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里，白棠刚和Night互换了位置，正蹲在列车上瞄准了Night的手臂准备打出那一枪，冷不丁一个电话打过来，手一抖，子弹偏离了原始的轨道，直接将Night击杀。
“靠！你故意的吧！”Night复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气冲冲地跑到白棠的身边准备质问，却见到她的表情有些迟疑。
“干嘛？你傻了？”
他伸出手，放到她眼前晃了晃。
“苏行秋给我打了个电话。”白棠呆呆的转过头，“怎么办？”
“电……电话？”Night愣了愣，“这个点？”
“啊……嗯。”白棠点点头。
“他这个点给你打电话干嘛？”Night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那……那你就当没听到呗，本来这个点就该睡觉了的。”
“嗯……”白棠点点头，抬手在自己的全息眼睛边上点了点，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给我发消息了。”
“他说什么？”Night见她面色不善，连忙凑过去问了句。
“他说，别装了，我知道你还没睡。开个门，我在你房间门口。”
“呃……”Night张了张嘴，“那……那这样的话……”
他一脸惋惜的看向白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要不还是去开个门吧。”
白棠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退出了游戏。
她抬起手将游戏头盔取下来，适应了一下现实中的光线，下床跑到门口开了门。
苏行秋果然就站在门口，见到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皱了皱眉，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上。
“……”白棠垂下头，目光闪躲，“我……那个，我刚准备睡。”
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装作一副很困的样子，让苏行秋以为自己确实是准备睡了，这样他大概率不会阻止自己。但是事实却是她内心激动万分，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
“别装了，我知道你睡不着。”苏行秋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哦……好。”白棠听他语气温和，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干脆也不装了，“记得关下门。”
她说着转身又跑回了床上，做进了被子里。苏行秋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白棠不在的这几天，别墅负责打扫的阿姨帮她将房间收拾很干净，苏行秋环视了一眼，没有走向沙发，而是径直走过去，坐在了白棠的床边。
身下的床铺很明显感觉压下去一小块，白棠藏在被子下的手有些局促的搓了搓床单，却却并不反感，这个距离，还可以闻到他身上常有的木质淡香。
“所以今晚回来的时候，你坐在窗户边上不说话，就是在约Night大晚上的陪你练操作？”
苏行秋这句话一出来，白棠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定然是知道了什么。之前因为他不怎么上自己的那个小号，白棠没往那方面思考，而今再仔细一想，便也能猜到七八分。
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点点头，答了一个“嗯”字。
“为什么不找我？”苏行秋问。
“……”白棠愣了愣，她下意识觉得苏行秋说这话的语气有些古怪，“我……你……太晚了，怕打扰你休息。”
苏行秋没有说话，白棠忍不住抬起头，见到他平和的目光，瞬间就明白这个人是在等着自己开口说实话。
“今天打的不好，怕你生气，也怕你失望。”她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开。
看哪里都好，反正不想看着他的眼睛。
“而且……今天XK-D的那个选手用的是行秋。”
“所以呢？”苏行秋问。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我打双人赛，这招也不会出来的这么快，至少还能再正式比赛当作个杀手锏什么的。”白棠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身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是极轻的一声叹息。没有责备与失落，更多的是无奈和释怀。
“那你想想，XK-D既然学会了这招，为什么要在星火杯就用出来，而不是藏着掖着，等到春季赛的时候再做个杀手锏呢？”
“嗯？”白棠顿了顿，抬起头问他，“为什么？”
苏行秋看着她一脸放空的表情，抬起手曲着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因为XK-D自己也明白这招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什么叫不算什么？”白棠被敲得有一点小痛，她抬起手摸了摸刚刚被苏行秋敲的位置，皱眉不解，“过去行秋不是根本都没人会吗？”
“那是过去。”苏行秋道，“端游对玩家的限制较多，再加上想要完成这一操作对手腕的伤害很大，所以哪怕是大家知道了方法也很难用的出来，久而久之便被人穿的神乎奇技。”
“但全息游戏不一样。当你在比赛里用出一次的时候，数据和动作都会被记录，通过信息技术很容易就能分析出完成这一操作的条件还有动作分解。”
“医师的速度不够快，但是加上箭给你带去的加速度就能达到这一条件，甚至我认为你当时的速度超过了能用出行秋的最低值。所以当速度够快的暗杀者，获得数据和动作分解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摸清其中的门道。再在不同的场景中反复练习，熟练后甚至可以成为暗杀者的一个很普遍的常驻技能。”
“XK-D是聪明的，当他们做出分析并且完成过一次的时候就很清楚的知道这个操作每个俱乐部都能实现，所以他们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亮了出来。”
