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捆仙绳锁住之后的事白商记不清了,再醒过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心口疼痛仙核似乎要碎了。
萧不辰抱着她坐在落满枯叶的树下,感觉她醒了,低头看她:“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白商看着他这张和椿大人一样的脸,心里觉得膈应,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手脚都软着,动了动也只是把头从他的胸口挪到了肩膀。
萧不辰抱紧了她一些说:“你刚才脱了力,一瞬间灵力爆发身体承受不住了,要休养一阵子,别再乱来了。”
白商抬手推他,喃喃道:“椿大人…我要去找椿大人。”
萧不辰叹气,摸着她的后背慢慢摇晃着安抚她:“找不到了,也不必找了。”他抬头看去,“无力回天了。”
在深沉夜幕下,白商越过萧不辰,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身后椿树,树枝张牙舞爪伸向天空,再无往日生机。
萧不辰抱白商回去屋内,翻出一块璞玉塞到她手里:“可以帮你尽快恢复的,你拿着。”
白商恍恍惚惚的看着他,头很疼,手脚都抬不起来,声音都有些发不出,忽然落了泪:“到底怎么回事?”
萧不辰坐在她旁边,擦她脸上的眼泪,俯下身想去亲她安慰她,每次她耍脾气不开心椿大人都是这样做的。
白商皱眉看着他离得越来越近的那一张椿大人的脸,感觉恶心的撇开了脸。
萧不辰见她躲,拉他她手捂着自己心口说:“我是椿大人的木芯做成的,他把记忆和情感都植入于我,也赋予我他的灵气,白商,我就是他,你把我看成他就行,不必伤心他身死。”
白商盯着他,听着他一句一句的话,居然哭的更伤心了。
萧不辰皱眉道:“我们是一样的,你怎么不懂?椿大人把我做出来就是替代他的,你把我当做他就可以。”
白商不想和他说什么,翻过身背对他:“是你不懂,是你们不懂。”她伸出手往床内探去,在虚空中想要抓住什么,想要被那人拥抱,想要被温暖,可面前什么都没有了。
心口裂开一样的疼,疼的整个身体都麻木了,白商睡不着却又不清醒,她在想这样是不是就是死亡,没有了所有力气和希望,原来死亡并不是激烈的挣扎,而是虚无。
白商躺在床上几乎不动,萧不辰就坐在屋里看着她也不动,不知道过了几日,白商侧头看着他说:“我看着你这张脸只觉得恶心。”
萧不辰看进她的眼睛,脸上是和椿大人一样的表情神态,声音也是一样:“恶心就恶心吧,我的存在是为了你,恶心也没办法。”这是椿大人绝不会说的话。
等身体恢复了,白商也冷静了,没吵吵闹闹,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被护在羽翼下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道,还好椿大人留下了萧不辰。她要做什么想知道什么萧不辰都一一告诉她,白商每日看着他,心里沉了又沉,这人顶着和椿大人一模一样的脸做着和椿大人相似的事,可他不是椿大人,这件事时时刻刻都在折磨她,可她又不想与他分开,毕竟他和椿大人一模一样,不管是玩具还是替身,在现在的情况下她真的离不开。
之后几个月白商和萧不辰想尽办法去联系其他神仙,却没得到一个回信,只有林清白家给她回了信息,她明白一定发生什么事了,她就出去看看。
初秋的午后,白商屈着左腿拨弄着脚踝的铃铛说:“萧不辰,我要出去。”
“去哪?”萧不辰淡淡地问。
“出去。”
这一次萧不辰倒是不阻止淡淡说了声好,就开始打包重要的宝物书籍,还找好了马车。
白商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问他:“怎么不阻止?你应该知道椿大人不愿意我走吧。”
萧不辰望了望那棵枯树说:“他自己都没了,已经没人管你要去哪了,这里灵力会越来越稀薄对你不好,你不是早想出去转转,现在是时候了。”
白商沉默着,扶着他的手蹬上了马车,萧不辰问她要去哪?她不知道去哪,看着远处想了想说:“去林清。”
坠在马车一角的铜铃响起,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起来,出结界的时候,曾困住白商的脚链在这一刻冰冷冷的贴在她脚踝,一声不响。
白商想掀起车帘再看一眼,手指抬起停在了薄纱一角,而后慢慢放下了,看什么呢?那里已经没有值得回首而望的人了。
马车经过热闹的集市,萧不辰侧头看她微笑道:“要不要下去逛逛?外面很热闹。”
原本闭着眼的白商睁开了眼说:“不逛了,没什么想要的。”
有风吹过,白商无意的往车外看了一眼,她看到了一个黑衣的少年,他高高的束起长发,黑色发带上有银线闪着光,黑色窄口衣袖上绣着云纹。
白商睁大了眼睛,震惊不已,甚至来不及叫萧不辰停下马车就跳了下去,她匆匆跑到少年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大声道:“凤栖神君呢?贺兰涯,你为什么在这儿?你没死?”
