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春啊,你怎么会想着要走提前批呢?这都是考不上大学的学生才走的路子,里面的学校只有大专,你可是清北的苗子啊!你再考虑考虑,还是有什么难处,和老师说说?”
班主任老戚一脸不解地看着荀春,面露关切。
他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爱徒会提交一份单招考试的报名表。
“没有,打扰了戚老师,我会再想想的。”
荀春神色平静地拿回自己的那张报名表,向老戚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路过走廊垃圾桶的时候,他随手将那张A4纸撕成碎片,丢了进去。
荀春撑着水泥围栏,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实在太想……太想离开这座城市了。
*
沈昼感觉自己就像块任人揉搓面团,被人群推搡着从火车上挤下来。
没想到,这小地方,人流量还挺多。
他勉力护着自己的雪板,跟在人群后面,像挤牙膏似的,一点点挪动着出了站。
沈昼背着登山包,站在车站前面的小广场上,迎着冷风接连打了三次电话才打通。
“喂,小叔,我人到昕城了,你来接我啊?”
“兔崽子!真不会挑时候!”那头传来了一道甚是简单粗暴的男声,“没空,自己找地方住,等我回头联系你!”
说完就挂了电话。
“喂,小叔!”
沈昼听着耳边的嘟嘟声,一脸无语,他亲爱的小叔什么时候能靠点谱啊!
这里又不是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让他怎么找地方住啊!
这时一辆绿盖的大众出租车停到了沈昼面前,车窗摇下来,一个看起来极为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舔着笑脸,“小伙子,去哪儿,城里十块,下乡五十!”
于是,沈昼便上了出租车。
不论是大城市,还是小地方,出租车一向有一股汽油、汗渍以及香烟混合着的难闻的味道,但是这一辆出租车,里头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雪松的清香,让沈昼不由得对这司机有了些好感度。
上车后,沈昼和出租车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主要是司机不停地问,沈昼则是挑拣着回答。
出租车司机掉了头,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沈昼,热情道:“小伙子,哪里来的?”
沈昼则新奇地看着窗外低矮的建筑,随口回道:“北京。”
“首都啊!大地方。去哪?”
“去......”
对了,他还没地方住呢!
“去酒店。”
“酒店?”司机先是一愣,接着说:“哦,是宾馆吧,咱们这里没有酒店,只有宾馆和招待所。”
“那就去宾馆吧。”
“小伙子,你住几天啊?”
“到过完年。”
出租车司机突然停了车,转头看向沈昼:“那时间可不短啊,小伙子,看你面善,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地方好地方?”
......
沈昼背着登山背包,手里抱着一双滑雪板,站在一间老旧的居民楼下。
转头,只看见了出租车的尾气,以及逐渐隐没在夜色里的车灯。
他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隔壁的老太太回乡下闺女家养老了,房子正在出租呢!便宜又宽敞!”
沈昼没想到,十一月的南方小城竟然比北京更冷,沈昼只好哈着气,搓着双手,来回踱步以增加身上的热量。
荀春下楼时,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背着雪板走来走去的傻狍子。
“你好,请问是你要租房吗?”
一道清冷如细雪般的声音落在耳侧,沈昼循着声音抬头看去,一位面容清隽,皮肤冷白的男生站在他面前,正蹙着好看的眉头打量着他。
他连忙摘下卫衣的帽子。
“嗯,是我。”
“跟我来吧。”
......
荀春带着身后背着雪板的傻大个,穿过单元防盗门,又爬过四层空间狭窄的楼道,打开左侧的那套民居的防盗门,走了进去。
然后着对身后一直左顾右盼的人说道:“就是这一间。”
“好的,哎呦!我去!”
沈昼刚想跟着进门,便被身上的雪板拦在门外。
荀春看着对方换了个角度,终于抱着雪板走进屋子,轻声问道:“你身后背的是雪板?”
“是的,你要看一看吗?是布拉尔大师的定制雪板,可漂亮了!”
沈昼说着就要解下来让面前的男生看一看。
“不用了,”荀春冷淡地拒绝,“这座城市从不下雪。”
……
“浴室的热水器有点问题,用完了要记得加水,不然一直是冷水.....”荀春将房间内所有注意事项告诉傻大个,随后走出屋子,对沈昼说:“我住在对面,但没有大事不要找我。”
“哦,好!”
