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认识？”
“……非也。”赵予诚摇摇头。尸体太过于散乱，很难有地方下脚。“这种死法在这里很常见吗？”
“挺常见的。”帅哥眯着眼看他。“倒是你这样的新人更不常见一些。”
赵予诚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还抓着一把断了的头发，上面还串着凝固的血块，散发出一股让人恶心的腥气。他其实早习惯了，自己的工作丰富到超乎想象，现在就算有个活人在面前爆炸，他大概都能淡定地站在旁边吃饭。
“……我在外面是干法医的，习惯了。”他随便扯了个借口。事态复杂，解释起来又费半天劲。不能因为他帅就网开一面，就算自己是颜控也不行。
“去把人都叫出来吧。”帅哥也不跟他客气。“有条件的过来认下尸。”
赵予诚点点头，转头回屋，挨个去敲仍然关着的房门。其实大部分人都已经起了，没用多久就都聚在了大厅中央。人只比昨天少了一个，但所有人的脸色都比刚来时难看了不少。在中间站着，赵予诚像个弄不清具体状况的傻子。他现在觉得或许假装自己也害怕是个正确的选择了。
“……不管怎么样，先去找这家的主人吧。”江小白果然还算冷静的。“大家应该都接到任务了吧？这不是单纯的剧情杀。本地人或许知道更多信息。”
赵予诚想起昨晚他的表情，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两眼。可疑的行为，莫名的关注，死去的同伴——这人真的像表现出的那样简单吗？
“死的是你的人哦。”对面人群里一个小姑娘忽然对着他开口。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头发挑染过，又剪成了公主切的样式，整个人精致的像个洋娃娃。“第一天就弄的这么难看，哎呀呀……以后让新人怎么看待你们组织呢？”
一边说她一边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在一边看热闹的赵予诚，表情介于遗憾和苦恼之间：“看到没有，他很不靠谱哦。我叫曲湘，不如跟着我怎么样？”
……什么情况？
“哎，你姐姐知道你又在这儿找事吗？”江小白的笑像是画上去的。“下次见面我可要好好跟她聊一聊。”
“关你什么事。”小姑娘的脸一下子黑了。“江——”
“有人看到这家主人去哪了吗？”江小白直接忽视她，语气比起刚才强硬了一些。“这是公共任务，拖下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一片安静。昨晚住处的隔音出乎意料的好，别说什么行踪了，连不对劲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的都无从得知。江小白叹了口气，动作利落地在眼镜侧边按了几下。他的镜片变成了淡淡的黄色，给藏在背后的一双眼睛增添了不少科技感与神秘色彩。
“你还能变身？”赵予诚小声念叨。
镜片：【部分道具会改变显示器的外在效果，这是观测NPC短期行迹的s级道具‘痕’。】
“怎么卖？”赵予诚好奇道。
【城内商铺有售，价格为：‘你的存在就是光明。不停流逝的光明。’】
“什么概念？”赵予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太长，但一般人说话估计也不会带上‘光明’或者“流逝”这种词。
【根据加购物车比例换算，购买率约为百分之零点三。】镜片说。【流通数量并不多。】
“脚印通向这个方向。”江小白眯着眼看了一圈，视线停在后院篱笆的缺口处。“这里的踩踏痕迹还很新，人应该从这里出去了。”
话音未落，管理器已经换回了最初播报规则时的规整字体。一条提醒从面前滚过：【触发支线3：找到男主人（5）】
“怎么是3。”曲湘皱皱眉。“漏东西了。这样，不晕血的跟他去找人，对尸体不感兴趣的跟我来，村子里一定还有隐藏信息。”
“直接就‘尸体’了？”赵予诚听出了她的潜台词。“没希望救一下了吗？”
“都放到任务里了，他情况能好到哪去。”江小白身后队伍里一个文文气气的男生叹口气。“你是新人吧？到了这种程度，基本上去了就是直接认尸，没做好心理准备的话还是跟着对面去触发主线比较好。”
目前为止具体的人际关系尚不清楚，但这两批人互相看不惯却是真的。江小白和曲湘在前线互掐，其他成员们负责暗戳戳内涵或者讽刺对手。赵予诚一向懒得掺和这种牵扯到阵营的破事，更何况这两批人看起来随时准备打起来，在解决超自然力量之前先解决掉自己人。
他思索片刻，转头问身边的冷脸帅哥：“帅哥你往哪走？我跟着你。”
“……”人家神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蹦出俩字来：“后面。”
“嗯，我就知道你们也不是临阵退缩的人。”江小白笑眯眯的。“走吧。”
事实证明，他手里那辅助道具指出的道路起码是对的。从那个缺口往里探索，逐渐远离聚落，深入雨林，可面前的泥地却始终有被踩踏的痕迹。江小白作为老大，当然不走在第一个。打头阵的另有其人，正是刚才那个回答过他问题的男生。
“……脚印不深，鞋码符合。”男生回过头来，推推眼镜道。“从步幅和陷地深度来看并不处于追逐或被追逐状态之中，甚至能分出心来开辟一条相对平坦的道路。”
“所以他是主动在半夜一个人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接话的是队内另一个女生。赵予诚记得昨天吃饭时她和何萍坐一起，两人关系似乎不错。
又这样走了十分钟左右，树木忽然开始变得稀疏。为首的男生放慢了脚步。不远处出现了一片极其狭窄的空地——不，与其说是空地，不如说是树木被砍掉之后暂时留下的空缺。这一小片空缺正中央有一口枯井，上方的木梁已然断裂，侧壁也攀满密密麻麻的藤蔓与青苔。