…
贺兰涯拽了一片叶子擦掉手里的鸟屎,烦躁的往山下走,他奇怪的看着下山的路,沿路枯草中有一些小簇的草茂盛生长,像是脚印又似乎是引路的明灯。
他摸了摸自己袖口银线绣成的腾云,抬头去看秋日特有的云淡蓝天,心里想着好像忘了什么事,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什么,头有点痒又有点疼,想不起来。
山下的镇子很热闹,秋日天色正好仿佛春昭,街道两边有各种摊位买卖。
贺兰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人面前停了脚,看着那一串串的红果子发了呆。
身后有马车经过,那辆马车一角坠了一个铜铃,行驶过去时发出叮当的声音。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贺兰涯侧头看去,是一个大大眼睛的女孩儿,手里提着妃色裙摆向他跑来,而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紧张语气急躁地问他:“你为什么还活着?”
贺兰涯一皱眉,心想哪来的娇小姐?上来问别人怎么没死?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一抖手挣脱开少女刚要说什么,见一男子捞过少女搂在怀里,盯着他说:“贺兰涯,别来无恙。”
那男子个子高挑,身形修长,一张脸看似平淡但仔细观摩又觉得十分俊美,贺兰涯看着他的这张脸有些眼熟便仔细去看,正想着这面容柔和的人是谁?脑海撞入记忆,猛然想起这张脸的主人,这是神木椿大人。
…
春日正好,又是一年槐花季,凤栖和贺兰涯坐在大辰都城一处茶楼的二层窗边,阳光透过镂花窗照进来,映在凤栖脸上的斑驳让贺兰涯想起槐安镇周家槐花刺绣的床幔里凤栖脸上晃动的影子。
贺兰涯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凤栖侧目看他,眼尾微挑道:“想起什么了?”
贺兰涯手指挪动,小指放在嘴唇上说:“想起我和神君在一处…地方。”
凤栖后背挺直靠前坐了一点,微微垂头向窗外看去,露出后面雪白脖颈,在内侧的左脚仿佛无意抬起,脚尖蹭上贺兰涯的小腿,声音平淡:“哪一处?”
贺兰涯本来坐的松垮,被他这一挑直接坐的笔直,浑身上下都在燥,他右腿一跨将凤栖的脚抵在墙边,然后迅速侧身抓住他脚踝,拇指摸索他脚腕:“神君觉得是哪一处?”
贺兰涯说着话,手上微微用力,眼睛盯着凤栖挪不开,他的心上人美的像一株水晶做的花,在这暗淡的房间内不费吹灰之力的璀璨夺目。
凤栖蹬了一下左脚没蹬开,抬手撩了一下银发,五指分开将头发捋到一侧说:“你想的我哪知道?”
贺兰涯抬高他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手顺着他脚踝往里探:“我想起一条青蛇小妖,最喜欢勾人,尤其喜欢缠着腿往上爬,那此时神君想到什么呢?”
凤栖想收回腿却被贺兰涯死死按住,眼看是躲不了了,干脆也不躲了,甚至直接把脚往贺兰涯大腿内侧挪:“想不起什么,此处也没什么特别。”
贺兰涯咬了咬牙,手指一挑,很轻的一声啪哒,是凤栖鞋子坠地的声音,他抓着凤栖脚踝往自己腿内侧拉,让他轻轻踩住:“那现在呢?”
凤栖吸了口气,慢慢呼出刚要说话,一只棕色小雀飞到窗前,落在凤栖面前,蹦着跳着叽叽喳喳。
凤栖全身一僵,脸色微变,贺兰涯放了手问道:“怎么了?”低头捞起凤栖的鞋给他穿上。
凤栖放下腿,看着贺兰涯说:“叶故之自缢了。”
贺兰涯一怔,他想起站在阳光下的叶故之,他微微扬起的脸上有一道细长的伤疤,淡然的说:“我无怨无悔,至死不渝。”
凤栖招手,想找来一只雀鸟给椿大人带个信儿,却被贺兰涯拦住了。
贺兰涯说:“这件事还是你我亲自去一趟吧。”
凤栖带着贺兰涯到神木时,椿大人一身青衣站在一棵巨大的树下等着他们,那棵树如天如盖,贺兰涯猜这棵树应该就是椿大人的本体。
去书房的路上,白发的少女和凤栖道歉,凤栖客客气气的伸手去扶那少女,却被椿大人挡开,这明显的动作让贺兰涯挑高了眉,心里有些不舒服。
到了书房,凤栖看向椿大人,踟蹰着说:“前日我与兰涯行至大辰都城,得了一个消息,此次前来就是为此事,我与兰涯都觉得应该过来告知椿大人。”
椿大人脸上没有表情,略微垂眼问道:“关于叶故之吗?”