沈昼接连点头,随后叫住了已经走到对面,打开防盗门的男生,“你叫什么?”
荀春停下开门的动作,垂眸回道:“荀春。”
“荀春......”沈昼重复了一遍,又高声对着对面的防盗门喊到:“我叫沈昼!”
回应他的是一道喑哑的关门声。
沈昼放下雪板和背包,就在这个60平不到的小屋里转了转。
他身高快一米九了,而这民居楼高看起来至多两米一左右,感觉跳起来就能摸到天花板,不免觉得有些局促。
但不知为何,沈昼适应的还挺好,转了两圈便在卧室的床板上成大字状躺下了。
突然,沈昼从床上跳了起来,duang得一声就撞到了脑袋。
痛!
但他仍旧坚强地捂着额头走出屋子,接着拍了拍对面的防盗门。
“荀春!”
大概过了一分钟,荀春从卧室走出,拉来防盗门,声音冷淡:“什么事?”
“我没有被子盖。”
“等着。”
没多久,荀春便抱着两床被子来到对门,看了一眼沈昼,直接帮额头青紫的某人把床铺好。
然后再度关上防盗门,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没有大事不要来找我。”
“哦,好。”
沈昼失落地看着立刻关上的防盗门,慢吞吞地回到卧室,躺下。
随后鼻尖又嗅到了熟悉的雪松香,登时心情好了起来。
……
那边,荀春回到卧室书桌前,带上耳机继续做题。
他看了一眼日历,距离2014年高考还有200天。
好遥远的数字。
*
这房子有些年头了,极其不隔音,荀春躺在床上,能清楚的听见隔壁打电话的声音。
“喂,妈?我到昕城了。嗯,找到住的地方了,还不错。哎呀,你不提这茬我都要忘了,我真没事儿,这里挺好的,你早点睡吧,不是要睡美容觉吗?晚安晚安!”
那人的声音张扬、明快,像他的人一样,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打完电话,隔壁又开始收拾什么东西,霹雳乓啷,吵得人睡不着。
荀春忍了许久,好不容易消停了,突然又听见一声哀嚎。
“好烫!”
荀春猛的坐起身来,不会是那傻子只知道烧水不懂得调温度吧?
他靠着墙坐了一会儿没再听见哀嚎声,又躺下去,合上眼睛。
但还没完,隔壁又响起了电影片头的音乐声。
还好,是部英文电影。
伴着朦胧的电影对白,荀春合上眼,慢慢睡着了。
*
荀春早晨被闹钟吵醒,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时间,发觉已经6点了,于是火速翻身下床。
先轻手轻脚地开火将面条煮上,然后回卧室换掉睡衣穿上外套,收拾掉桌子上的酒瓶和垃圾。
关掉煤气灶,让面条在锅里温着,荀春拎着打包好的垃圾袋,快步下楼丢垃圾。
走出单元门时,迎面遇上了穿着运动套装跑步回来的沈昼。
荀春忽略掉对方打招呼的动作,快步向垃圾站走去。
丢完垃圾回来,走到五楼,他又遇见了沈昼。
“那个,荀春……”
沈昼坐在楼梯口,看见他回来,立刻咧着嘴,露出一双洁白整齐的牙齿,看向他,不好意思道:“我忘了带钥匙了。”
……
沈昼跟着荀春走进家门。
“荀春……”
他打量着堆得满满当当但极有条理的客厅,刚想夸赞一番,便被人捂住了嘴。
“别说话。”
荀春用口型说道。
沈昼只觉得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双手分外冰凉,楞了一下才点点头。
他跟着荀春走进卧室,发觉荀春的卧室比隔壁他那间要更小。
只放得下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书桌上满满当当都是课本和资料。
多而不乱,这是沈昼对荀春卧室的第一印象。
荀春打开阳台门,对沈昼说:“从这里翻过去就是你的卧室。”
沈昼跟着进了阳台,上面空荡的很,只晾了两件贴身衣物。
荀春似乎才看到上面晾着的内裤,连忙将其叉了下来塞进衣柜。
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你……你自己爬过去吧,我要赶着上学了。”
沈昼摸了摸鼻尖,也有些不自然,他刚想说声谢谢,接着就是一阵“呼噜”声。
“那个,你吃面条吗?”
