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于他会跟我讨论现实问题。我感觉到，他信任我。
——仅自己可见
罗牧垚轻轻拍着男生肩膀，邬子兵的哭声渐渐平息。
可在厨房逐渐进入宁静之时，另一股不受控的情愫也迅速在狭小而拥挤的空间膨胀。
在情绪的裹挟下，刚才罗牧垚没有意识到的男生的体温，此刻也迅速蹿进了她的皮肤与鼻息，叫她心跳不觉加速。
男女生几乎同时放开了对方。
罗牧垚低下头道：“你去休息吧，我来泡面。”
邬子兵没说什么，只是往外走，但女生慌忙侧身让开地方的时候，他手臂还是碰到了女生的手臂。
罗牧垚走进厨房，望着两个瓷碗，两袋泡面，一壶热水，发了会儿愣。
因为她意识到，长这么大，她好像还没泡过方便面。
就在这时，邬子兵再一次走进厨房，罗牧垚往旁边让开一步。
邬子兵是进来灌水的，因为他担心开水会烫到女生。他拎起铁皮水壶，摘掉暖水瓶塞子，沉默不语地往里倒水。
罗牧垚在男生灌水的时候，撕开两包方便面，分别倒进瓷碗里。
邬子兵往罗牧垚这边瞟了几眼，看着女生笨拙的手法，道：“还是我来吧。”
罗牧垚心里想要争取，但见男生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口锅放上灶台，然后把刚刚灌好的热水倒进了锅里，再一次拧开了火，紧接着把她倒进碗里的两块面扔进了锅里，用筷子搅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罗牧垚发觉自己站在厨房都是多余，只好转身离开了。
没一会儿，邬子兵就端了两碗面条出来，罗牧垚发现，两碗面条上，竟还各卧了一颗荷包蛋。
邬子兵把一碗面条放到罗牧垚面前，自己在餐桌对面坐下，又递给罗牧垚一双筷子。
罗牧垚接过筷子，埋头吃起面来。
对面男生吃得很快，看起来是真饿得够呛。罗牧垚也吃得很干净，邬子兵吃完后等了她一会儿，然后把空碗一起送到了厨房。
但邬子兵没洗碗，而是重新出了厨房，对罗牧垚道：“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罗牧垚答：“好。”
邬子兵拿了外套，在门口换鞋，罗牧垚把校服口袋里那几张被陶致远塞的钞票放在了餐桌上，也起身去了玄关的地方。
邬子兵一路沉默着送罗牧垚回了家。罗牧垚进电梯后才看一眼手机，发现姨妈两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短信：[牧牧，桌上的饭菜热一下就能吃了啊]
罗牧垚推门回到家，看到餐桌上用菜罩子罩着一桌的饭菜。
她脑海又出现了厨房里邬子兵熟练煮泡面的身影，而她长这么大，姨妈和妈妈从没让她凑合过一顿饭。
所以，距离并不是阻挡照顾的理由，心思才是。
她坐到电脑前，登陆许久没登陆的邮箱，发现收件箱里躺着两封未读邮件，都是学姐孟雨凡发来的。
最新的一封邮件，学姐告诉她：[高考后我会回实验做一次关于选专业的宣讲，到时候可以见面了。]
罗牧垚很惊喜，立即回复道：[好，到时候我一定去看学姐！]
*
两周后，高一年级的期中考试安排在了五一假期前最后一周的周四周五。
按照上次考试成绩安排的考场，一考场还是在科技楼。
因为月考邬子兵重新考回了年级第一，第一组第一排的位置又是男生的，罗牧垚坐在第一组第五排的位置。
两天的考试结束，罗牧垚去最后一排拿书包的时候，刚蹲下，就感觉背后好像有人走过来，她把文具放进了书包，拉上拉链，就迅速拎起书包转身，可一转身，才发现是邬子兵杵在她面前。
她瞪大了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这两周邬子兵到校倒是不像以前那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连晚自习都一直坚持出勤，而自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罗牧垚和邬子兵再没了交流。
所以这会儿邬子兵忽然出现叫罗牧垚吃了一惊。
邬子兵看着她问：“去书店吗？”
今天周五，而且考完两天考试，按照罗牧垚的习惯，她是准备去博文书店的。
其实她也没忘记邬子兵那个周五陪她去书店的提议，只是她没有当真。
但好像男生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罗牧垚点了点头：“去。”
