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墨凌垂在身侧的手抄进了口袋,千雪视线往上爬,直到望进那双清冷的眸子才猛然清醒。
天地良心,她只是想着拿不回戒指就先退而求其次,可眼下的他拒绝的动作,却像她耍了“流氓”。
千雪脸颊微微发热,侧过脸回避道:“一个玩笑而已,当不得真……我看时间不早,就先回去休息了。”
也不再看墨凌的反应,她脚底抹油逃得飞快。
躺回柔软的床铺,千雪却是失眠了。经过一晚上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想通了——舍不得脸皮套不住狼,耍流氓就耍流氓吧,续命才是正事!
半个月后的清晨,千雪急匆匆地推开茶室的门,当看见一身白衣静坐在茶几前的男子时,终是松了口气。
这些天,她为了蹲根本就不着家的墨凌实在头疼。今日一从管家那得知墨凌在茶室,她连忙便赶了过来。
茶桌前,他身形挺立,修长的手持着盖碗,摇香、刮沫、出汤,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茶汤缓缓注入杯中,待香气晕染开来时,墨凌似才注意千雪的存在,目光冷淡地看过来:“跑这样急,是有什么事?”
他不提那晚的尴尬,千雪便也选择性地失忆,坐下来捧住推过来的茶杯说:“没,就是有些睡不着,听闻公爵在这边就过来看看。”
“睡眠不佳多是思虑过度,以后还是少向管家打听外面事吧。”墨凌漫不经心道。
千雪眼皮一跳,明白是管家给她拿报纸的事被知道了。
不过他什么时候还抽空关心过她的动作?
转念又想她也不是他的金丝雀,关心些时事也没什么吧,千雪呡了口热茶压下紧张,尽量让语气平稳些:“我能思虑什么,这些天我一个人待房中长时间没人搭理,就快要长草了。”
墨凌阁下茶盏,探向千雪眼底的目光幽深:“所以,今日是闲聊来的?”
四目相对,她下意识犯怵——毕竟可面前煎茶品茗的可不是什么风雅郎君,她一人族女人找他血族公爵闲聊,纵有夫妻之名也无比怪异。
夫妻之名……千雪忽然想起,他还从未承认过她的身份。微妙的因子在空气里流转,她眨了眨眼,期期艾艾道:“嗯……不可以吗?”
墨凌审视着无辜又坦荡的千雪,最终道:“你随意就好。”
这给了千雪鼓励。她眼睛弯弯,挪近了板凳。事实证明,墨凌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大多时候都是千雪一个人在说,墨凌只静静听着,看着气氛掉地上也不在意。
这实在是个无趣的男人。
她又试着把话题往他身上推:“最近天好冷,公爵穿得这样单薄,手却这样白,难道血族体温和人族还不一样吗?”
“因人而异罢了。”墨凌的语气如意想中的寡淡。然而,一个精力过剩的女孩可没那么容易被糊弄,她已经盯上他拿杯子的白皙手指——准确的说,是手指上的银戒。
不知哪来的勇气,千雪搭在桌上的手指蠢蠢欲动:“这样吗,这方面我了解得少,现实还是第一次见呢……”
墨凌冷冷道:“再不喝茶要凉了。”
这既是提醒,也是警告。
一语惊醒梦中人,千雪故作镇定地扯开话题:“我来红枫堡也有段时日了,公爵总是那么忙,这场联姻什么时候能补个正式的仪式呢?”
墨凌:“一个为了制衡两族的联姻而已,有没有仪式重要么?你的关心未免太过。”
他只将她当做花瓶,他终于坦言。千雪暗地里掐了把自己大腿,逼得泪花在眼里打转:“我命不好,自幼孤苦无依,以为联姻是意外的恩赐,这些天我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没成想到还是遭了厌弃……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墨凌眼波微动。实际上在千雪来城堡前,他就已知晓她是个孤儿,也知道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要想在孤儿院长大吃了多少苦。他自以为活得太久,看得太多,对世间疾苦早已麻木,可不知怎么,此刻对千雪楚楚可怜的脸,竟有些难捱。
阖眼敛住情绪,墨凌说:“左右只是一个名头,你若真在意,游街的事宜先提上来吧。”
千雪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听到这话时讶异地抬头,眼角还挂着一滴泪。所以……冷漠如血族公爵也是怕女人眼泪的么?这个发现让她惊奇。
墨凌见千雪呆呆的,叹了口气,将手帕递过去说:“异形未平前,民众总归需要信仰。原定计划是在休息日带你坐车游街,既然你提了,就改今天如何?”
千雪暗喜,接过擦了擦脸:“嗯嗯,今天挺好的,手帕我会洗干净还你……”
经管家安排,游街之事很快安排上,两人并排坐进车内。沉默的二十分钟后,街道逐渐热闹起来,这一片是血族的聚居地,警卫早早接到通知上岗维持秩序,拉起的警戒线外乌压压的全身血族民众。
“这位红枫堡夫人好漂亮,像壁画里走出来似的。”
“可不是嘛,听说是经占卜选出的新娘,这下消灭异形可不就是迟早的事!”
“预言女巫在上,这苦日子终是要过去了……”
与血族民众的第一次面见,场面却是意外的和谐。看着一张张脸写满疲惫和期冀从面前晃过,千雪对这些话无比迷茫——她并无特殊能力,他们寄托在她身上的希望岂不是注定要落空吗?