“吃……吃吧。”
沈昼吃完面条自觉地清洗了锅碗,然后从荀春的卧室翻回自己的卧室。
而荀春早就吃完早餐,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在翻回自己的卧室之前,沈昼还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荀春的书桌,将其翻看到一半的红楼梦放好,书里头掉出来一张明信片,那上面是一幅雪景的照片。
沈昼蓦然回想起荀春板着脸说“这座城市不会下雪”的模样,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嘿,口是心非,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没人不爱下雪天!
*
“荀春,来我办公室一趟。”
老戚讲完课,收起试卷,看了眼荀春。
荀春默不作声地起身,跟上老戚,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办公室。
“荀春,你考虑好了吧,咱不去单招提前批了吧?”
老戚试探着问道。
荀春点点头,回道:“考虑好了老师,我还是正常参加高考。”
老戚顿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荀春的肩膀,笑着说:“以你的成绩,明年清北都在向你招手,咱们考啥大专啊,来把这个喜糖带回去发给同学们,你们师兄结婚。”
荀春捧着一大包喜糖,走出办公室。
依稀还能听见里头老师们的议论声。
“哎,老戚,你这是把荀春当你自己的孩子看呢!”
“那孩子性格要强,思虑过重,突然和我说要走提前批,真害怕是出了什么事啊!”
“真担心啊?不是担心万一你的宝贝学生提前批走了,你的清北奖金就没了?”
“去去去……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听见这些,荀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伸手捂住自己隐隐作痛的智齿,默默道,再坚持一下。
荀春回到班里把老戚给的喜糖散掉,默默回到座位上,做起英语阅读理解。
“哎,荀春。”
前桌的女生转过头,笑嘻嘻地问道:“你以后想去哪座城市啊?”
“还用问哪!”
后桌的男生拍着篮球,“他肯定是去北京喽!”
“那,我也要去北京!”
“嘿,你考的上北京的大学嘛!”
“要你管!”
说着两人便打闹了起来,而最开始问的荀春,似乎只停顿了一下,便又拿起黑色水笔,圈出一个又一个单词。
"It's snowing all over Ireland."
整个爱尔兰都在下雪。
昕城没有下雪,却下起了小雨,荀春没有带伞,只得将外套的帽子带在头上,一路小跑回到家里。
之后便觉得有些发烧,他吃了两粒退烧药,然后将两人份的晚餐做好,实在支撑不住便回了卧室蒙头睡去。
*
半夜十点。
沈昼正在和死党秦天助连麦打剑灵。
“沈大少爷,发配边疆的滋味好过吗?”
“去你的,我是主动请命来陪我小叔过年的。”
“嘿,你看我信吗?英雄救美不仅没有好报,反而直接被禁赛一个雪季,连冬奥会都去不了,这滋味,啧啧啧,想想都很酸爽。”
秦天助的嘴巴毒的很,“你都被宣布禁赛一个月了,那位有给你发过一条短信,打过一个电话吗?”
沈昼忍不住怒了,直接叫对方的外号:“秦铁柱!我说过多少次了,我就是单纯看那孙子不顺眼,不是为了救什么美!”
沈昼今年十八岁,在体育大学念大一,是越野滑雪运动员。
一个月前,因为看不惯预选队里霸凌的情况,和另一个运动员起了冲突,直接被禁赛一个雪季,也错过了本届冬奥会。
这是他本人的视角,但从旁人来看,沈昼妥妥的是为了英雄救美,因为被霸凌的那位,可是整个冰上项目的一朵花。
“okok,知道了,你沈某人从来不为美色所惑。”
秦天助一听到沈昼叫他铁助便知道这是真生气了。
这时,沈昼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杯碟摔地的声音。
他对频道里的秦天助说了一声“等我一下”,接着便摘下耳机穿着拖鞋推门出去。
生日开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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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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