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姜函的父母便来了医院。
沈确刚从病房出来,看到两位老人已站在走廊尽头。姜函母亲穿着一身素净的米色大衣,脸上带着职业医生惯有的温和和坚定;父亲则依旧是西装外套,白大褂挽在臂弯,神情沉稳而干练。
“嗯,放心,没有大碍。”姜函的父亲在仔细查看了沈母的病历后,语气笃定地说道,“就是前段时间太操劳了,熬夜多,营养也没跟上。静养几天就好,别太担心。”
“对,回去以后生活规律些,多吃点清淡的,多晒太阳。”姜函母亲补充道,又回头看了眼沈确,“你也别太自责,家里人生病,压力最大的是子女。你妈妈现在这样,也跟你工作太拼脱不了关系。”
“谢谢叔叔阿姨。”沈确点头,声音有些哽咽,带着满心的感激。
姜函的爸妈不仅是长沙有名的医生主任,更是多年前的老朋友了。两家是在高中家长会上认识的。那时沈确和姜函是前后桌,经常一起做项目,参加辩论赛。四位家长一来二去熟了起来,一直留着联系方式。如今再见,虽是医院的场合,却依旧带着浓浓亲切。
姜函父亲拍了拍她的肩:“你也要注意身体。小函总说你能干,其实我看你也挺倔的,什么都扛着不说。”
姜函母亲接话:“是啊,别逞强。有时候靠一下别人,不丢人。”
沈确点点头,笑着答应:“好。”
送他们下楼时,几人还聊起了高中时候的趣事。
医院门口,沈确刚送走姜函的爸爸妈妈,刚和他们挥手说再见,手机就响了。她一看屏幕——是林既白。
“喂?”她接起电话。
“我在长沙。你在哪儿?”电话那头,是林既白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急,甚至有些压抑不住的紧张。
沈确一愣,身体微僵:“你在长沙?你来干什么?出差吗?”
“你不是说回长沙了吗?”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忍了很久的质问终于冲了出来,“我以为……你要辞职。”
“我没事,我现在在湘雅医院。”沈确心里忽然一暖,鼻腔微微发涩。
“生病了?”他立刻追问。
“没有,我没生病。是我妈妈住院了。”她轻声答道。
电话那头,传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的声音:“我现在过来。等我。”
“哎,你不用——”话还没说完,通话就被挂断了。
沈确愣愣地看着黑下来的屏幕,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她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更没想到,他以为她要跑路。
大概三十分钟后,林既白出现在医院走廊尽头。一身浅灰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额前有细汗,喘着气,一眼便看到了提着热水瓶的她。
“林导,你真的来了?”沈确站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
“你真的没事?”他走近,一边说一边打量她的脸色,“你妈妈怎么样?”
“我真的没事。”沈确轻叹口气,“真没事,我妈只是慢性病复发,住院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林既白点点头,声音压低:“吓我一跳。你那么突然回长沙,我以为你——不干了。”
“哪能啊,你也太小看我了。”沈确轻笑一声,心里却悄悄一软。
就在这时,病房门开了,沈母探出头:“崽崽,水打了吗?——咦,这是谁?”
沈确一时语塞:“我同事。”
房间里的沈父听到声音,也立马出来,探头看了看:“同事?哎呀,小伙子不错,一看就稳当。”一边说着一边八卦的看着沈确。
“爸!”沈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哦哦,那是你同事嘛。”沈父赶紧装正经,却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
林既白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上前,轻声道:“叔叔阿姨好,我叫林既白,是纪录片项目的导演。沈确是我们的主创,也是我非常信任的搭档。”
沈母愣了一下,点头回应:“你好你好。你长得真俊俏,导演啊……哎呀,那你们年轻人现在也不容易。”
沈父一听是导演,更来劲了:“小伙子,这一行我懂!我年轻时拍厂里的宣传片来着,摄影剪辑我都学过!现在的小视频我也天天看,抖音是我教她下的。”
“爸你行了。”沈确忍不住扶额,脸微微红了。
林既白却很配合,点头说:“叔叔,改天我带机器来,您教我点经验。”
“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沈母笑着看女儿一眼,眼神多了一丝揶揄。
沈确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林既白根本没有要澄清“只是同事”的意思。她忍不住偷偷看他一眼,却对上他淡淡一笑的眼神。
他不解释的样子,竟然让她心跳有点快。
一转眼,就到了中午。沈确正准备下楼去医院食堂买些盒饭,刚整理好包包,林既白忽然站起身,语气里带着几分轻松又认真:“我下去给叔叔阿姨买饭,医院食堂这点不好,饭太咸了,怕他们吃不惯。”
沈确有点懵,心里掠过一丝迟疑,嘴上却有些不知该不该拦:“不用,不用,我……”,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既白已经急匆匆地快步出门,背影坚定。她转头看向父母,只见他们的眼神里满是八卦和宠溺,似乎在无声地说:“看吧,人家都这么主动了。”
沈确无奈地轻声嘀咕:“我已经点了外卖了……快到了。”声音里有一丝无奈,却也带着暖意。
不一会儿,外卖准时送达。林既白依旧没有回来,沈确只好亲自下楼去取。回到病房时,护士迎上来说:“3016病房转到四楼单间去了,是你男朋友联系的。他说你妈妈在那边住得更舒服,医院有人可以协调。”
“我?男朋友?”沈确满脸写着“???”,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急忙赶过去。
果然,刚推开病房门,就看见林既白正小心翼翼地给沈母端粥。“阿姨试试看这个,我妈胃不好时也吃这种。”他声音温和,态度细致。
