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喜欢,而是很喜欢。
多了一个字,份量也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陈渔看着纸张上的三个字,忍不住的笑了,他必须得承认,在这一刻,他心里某个角落,暖洋洋的。
陈渔自小没有父亲,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得贫苦,但也算是平淡快乐。
小时候陈渔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等长大以后,要努力赚钱,给母亲好的生活,但世事无常,母亲并没有等待陈渔长大,在陈渔十二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
为了治病,十二岁的陈渔想尽一切办法挣钱,可他到底年纪太小,能力有限,赚到的钱根本不足以支撑母亲的治疗费用,到了后来,走投无路时,陈渔只能在村里一家一户的磕头借钱,但哪怕如此,母亲还是病死了。
母亲死后,陈渔唯一的依伴也没了,不算大的家中只剩下他一人,却依旧显得空旷,他一时间失去了目标,活下来的每天,唯一的目的,好像也不过是为了早些挣够钱,还给当初借钱给他的乡亲。
他自小性子就算不上多开朗,甚至有些孤僻,母亲去世后就更加少话了,身边没几个能特别说的上话的人,他很孤单。
捡到白笙,对于陈渔而言,只是一个意外,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屋内点燃的烛光,看着纸张上写着的“很喜欢”三个字,再看向眼前低头盯着鱼,一脸认真,嘴角带着笑意的白笙,陈渔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这是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
陈渔垂下眸子,盯着水中那尾游鱼,轻笑说:“喜欢就好。”
第二日陈渔没有再出海,而是待在家中,白笙对此显然很高兴,但陈渔心里却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之所以没出海,是因为今天会有春城的老板来收货,陈渔打算将白笙的信委托对方带去春城,联系到白笙的家人。
其实这是件好事,白笙不属于这里,他迟早要离开,但或许是感受到了温暖,陈渔也变得贪心起来,开始不舍白笙离开。
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甚至觉得,不要送信就好了,让白笙一辈子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稍纵即逝,陈渔自嘲的笑了笑,他想,自己的确算不上是个好人。
没有出海的陈渔起的比昨天晚一些,但还是很早。
他起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刚刚升起,房间里不算很亮,但也依稀能看清楚了。
白笙还在睡,看起来很乖的一个人,但睡觉并不老实,腿岔开,手高举,宽大的衣物因为他不老实的姿势而往上卷,露出一截白嫩细腻的腰。
陈渔看着那截腰,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想要将衣服扯下来,免得肚子露在外面着凉。
但手刚摸上衣服,陈渔的动作就顿住了,他的视线落在白笙的腰上,看着那皮肤上生出的红色疹子,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
这些疹子显然是很折磨人的,白笙挠得都已经脱了皮,上面生出几个小水泡。
陈渔仔细看着,唇瓣因为情绪而抿成了一条线,他盯着那些疹子,心里其实大概对这些疹子是怎么来的有个底。
白笙是富贵人家的公子,那天从海边捡来时,身上的衣裳虽然已经被蹉跎得不成样子,但摸起来却是柔软又舒适,和他们这些粗布衣裳是完全不同的质感,一看便是上乘的好料。
穿惯蚕丝细棉的人,一时间换上了粗麻,不适应也是很正常。
但陈渔对于白笙这不适应一无所知,这些生在白笙腰上的疹子,哪怕都已经被挠烂了,白笙也未曾将自己的不适向陈渔表现出一丝分毫。
白笙实在是太乖了,乖到陈渔都有些难过。
他的指腹轻轻扫过白笙腰上的那些疹子,心底那点隐秘的,见不得人的,希望白笙能留下来永远陪着自己的念头,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陈渔清楚的认识到,这朵漂亮而金贵的小花,本就不该承受大海的风浪,他应该回到他的花园里,被日光露水养料好好供奉,茁壮成长。
白笙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他。
……
白笙昨夜因为兴奋很晚才睡,所以今天起得也晚。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陈渔已经做好早餐,坐在院子里补网了。
白笙看着陈渔壮实的背影,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到陈渔身侧蹲下,扯了扯陈渔的衣角。
陈渔侧头看来,“醒了。”
白笙点点头,盯着陈渔手中的网,低头在地上写道:【它烂掉了?】
“嗯。”陈渔低声应道,“昨天出海,不小心给弄烂了。”
“灶上有早餐,保温着的,你去吃。”陈渔轻轻拍了拍白笙的背,催促说:“等吃完,我们一起去镇上。”
去镇上?