凤栖点头道:“是。”
“请神君告知吧。”
凤栖也不再绕弯说:“叶故之,自缢身亡了。”
椿大人神色如常,沉默了片刻道:“多谢神君,劳烦亲自跑这一趟了。”话里逐客的意思明显。
凤栖眉头微皱问道:“椿大人,那孩子资质极好,你为何没阻止他?”
本是平常一句,怎料椿大人反应却十分激烈,他一下站起身道:“你怎么知道我没阻止?这是我的事,神君过问这是什么意思?”
凤栖还没说话,贺兰涯轻轻笑道:“这么一个无关痛痒的话题也能让椿大人如此反应,想必是有故事在里面啊?”
椿大人阴沉了脸色盯着贺兰涯没有说话。
贺兰涯看他样子,呵了一声:“椿大人并没真的阻拦吧。”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少女,还有椿大人明显的占有,忽然明白,“不会是为了那白头发的小姑娘吧?”
椿大人双目瞪起,脸上有些狰狞,咬牙道:“贺兰涯,你是珍贵,但是也比不得我。”说着话额头树叶脉络的神识亮起。
凤栖站起身挡在贺兰涯身前道:“椿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贺兰涯一把拉住凤栖手腕将他扯到身后护着,手在空中一划结阵在身前:“为一己私欲?你这老树开花可代价不小啊。”
椿大人不语,脸上没了表情,手中却多了一柄泛着青色的长鞭,猛然挥动甩在贺兰涯结成的阵上。
门突然被推开了,椿大人看了一眼瞬间收起了长鞭,额头神识也淡了下去。
贺兰涯扭头去看门外,是刚刚那白发少女,她一脸惊慌的看着他们。
几人面面相觑时传来了椿大人一句:“不送。”他站在原地,抿着嘴。
凤栖跨前一步还要说什么,被贺兰涯拉住,他看了看贺兰涯又看了一眼那少女,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躬身行礼道:“告辞。”
贺兰涯跟着他行了礼,往外走,在经过少女身侧时低头看见了她左脚脚踝上泛着光的脚链。
走出了椿大人的结界,贺兰涯道:“这老树居然真开了花。”
凤栖瞪他一眼:“开什么花也不该任由徒儿赴死,椿大人以前不是这样的。”
贺兰涯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老房子着火罢了。”拉着叶故之的手,“那老树总在一处呆着,脑子不对劲了,是我不对不该来,咱们以后可别来了,刚才你也看到了,好凶哦,一鞭子就打裂了我的阵,我现在灵力缺了一大块,神君可要给我补上。”
凤栖还想着刚刚椿大人不正常的反应,直接无视贺兰涯,有些担忧地说:“椿大人怎么会这样。”
“哪样?你看见那女孩子脚上的链子没?发着光…估计是困住不许出结界的法器。”
凤栖一皱眉似乎也想起来了:“是,应该是,那法器不多见。只是…椿大人怎么会这样?”
贺兰涯见他还在琢磨别人心里有点酸气,直接搂了他的腰抱起来:“在我怀里还想别的男人!凤栖神君可真是胆大包天!看我不罚你。”
凤栖一下失了平衡,搂着他肩膀道:“放我下来,闹什么!”
贺兰涯抱高他抵在一棵树上,仰着头道:“想让神君渡些灵气给我,奖励我刚刚如此神勇。”
凤栖道:“英勇什么?激怒别人那叫莽撞!”
贺兰涯不管他说什么,眼睛深深,声音低哑:“凤栖,亲亲我。”语气里似乎有哀求。
凤栖一下没了话,像是不情愿的小声道:“真拿你没办法。”然后低下头,披散的银色长发拂过贺兰涯的脸颊,像一道瀑布屏障,隔开了一个吻和阳光。
…
贺兰涯被突然想起的记忆搅乱的心慌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长吁了口气,看着眼前和椿大人一模一样的一张脸问道:“你不是椿大人,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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