沈母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夸赞:“味道真好,这粥比医院的好喝多了。”沈父也罕见地感慨:“这孩子看着就靠谱,能干。”
“崽崽回来了。”沈父见沈确站在门口,笑着招呼。
沈确愣了两秒才摘下口罩,微微无奈地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真是太麻烦林导了。”
林既白站起身,轻描淡写地说道:“无妨,我刚好认识这家医院的院长,顺便帮忙沟通了一下。”
沈确只能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林导。”
林既白刚刚出门叫医生和护士过来问诊,沈确便轻声对父母说:“别这么看着我,也不要这么看着他。他不是我男朋友,只是一起共事的导演。”
“噢——”沈母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意味深长。
林既白这边一直陪着沈父沈母聊天,气氛轻松自然。他讲起拍摄中的趣事,也听沈父说起年轻时的工作经历,三人时不时发出笑声。
到了晚上七点,沈父沈母吃完药休息后躺下睡觉,沈确便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林既白正坐在她对面。
“你干嘛跑来啊?怕我跑了?”沈确带着玩笑的语气问。
林既白靠在椅背上,表情轻松却真诚:“对啊,我怕你真撂挑子不干了。”
“可我不会啊。”沈确低头拢了拢袖子,声音柔和,“我没想过放弃,只是一时觉得很难受。”
“你说过你是理想主义者。”他盯着她看,“但理想主义不是坚持就有好结果。”
“我知道。”沈确声音渐低,“所以我才怕自己在‘不该坚持’的地方瞎耗。”
林既白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你是没经验,但你比我想象的有韧劲。”
“我说了我不会放弃。”沈确转头看他,“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坚持,是因为我真的觉得,这节目是该存在的。”
林既白垂下眼,点了点头:“那就别再松手了。”
沈确轻轻点头,问:“你在这待多久?”
林既白想了想,回答:“明天回去。”
沈确点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出去吧。我今天在这陪床,就不回去了。”
临走前,林既白问:“你在这里待几天?”
“三天,周总批的假。”沈确答。
他看着她,笑道:“那我等你回来。”
沈确愣了一下,没话说。
他见她没答话,笑着补充:“节目那边我盯着,你别担心。”
沈确这才轻轻点头。
林既白走远了,沈确依旧坐在那里,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她突然意识到,也许一直以来,自己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扛着。
可林既白,在她最疲惫的时候,没有说教,没有质问,只是来了——
并且,一直站在她身边。
她从未想过,自己也可以依靠别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又望向楼下朦胧的长沙夜色。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林既白发来的微信:“你要坚持,我就陪你到底。”
清晨六点半,医院走廊还带着夜的温度。沈确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了床。见妈妈还在熟睡,她便轻手轻脚地拎起热水瓶,准备去病房楼口接些热水。
刚转进楼梯口,她就远远看见林既白和沈父一前一后走来,林既白手上提着两份豆浆油条和一个保温杯,沈父还拎着一个塑料袋,鼓鼓囊囊的。
“爸?林导?”沈确有些惊讶,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睡意。
“崽崽,你怎么起这么早?”沈父看见女儿,眼里露出一丝惊喜。
“你……还没走?”沈确看着林既白,昨天他还说今天回北京的。
林既白像是看穿她的疑问,语气温和地解释:“想着你爸妈早上要吃点东西,就顺路买了点早餐。在楼下碰到你爸,就一起上来了。”
沈父笑着接过话茬:“这小伙子和你一样上心,天还没亮就在医院门口等着,正好我也过来,就一块上来了。”
沈确接过早餐,眼角有些发热。那是小时候她嘴馋常挂在嘴边的豆浆油条,留学那几年最常给爸妈微信里提到的,也是爸妈误以为她最爱的早餐。而那份保温杯里,分装着三种粥——白粥、咸粥和甜粥,全是给林既白准备的,因为他不确定他们喜欢哪种口味。相反,林既白自己带的是英式早餐:小香肠、煎蛋、烤吐司和一小盒黄油,用锡纸裹得妥帖,是他一早在外资酒店自助打包的,既别致又贴心。
回到病房时,沈母已经醒了。床边的输液架轻轻晃动,窗外天色泛白。
“妈妈?”沈确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她的脸色和仪器上的指标,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沈母喝完粥后,看着林既白,有些打趣地感叹:“这孩子不错,还惦记我们老两口的胃口,细心又懂事。”
她语气温柔,眼神里带着几分笑意,那是一个母亲看“准女婿”的眼光,只是没说出口。
沈确听了脸有些发热,低头喝粥,嘴角却悄悄上扬。
“你今晚就该回去了吧?”沈父忽然问。
沈确点点头:“今晚最后一班航班。”
“你两天没洗脸了吧。”沈父打量她,“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别把自己也熬出病来。”
她本想推辞,但低头一看,衣角还有些皱,头发贴在耳侧也有些乱,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两天的确没怎么休息好。
林既白放下手中的纸袋:“我送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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