“你眼中的底牌，只是每个暗杀者都能摸到的基础牌罢了。”
白棠的目光暗了暗，皱着眉撅着嘴，每一处五官似乎都在抗拒着接受这一事实，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苏行秋自然知道白棠在为什么而不服，他抬手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心。
“职业电竞对个人而言从来都不会是公平的，所以职业比赛中，团队协作永远大于个人能力。而在全息的世界里，对操作的分解，模仿和学习变得更加容易，唯一的底牌只有人而已。”
“人？”白棠疑惑。
“嗯。”苏行秋笑了笑，“你的经验，你的判断，你的勇气，还有你的本人的实力，这些别人模仿不来的东西，才是你的底牌。”
他说着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帮白棠床头的杯子里加了点，碰了碰杯子觉得温度适中，拿起来放到她手中。
“今天的第二场，你原本是什么打算？”
白棠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抬起头看了苏行秋一眼。
“想试试二点联防。”她开口道。
“二点联防通常适用于多弱辅助职业多视野的阵容，如一个队伍中同时有驯鹰人，侦察流机械师，善于打控制的元素天赋者，或是狙击手这样的职业。你们当时的配置是暗杀者，狙击手，医师和精灵骑士，为什么会选择二点联防的策略？”苏行秋问。
“……”白棠沉默了一会儿。
“因为……”她的话音带了些许迟疑，似乎是一边说一边在思考着什么，“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打算。”
“嗯？”
“嗯……”白棠抿了抿嘴，“因为我之前……没怎么关心战队的事情，今天也是第一天和方……呃………”
“方寻，许哲也。”苏行秋提醒道。
“第一天和方寻和许哲也见面，对他们的水平并不是很了解，第一局的时候根据劫难来分职业效果很不理想，所以第二局我就想着不如干脆就让大家用自己的主职业试试。”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了解到方寻和许哲也他们暗杀者和狙击手配合了很久，应该是很有默契的，这样的默契如果没有配合过的话贸然插入反而会有些拖后腿。
而且当时我觉得四号线不管怎么绕总归都会经过那栋写字楼，以写字楼为起始点，不需要抢到多少资源，只要能活着离开，就能利用中层平台的那些高楼和复杂的巷子和对方打游击。”
“而且，比赛中选择分线本来就风险极大，不会有多少人做这样的选择，方寻和许哲也落的那组楼阁资源并不是很多所以一般不会成成为第一选择，但是对于两个人而言却是刚好。”
“所以你是打算，利用狙击手超远的射程和来和你与蝴蝶打配合。”苏行秋接了话。
“对。”白棠点点头，“而且中层空间本身道路复杂，高楼和障碍物较多，我们的生存空间也比较大。”
“再然后就随机应变了。”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所以在你的战略里，哪怕是没有抓住藤蔓也是无伤大雅的，是吗？”苏行秋问。
“嗯……”白棠从嗓子里挤出来一个字。
“很好的策略。”苏行秋夸了一句，转而又问她：“那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啊？”白棠没想到苏行秋忽然会将话题转移到这个点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因为，因为……”
“因为”了半天，也没有因为出个所以然来。她咬了咬下唇，将杯子放回到床头柜上，从唇齿间挤出四个字：“因为输了。”
“胜败是常事，人不可能一直赢的。”苏行秋道。
“可是我觉得我不该输在那里。”这一次，她答得很快，那声音里，有不服，有失落，像是不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可刚一答完，立刻又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苏行秋轻叹了一声，他伸出手，慢慢将身前有些丧气地人揽进怀里。
额头贴上温热地布料，白棠才意识到自己面颊冰凉。苏行秋抱的不紧，可她却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胸口地起伏，听到这人沉稳而有力的心跳。
就好像是游鱼终于又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海域，每一寸涌上来的海水都令她感到万分依恋，渴望更多。
“我知道的。”苏行秋将手伸进她的发间，“如果是以前，你想要抓住那根藤蔓是轻而易举的，对吗？”
那声音温和，如秋日午后的微风，顺着耳膜钻进脑子里，满满地都化作了委屈。
泪水再眼眶中盘旋，终于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人总不能沉溺在过去地荣光里，总要往前走。而竞技比赛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需求而改变规则。这些道理白棠自然是懂得，然而，每当她面对失败，她总还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去回忆曾经那个自信又有些飞扬跋扈的自己。
可回忆如刀，寸寸诛心。
那些曾经她随随便便就能踢开的小石子，如今却都成了拦在她面前的大山。
而她是什么呢？
她是秩序井然的表象下无辜的路人；是现实中无能又懦弱的人们在网络上发泄自己情绪的对象；是为了大局必须被放弃的牺牲品。
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受害者。
苏行秋安慰般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可是你现在也能做到啊。”他轻轻笑了笑，“而且你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泪水终于再止不住，白棠抬起手紧紧搂住苏行秋的腰，就好像是这些日子所有压抑的负面情绪，全都在瞬间倾泻而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的，抱着眼前的人。
一边哭，一边拼命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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