侧头看临座,同样置身舆论中心的墨凌正垂着长睫,心思不知飘在何处。
就是现在!
迅速伸出“魔爪”覆盖上去,触上他手的那瞬,千雪以为自己碰到了一块冰冷而细腻的羊脂玉。
下一秒,睨过来的冰冷目光令她呼吸一滞。她胆战心惊,生怕被甩开,下意识牵得更紧:“这人太多了,我头痛,让我牵一下就好!”
银戒很快起了作用,一阵耳鸣后,消失多日的009抢在千雪开口前道:【宿主!本月十五红枫堡前殿有一场大型宴会,能量晶体将会出现在宴会贡品里,还请您务必参加。】
十五?那就是在两天后了。
千雪追问:“收集方法呢。”
【您的灵识与晶体中的能量存在感应,届时您只要将距离把控在三步内,能量会自动完成融合。】
“还有……戒指被收走了,我还有什么可以和你联络的方式?”
【抱歉,缺少媒介我也无能为力,一切只能靠您自己了。】
009来去匆匆,车刚好也开完了一周,离了人群,就听见墨凌道:“可以撒松开了吗?”
千雪低头,顿生羞愧,立刻松开了仍紧紧相牵的十指。
她知道自己越界了,但不后悔。只要能活下去,事后承受他火气又如何?可墨凌久久没说话,只遥遥地望着她,好似在回忆一场旧梦。
千雪疑惑着,下一秒墨凌抬起手慢慢上移。她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动手,本能地缩起脖子——
墨凌却只是捡走落在她发间叶,说:“满意了吗,现在回去休息吧。”
千雪松下一口气。
大概是公务上有急事,下车后,助理附耳说什么墨凌快步往书房去了。千雪在后头无所事事地走着,无意瞥了眼东面,正巧看见管家正带着一灰头土脸的少年往楼上去。
少年拘着背子,身上脏兮兮的千雪不经好奇,她问血仆:“那个男的是新来的吗,那边都住着谁呢?”
血仆跟着望了一眼,如实答:“是波文大人又带人回来了,东楼单独划出,收留的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波文……千雪想起来了,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听说他本事很大,日行千里收集情报,墨凌很是看重他。
千雪皱眉道:“血族孤儿吗?”
“夫人,是人族孤儿。”
血族地盘竟也收留人族孤儿……放眼望去,东楼入口空荡荡,周边的植物死的死败的败,也不知楼里是怎样的光景。千雪不由也往那边走几步说:“我上去看看。”
“不可!”血仆焦急地拦住了她,“那边的人大多性格孤僻,又是安雅小姐在管,贸然去了也是多有不便。外面冷,您还是快回房吧。”
千雪想了想,觉得此事是有些冒险,终归掐灭了上去一探的想法。
十五那晚,月上中天。
往日安静的古堡大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这已经是千雪来这的一个月零十六天了。虽然没有人邀请千雪,不过她自己长了腿,一个人就悄悄摸到了前殿。
为隐匿身上的人类气味,千雪趁没人注意混入更衣室,随意找了身血仆的制服换上,而后将换下的衣服往柜子背后一塞,便昂首挺胸地走入前殿。
厅内来客重重,视线里都是些陌生面孔,千雪穿梭期间,一不小心和拎着木桶的血仆撞上。
木桶一斜,“哗”的掉出一半冰块来。
血仆见千雪也是家佣的服饰,顿时眉头一皱,嘟囔道:“怎么毛毛躁躁的,仪式要是出了纰漏,有你们好果子吃!”
“对不起,我会打起精神的。”千雪压低脑袋道歉。
好在对方也没顾得上她们,丢了几句责备的话就匆匆走了。
晚宴依旧热闹,只是刚才还分散的人群不知为何都往中间去了,千雪觉得奇怪,也往前跟了几步,就看见大殿中间放着个木质浴桶。
浴桶里的水只有一半,拎着木桶的家佣风风火火地上前将冰块往里倒,直到水位涨到一定位置后才停止动作。
这是谁要大庭广众下泡澡吗,还是冰水澡?
“好香的味道……”
千雪闻声猛地回头,一个陌生男子几乎要贴上她的身体,温热的吐息越来越近。
“今晚第二个新鲜人类?这娇嫩的模样还真是别有风味。”他兴奋地舔了舔嘴角,两颗獠牙若隐若现。
显然,对方把她当作了盘中餐。
感知到危险,千雪匆忙要逃:“您认错了,我还有事要做,恕不奉陪。”
陌生男子握住她手腕:“跑什么,我让你走了么?”
被抓住的手臂开始发红,孱弱的身体却使不上力气,千雪被对方拽进怀里圈住,他下意识想喊救命又猛然清醒——周围都是吸血鬼,也许这一喊会引来更多的危险……
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二楼一个熟悉身影上。
乌发,冷皮,琥珀眸,墨凌靠着围栏缓缓转着戒指,动作间自是风雅,周围的血族簇拥着他,却又因着敬畏,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隔着遥遥的距离,墨凌似有感应地目光凝在千雪身上。在短暂的凝滞后,他竟直接跃下看台朝她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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