白笙听着这话歪歪头,一双眼睛都亮了,显然觉得很新奇,没多犹豫就跑去厨房吃早餐了。
早餐陈渔煮了粥,白笙盛了一碗,端着碗粥蹲到陈渔身旁看他补网。
两人谁也没说话,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除了网拉扯的声音,便只剩下时不时传来的鸡叫狗吠,一切都是平静祥和的模样。
但两人谁也没觉得尴尬,相反感到很舒适。
白笙一碗粥喝得很快,他将碗放到水池里就又回来蹲到陈渔身侧,也没打扰陈渔,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陈渔,里头带着期许,好似无声催促。
陈渔扛不住他的视线,扭头看去,有些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网,起身回屋拿了点东西,再出来就对白笙说:“走吧。”
嘱托别人带去春城的信,很早以前就写好了,只等着春城的人来了,就捎带过去。
村里去镇上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陈渔平日里都是走路去的,但如今带着白笙,想到白笙身板,便选择了坐车。
村里每日都有一辆牛车去镇上,主要是搭一些去镇上卖菜做生意的乡亲。
陈渔带着白笙过去的时候,牛车上已经不少人了,只剩下边缘的两个位置。
这位置靠后,颠簸得厉害,一不小心就容易摔下去。
陈渔见此,有些犹豫,但白笙已经拉着他往牛车走去,一脸兴奋的坐在仅有的位置上,还拍拍身侧的座位,让陈渔也过去坐。
看着白笙这副模样,陈渔无奈的笑了,心想算了,大不了待会注意点,固定住白笙,别让他掉下去就行。
牛车位置并不空旷,又挤满了人,陈渔坐上去的时候已经是肉贴肉,眼看着要发车,谁知这是有人挑着箩担小跑着过来。
“等等,等等。”
牛车停了下来,但这人显然已经挤不上来。
“坐不上了,你要不走路过去吧。”车上有人说。
那人满头大汗,一脸着急,“不行,我这些菜那边老板要得急,走过去人怕是都走掉了。”
众人听着这话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边一定要坐车,但车上的人也没几个想走路,这时有人目光落在陈渔和白笙身上。
“欸,阿渔。”说话的是村里的一个婶子,他指着白笙说:“这小伙子瘦,要不你抱着他,挤挤空个位置出来。”
“对对对,这样可以。”
这个提议显然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众人都赞同的附和,没坐上车的那位乡亲也是期许的看着陈渔。
“阿渔,你看成不?”那人眼巴巴的询问陈渔。
这十里八乡的人都是乡亲,多少沾亲带故,互相认识。
陈渔看着他们,他倒是觉得没什么,但这件事,主要还是看白笙愿不愿意。
于是,陈渔并没有马上回答这个提议是否可行,而是看向了身侧的白笙。
白笙这会儿也正看着他,两人双眸对视上,各自眼中都是询问。
白笙担心陈渔会不愿意,陈渔担心白笙会不愿意。
两人心领神会,白笙骨碌碌的就爬到了陈渔的身上,坐在那双健壮有力的大腿上。
白笙很瘦,坐在陈渔身上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陈渔一双手搂着白笙的腰,手刚搂上,便微微一滞,说来也奇怪,白笙看着这样瘦的一个人,抱着却是软乎乎的,并不硌人。
白笙坐在陈渔身上很乖,似乎是怕自己乱动给陈渔带来负担,身子绷着坐得很直。
“可以动。”陈渔发现了他的小心思,轻声说道。
白笙扭头看来,他眨眨眼睛,像是在问:真的可以吗?
陈渔笑了笑,点点头。
白笙立马就动了起来,刚才的姿势对于他来说并不舒服,只是怕陈渔觉得负担,所以坐得很拘谨,眼下他迅速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窝在陈渔怀里。
一旁看着这一幕的乡亲觉得好笑,有人开口道:“阿渔,这就是你那天捡到的小孩?”
陈渔在海边捡到个人这件事,这几天在村里已经传开了,乡里乡亲的,藏不住事,但说起来也没恶意。
“嗯。”陈渔寡言,轻声应道。
“看着真秀气,长得也漂亮。”那人笑着说,“乖乖巧巧的讨人喜欢。”
“你多大了?”她问白笙。
白笙抿抿唇,有些无措的看向陈渔。
“十七。”陈渔替白笙回答。
“哦。”那人点点头,越看白笙越觉得喜欢,又问:“娶妻没有?”
这次回答的还是陈渔,“没有,婶子,他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这方面。”
陈渔在自己的问题上话少,但替白笙回答,却好像开了话闸子。
“欸,我问他,你回答什么?”婶子有些不悦的看了陈渔一眼,“你说,你想不想娶妻?”
显然是看上白笙了。
白笙摇摇头,然后指了指陈渔,朝婶子摆摆手,摸摸自己的喉咙,嘴张开,发出嘶哑不能成话的声音。
他一如当初告诉陈渔他们那样,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个哑巴。
而最开始指了指陈渔,摆摆手的意思,是让婶子不要怪陈渔。
白笙属于后天因素哑巴的,所以他听得见。
能发出声音,但只能有一些音节,不能完整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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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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