开路的人脚步稍有迟疑。一直跟在后面的冷脸帅哥却没有丝毫犹豫，跨过整个队伍走上前去，低头向井里看。赵予诚上前一步，越过他的肩膀望了一眼——太深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底。
江小白这时才走上前。咔哒一声，他点亮了手中的手电筒，惨白的光束直直射向井底。那里蜷缩着一个姿势奇怪的人，手脚从后方折向头颅处，又被对折过很多次，这才勉勉强强塞进底部。他身侧的井壁上涂满了鲜血，同时身处一个鲜红色的法阵中央，脖子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直直望着正上方井口的方向。
距离太远，看不清眼睛。原先嘴巴的位置有个巨大的黑洞，舌头已经不知所踪，残存的几颗牙齿在手电筒的光照下闪着冰冷的光芒。
……或许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放弃希望，试图用断裂的四肢爬出困住自己的枯井？
“他妈的。”江小白向后退了几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今天一天都用不着吃饭了。”
【状态更新：主线任务3；找到男主人，已完成。主线任务3.5开启：调查死因（10）】镜片幽幽道。
“关于这个NPC，现在咱们知道什么？”赵予诚回头问他。“咱们住的房子是他家吧。那他本人住哪，有什么来头？”
“他本人另有住处。”文文气气的男生回答了他的问题。“以及……这里并不是村民的居所。依照他的说法，这里本来就是活动中心，恰巧备了几间客房。这个村子的排外性很严重，偶然来的外乡人都会被扔到这里来。大概是为了防止影响本地居民的生活。”
“……这么说，如果他半夜一个人跑出来，邻居应该知情。”队里另一个女生说。
“应该是这样没错。”江小白点点头。“回去之后去问问。再不济找点工具，下井看看。”
其他人都点点头。现在大家都手无寸铁，直接跳进去跟尸体面对面绝对不是最佳选择。
回程时赵予诚特地走快了几步，跟在江小白身旁。他注意到对方从未提起过昨晚的那场异变，不但如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似乎完全没有觉得不对劲：“昨晚什么情况？”
“……你不要问这么暧昧好不好。”对方说。“这里半夜发生怪事很正常。你不是无神论者吧？”
“不是。”赵予诚说。“……吧。”
“我觉得你不是。我看你接受度还可以的。”对方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直说吧：这个地方允许一切超自然力量存在。什么妖啊神啊鬼啊怪啊之类的，连NPC都有可能动用什么奇怪的力量把你坑死。”
“那咱们还查鸡毛。”赵予诚也算是个性情中人。“啥都当是因为量子力学得了。”
“哎，就是为了防止你这么干。”江小白点点头。“管理器给你说绩点的事了吧？首先主线你得起码做到百分之八十，这时候会有个标准值，过了标准值随时可以出去。当然如果你实在闲，也可以干在一个副本里耗着。”
“哦。”赵予诚点点头。“有什么用吗？”
“溢出部分特别多的话，可以用来换货币。但没人指望靠这个发家致富。”江小白摊摊手。
“不行，我还是想不明白。”赵予诚想了想。这超出了管理器给他科普的范围，完全属于知识盲区了。“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你指什么？”江小白心不在焉的。
“……你知道的。副本啊，管理器啊，这个世界之外的东西。”
“虚空。”对方瞥了他一眼，没忍住笑了。“开玩笑的。外面有个城市，连接无数个像这样的世界，统称为副本。像你像我一样的玩家就都住在那个地方，吃饭睡觉买道具抽卡，直到出去或者死掉。”
“额……”赵予诚想了想。他脑子里其实还有一堆问题，但现在觉得不是该问的时候。“所以你跟那个小姑娘之间的对立关系，也跟这个有关系吗？”
“差不多吧。”江小白回答的很含糊。
不多时，昨晚的临时住所出现在了眼前。远远就看见曲湘靠在屋子侧面的栏杆上，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听见这串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她偏头看过来，眼神比分开前更加奇怪。
“怎么，有发现？”江小白开口问，语气不免冷嘲热讽。
“……先进屋。”曲湘难得没怼回去。
“所以我们千里迢迢跑去找人的时候，你们就围在院子里等。”江小白挖苦道。“而且还突然变得惜字如金了。”
“既然找到了人，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他是自己主动跑到那个鬼地方去的吧？”曲湘盯了他两秒，反问道。“喂，小江同学。你猜昨晚把他叫出去的是谁？”
江小白没回答，眯着眼看她。气氛忽然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她的同伴簇拥着一个陌生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那是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身着素色的毛衣和休闲裤，脸上并没有戴着和众人一样的眼镜。她只向前走了两步，目光在刚刚返程的众人身上游移，随后便十分坚定地伸出一只手道：“就是他。”
忽然一阵莫名的烦躁。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赵予诚才反应过来——那个女生指着的方向，只有自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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