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特别是这样倒在血泊里，模糊了五官的样子。
蒂格利缇脑海里的那副景象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有些病态地对比这两幅场景的异同。
戈里昂握紧了那弯镰刀，心里的危机感越发厚重。接收到蒂格利缇的示意，他摸出一瓶紫色的液体，倒在了诺伯理斯的头发上。
金色如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原本的棕栗发色。
塞威基森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蒂格利缇，“大公，诺伯理斯死了吗？”
蒂格利缇沉吟一声，“正常应该是死了，但显然，他还活着。”
话音刚落，流出来的血液如同时间倒转般流回他的身体里。在眼睛睁开的瞬间，诺伯理斯猛地张开翅膀，伸出利爪獠牙，迅雷般地向戈里昂攻去。
戈里昂也不怯他，迎面攻上去，打得有来有回。
难怪诺伯理斯能够狂妄至此，被他转化的戈里昂就算是在六百年前也没有几个能和他打成平手的。这血族年纪这般轻，竟有如此实力！
蒂格利缇的好奇心愈发旺盛。相似的脸，相邻的封地，莫名强大的血脉，消失的德斯家族，被莫名唤醒的他。
呵，看来有谁不想让他安眠啊？
蒂格利缇不由得又勾了勾嘴角，微微转动手上的戒指。戈里昂刚要反身进攻，就生生止住，几个弹跳下回落到蒂格利缇身边。
诺伯理斯身上挂了点彩，不消片刻便愈合如初。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戈里昂，想将他撕成碎片。
“据我所知，死亡长镰给三代以下的血族是不可愈的伤痕，你不过七代血族，却可以无视攻击，实在是不可思议。”蒂格利缇啪啪地拍着手，着实有些讶异。
诺伯理斯像是被撸顺了毛的大狗狗，有些骄傲地落回地上，颇为傲娇地倚在一个长老的扶手边。抬手拨弄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痞气地龇牙说，
“那当然，我……”
滴答滴答，噗嗤！
塞威基森霎时瞪大了眼睛，只见诺伯理斯猛地呕出一大口血，而后便抽搐着倒在地上，心脏处破开一个大洞，里面源源不断的鲜血如丝绸般向蒂格利缇汇去。
或者说，往那枚戒指汇去。
任你再怎么是不死一族，抽干了浑身血液，又没能转化，就算是再强悍也只能哀嚎着死去。
诺伯理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任何一点声音泄露出去，莫名的压力让他倒在地上动不了一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流失，一点点感受离死亡越来越近的冰冷。
一种藏在潜意识里，非常熟悉的冰冷。
诺伯理斯死了。
真的死了？那个单枪匹马挑战长老院，又全身而退的血族死了？这样轻松？
确实是死得透透的了。
温奇忒被押着不许靠近，所有血族乐见其成，塞威基森兴奋得战栗，连翅膀都迫不及待地张开，急切地宣告自己是这个王国唯一的主人。
蒂格利缇的视线惫懒地略过他们的狂欢，回落到那具尸体上，手上随意又精准地敲着秒数。
他的少年就是这样平静地度过最后这点时间的吗？灰败的眼瞳里就是这样的黯淡吗？黯淡得倒映不出来自己的身影。
救不救呢？
蒂格利缇静静地看着那具尸体，白得透明。再过一会可能就化作飞灰消失了吧。
随着各血族高涨的情绪，浓稠的黑暗将那灰白的尸体衬得更破碎，许久没有跳动的心脏陡然被揪起，坠着细细的疼痛。
“戈里昂，把他带过来。”
话音刚落，蒂格利缇便徒手划开一个豁口，走了进去，消失在了后殿里。
塞威基森眼看着戈里昂将诺伯理斯颇为嫌弃地扛起来。回过头来来补一句，“若陛下还有其他事，来寻我就好，主人不喜欢被这些事打扰。”
塞威基森有些没反应过来地点头，有些不切实际的接受诺伯理斯已经死去，而他终于能够说的上话，不为流言蜚语伤心的事实。
蒂格利缇大公应该不会成为第二个诺伯理斯吧？
……
而此时的蒂格利缇正赤脚踩在地毯上，铺下一卷羊皮纸，用羽毛笔沾取墨水，画下复杂的法阵。随着最后一笔落下，每一处被墨水沾染的地方都开始溢散出黑红的烟雾，那黑烟受召似地往中央涌去。
诺伯理斯躺在阵法中央，承受住汹涌急切往他身体里钻的黑烟。
“吾乃蒂格利缇·德斯，血族一代，不死者的指引，以血蔷薇王冠为系，召回诺伯理斯·莫伊，签订主仆契约，成为德斯家族的二代血仆。”
蒂格利缇划开指尖，将涌出来的一滴血抹在诺伯理斯的唇上，苍白的唇瓣变得殷红，让他英俊的脸莫名添上些色气。
血液的香气四处逃逸，古老的吟唱化作清晰的魔法脉络充斥整间密室，一丝一缕的旋绕法阵，疾风骤起，诺伯理斯的头发被吹得乱飞，模糊了他惨白的脸。
“起。”
变故突生，诺伯理斯突然睁开双眼，自发地吸纳游离的魔法元素，眼中幽深的红光乍亮，饥渴而迷恋地吞咽唇瓣上的鲜血，露出苍白的唇色。
牙齿刮取剩余的血液，舌头用力地舔走所有的暗红，香甜而味道反倒加重了心里的渴求，**逐渐涨大。
