灰尘随着官兵的脚步扬起，千雪走在队伍中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后渐行渐远的村庄。村口旁的杨氏正抱着小志和小莲，目送他们离开，目光里既有担忧又有无力。
千雪回过头，看着前方逐渐显现的县城轮廓，眉头微蹙。县城里破败不堪，门市大多关着，街边的铺子布满尘埃。偶有百姓在街上行走，却神情木然，步履蹒跚，见到官兵匆匆避让，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更让人心惊的是，不少人癫狂地大喊大笑，或是呆滞地坐在路边，目光空洞。
“这县城的人都怎么了？”昙鸾压低声音，对千雪说道，“这里离龙阳城不远，怎么会是这种光景？”
“越靠近天子脚下，越是藏污纳垢。”千雪轻声回应，目光依旧冷静。“收敛些，我们得小心为上。”
昙鸾点点头。
走进县衙时，千雪的脚步微微一顿。公堂上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昏黄的光线穿过窄小的窗棂落在地上，显得阴暗压抑。正堂中央，县令端坐高堂，披着一身鲜亮官袍，手握惊堂木，肥胖的身躯几乎填满了椅子。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县令拍案而起，声音洪亮，语气中满是傲慢。
昙鸾不屑地冷笑一声，双手抱胸，昂着头道：“你不配！”
县令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地一拍桌子：“大胆狂徒！竟敢在本官面前撒野，信不信本官现在就让人打断你的腿？”
昙鸾踏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县令，冷声道：“你这样的父母官也配自称‘本官’？百姓连水都喝不上，还要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我们好心救人，却被你抓来受审。你倒是说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县令被说得一时语塞，气得直哆嗦：“你！你这是在诋毁朝廷，藐视律法！”
一旁的师爷赶紧凑近县令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且慢。我观这三人气度不凡，绝非池中之物，恐怕来头不小，我们还是不要鲁莽行事的好。”
县令听罢，怒气稍减，努力稳住情绪，正色道：“好！既然你们不服，就报上名来！若能证明身份，详述一二，本官自当还你们清白。否则，定将你们治罪！”
昙鸾听罢，挑了挑眉，冷笑着说道：“说出来怕吓死你！”
县令冷哼一声：“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装模作样罢，难不成还是什么皇亲国戚？”
昙鸾灵机一转，面不改色沉声说道：“先皇次子，当今陛下亲侄，尊卢皓月，是也！”
话音落下，千雪眉头一跳，转头看向皓月，眼中满是疑惑。皓月微微偏头，目光沉稳，但瞳孔微缩，显然对昙鸾的突然冒充感到不解。
县令与师爷则瞬间变了脸色，眼神中透出恐慌：“当……当真？”
“这还能有假？”昙鸾一脸笃定。
县令声音颤抖：“可有凭证？若无凭证，这可是冒充皇族的大罪……”
昙鸾转身朝皓月抬了抬下巴，挤眉弄眼地示意。皓月眉头微皱，目光扫过千雪，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块雕刻精美的令牌。
县令与师爷凑近一看，令牌上龙纹盘绕，鎏金闪耀，不由得退到昙鸾跟前双双跪地，磕头如捣蒜：“下官有眼无珠，竟未认出宸王殿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昙鸾趁机跨上高堂，居高临下地看着县令，拍响惊堂木，冷声呵斥：“你还有脸说？看看你这县城，百姓痴痴傻傻、饿的饿死、渴的渴死，百里干旱竟无人问津，父母官难道就是这样为百姓谋福祉的吗？”
县令跪伏在地，抖着声音辩解：“殿下明鉴！小人也想为百姓办事，但这干旱乃天灾所致，小人已请玄门高人施法求雨，却毫无成效。小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昙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哼一声：“百姓的命你不管，天灾你也不问，现在倒知道磕头认错了？你以为这一句‘无能’就能推得干干净净？”
千雪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县令，又扫了一眼堂内的师爷，平静地说道：“你既然知道无能，那不如说说，这县城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是如今这幅景象？街上的百姓为何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县令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挣扎，迟疑片刻才低声说道：“殿下明鉴，这……这并非普通干旱所致。小人听闻，有鬼众在此地兴风作浪，甚至有人说，这些百姓都是被鬼气侵染，才会变得癫狂失魂……”
“鬼众？”皓月终于开口，语气冷沉，“你可有证据？”
县令连连摆手：“小人不敢妄言！只是听闻……只是听闻……之前城内的玄门术士也曾提过此事，说是察觉到了阵法的残余，但之后便再无下文了。”
千雪微微挑眉，语气一贯冷静：“阵法？阵眼呢，可有查到？”
县令额上冒出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小人不知！小人没敢派人去查……这事毕竟古怪，小人无能，只能向上禀报……”
昙鸾咂了咂嘴，似笑非笑地看着县令：“不敢派人去查？还是不想去查？看来你这父母官当得确实很‘无能’。”
县令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连连磕头：“殿下明察！小人实在是无计可施，绝无怠慢之意！”
千雪有些不耐烦，对昙鸾说：“到此为止，我不想再听此人废话。”
县令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又对师爷说：“快，还不给宸王殿下和两位大人安排干净的住处！”
师爷见状，赶忙弓着身子走上前：“殿下请随小人移步，小人必定为您准备最好的住处和饮食。”
公堂内逐渐安静下来，千雪和皓月一前一后走出衙门。昙鸾落在最后，抬头看了看县衙破旧的牌匾，摇了摇头，嘴里嘀咕道：“啧啧，这样的地方，难怪养出这样一只缩头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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