对鲜血的渴求迫使他爬起来，眼前模糊一片，看不清有什么东西，只凭借钻入鼻尖的奇香判断方向。
好饿，好渴，为什么，什么东西这么香，又香又甜，比西弗利亚的魅魔还蛊。如此甘美的猎物，他抓住后要不顾一切地吸干！拆吞入腹！
蒂格利缇翘着腿，斜靠着扶手，静静地端详那只被他唤醒的野兽。暴躁而饥渴，对鲜血的垂涎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野狗，每一块肌肉都叫嚣着暴动和难耐。
那只野兽凭着空气里残留的气息，向他的主人迅速爬来，急切地吸走空气里的甘甜，却不知道这种甘甜只会加重他的饥渴。
诺伯理斯终于蹭到蒂格利缇脚边，像是一只巨型犬来请求主人的垂怜，急切地拱着身子，迫切地挤进他的怀里，寻找可以驯化他的食物。
蒂格利缇被他莽撞的动作逗笑，揉了揉他蓬松的头发，淡淡地说，“还是黑色的好看。”说罢取下来皮质的手套，将雪白的手腕隔空放在诺伯理斯面前。
诺伯理斯眼睛都亮了，身后无形的大尾巴摇啊摇，迫不及待地咬上去。饥饿的血族将牙齿深深埋入血管里，近乎蹂躏般地叼住那块皮肉。
迫切的**根本等不到血液自己流出来就被疯狂地吸走，溢出来的血顺着腕骨流下来，在滴落下去的前一秒被舌头卷走。
显然跪在地上的野兽远远没有满足。但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连同血痕也早就被湿漉漉的唾液代替。
那样子，活像一只抱着肉骨头不撒手的狗。但蒂格利缇显然没有陪他闹下去的耐心，一脚踹过去将他踹飞。那条疯狗苍白又带着不自然涨红的脸上留下红肿的印子。
诺伯理斯被踹翻在地后的一秒，立马撑起来抓住那只还未回撤的脚。撩开长袍，一口咬在了脚踝骨上半英尺的小腿上。
呃嗯……
蒂格利缇显然没料到他如此大胆，啪的一巴掌甩到他脸上，把他的头扇偏。
脚边的血族很快从嘴角渗出血来，但如鹰的视线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眼中满是混沌的痴迷，病态又执着地把脸蹭回手上。
湿润的触感落在手心上，尖利的牙齿急躁地磨着软皮，眼睛却一直黏在自己脸上，好像只要有任何一个允许的信号就能叫他发疯。
又粗又急的呼吸喷在他的指尖，难受的哼哼声就没消停过，诺伯理斯反复用鼻尖去探皮下的鲜血，哼哼唧唧的像只没断奶的小狗。
而蒂格利缇就是那冷酷的训犬师，只是冷漠地等待着诺伯理斯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气音也逐渐消失，眼睛迷迷瞪瞪的，一歪头就倒在了他的脚上。
蒂格利缇知道这是血起效果了，不耐烦地将他踹翻到一边，有些嫌恶地擦拭被含过的地方。
诺伯理斯的头发渐渐蜕成银白色，刚刚喝下去的血又从身体的各个毛孔中渗出来，积成一团血洼。
待到最后一滴血被排出来，他的头发又叛逆地违背主人的期许，变成了金发，连着苍白的皮肤也逐渐被染黑，原本就偏高的身体又被拉长了几英寸，浑身的成熟气息将最后一点少年气排挤走。
比之前更加不顺眼了。
蒂格利缇的耐心降至冰点，若他扛不过去死了，便就罢了，若是扛过去了，干脆自己还是把他杀了吧，免得如此不伦不类的讨自己的厌烦。
蒂格利缇脸上露出了与当时听见白桔梗一样的神情。真是惊人，他居然能够容忍这个年轻气盛的血族到这种地步，果然还是那张脸么？
眼前的躯体渐渐冷却，又回到那半死不活的样子。血族间的转化是漫长而危险的，如今看他这幅状态，倒像是要失败了。
蒂格利缇叹了口气，起身端起一旁的红酒杯，跨过诺伯理斯，走向门口。戈里昂就靠在门边，紧绷着肌肉，不愿离去。
蒂格利缇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你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戈里昂咬紧下颚，有些勉强的开口，“我担心您……”
蒂格利缇嗤笑一声，“担心我？你在说什么？”最后看着他的脸，越发想笑，最后也只是随意丢下一句“傻子”，便踩着楼梯，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里。
目送着那个身影走远，戈里昂这才进去收拾残局。满屋的羊皮卷纸和符文记号，仍然飘荡的魔法元素残留着躁动的余温。
地上躺着的那具冰凉的尸体没有半分动静。戈里昂将他踢翻面，皱着眉地用异能拴住，思考着哪里有阳光可以把他的死灰给扬了。
不消片刻，戈里昂张开翅膀，将诺伯理斯扔去了永昼城的边界，只消等太阳光偏移半刻便可以目睹他的死亡。
戈里昂刚把尸体丢到地上，便警惕地注意到周边的异响，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的兴味，便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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