邬子兵很自然地答：“那走吧。”
罗牧垚跟在男生身后走出了考场，路上遇到不少实验班的同学，他们依次打招呼过去。
那天在邬子兵姥姥姥爷家中的越界拥抱后，反而让罗牧垚觉得和邬子兵的相处更加自在了，即便已经两周都没说话，可现在再相处起来她也不觉得尴尬。
就仿佛那一天之后，他们从“朋友”变成了“老朋友”。
两个人下了科技楼，邬子兵问她：“吃饭吗？”
罗牧垚答：“去食堂吃。”
邬子兵没答话，只是陪着女生继续往食堂走。
罗牧垚去窗口打了一份鹌鹑蛋烧肉饭，转身的时候看见邬子兵坐在他们第一次面对面吃饭的地方朝她招手，她走了过去，在邬子兵对面坐下，看见邬子兵打了一份香辣鱿鱼须盖饭。而且，还给她打了一份汤。
罗牧垚埋头吃饭时，邬子兵忽然道：“姥姥的丧事已经全部处理完了。”
罗牧垚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男生，男生表现得很平静，不带什么情绪，只是在跟她讲述这件事。
邬子兵接着道，“姥爷被我舅舅接去他家住了，我继续住实验一号院，我妈会按照房子市场租金每个月把钱打给我舅舅。”
罗牧垚一般都听家长们说那个小区是陪读小区，很少听见“实验一号院”这个名字。
罗牧垚问：“那你一个人住吗？”
邬子兵这时抬头看了罗牧垚一眼，答：“嗯。”
罗牧垚没有接话，只听邬子兵接着道：“舅舅的意思是，以后他儿子念高中也会住过来，只是暂时借我再住两年。”
罗牧垚道：“如果是这样，为什么要你妈妈承担租金？他之后也会给你妈妈租金吗？”
邬子兵道：“显然不会，舅舅说因为姥爷由他照顾。”
罗牧垚道：“他人不是在外地吗？”
邬子兵道：“还有舅妈。”
罗牧垚问：“那你妈妈出你姥爷的赡养费吗？”
邬子兵答：“每个月都出，而且姥爷的退休金也在舅舅手上。”说到这，邬子兵又看了看女生，道，“其实我在法律上是判给邬大龙的。”
罗牧垚低下头，道：“你是在想，该不该去找你爸爸要这笔租金的钱，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邬子兵扒了几口饭菜到嘴里，嚼完后道：“我再想想吧。”
邬子兵又比罗牧垚先吃完一会儿，然后刷着手机等待女生吃完，两个人才一起端着盘子去了收盘处。
走出校外，他们来到博文书店，不约而同都走到了摆放最新杂志的地方。
罗牧垚拿了一本最新的《读者》，又拿了一本《意林》，然后进了里边卖教辅书的小屋。
一走进小屋，罗牧垚就看见一个海报架，海报是红底的，用黑字写着：暑假课外补习班，长旰一中数学名师朱方海亲自讲解，报名电话：xxxxxxx，地点：实验一号院1栋302
罗牧垚不禁在海报前驻足，因为高一暑假要放五周，如果能上上补习班，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邬子兵的声音这时从她身后传来：“朱方海原来是实验的老师，因为在校外开小班被人举报了，正好当时一中在挖他，就跳槽过去了。”
罗牧垚扭头望着邬子兵，问：“你怎么这么了解？”
邬子兵答：“因为他家就在我家对面。”
罗牧垚再次看向海报上的补课地点，不禁哑声。
五一假期高一年级放了两天假，周二才开始上课，期中考试的成绩也全部出来了。
这次罗牧垚总分排名年级第二，邬子兵年级第三。
林欣然终于回到前100，戚玉娇的进步也很大，第一次考进了年级前20。
到了周五，罗牧垚收拾好书包跟林欣然一起往教室外走，邬子兵这时靠在走廊栏杆上，看见罗牧垚出来，收起了手机。
林欣然立即道：“罗姐我先走了，陆霆说不定也在楼下等着我。”
林欣然走后，罗牧垚走到邬子兵面前，邬子兵开口道：“去书店吗？”
罗牧垚答：“去。”
于是两个人又自然而然地并肩往食堂走去。
罗牧垚这一次打了一份糖醋排骨盖浇饭，邬子兵在粉面窗口排队，比她慢，她就先到两人每次坐的地方坐下了。
不久邬子兵打了一份牛肉圆粉过来，罗牧垚看见汤上漂的全是红油。
邬子兵坐下后，问：“因为你小时候在东北生活，所以不吃辣吗？”
罗牧垚答：“可能是吧，我爸妈口味都不辣。”
邬子兵道：“确实不像长旰人。”
饭吃到一半，邬子兵起身去旁边超市买饮料，给罗牧垚也带了一瓶可乐回来。
但罗牧垚答：“我今天，不能喝凉的。”
邬子兵愣了下，把可乐移开。道：“没事，那就不喝。”
他们吃饭的时候，有一拨人经过，朝邬子兵打招呼的时候，纷纷也向罗牧垚投来目光。
但罗牧垚意外发现，她不像最开始走在男生身边时那样惧怕旁人的目光了。
她只是安静吃饭，当这些打量的目光都是空气里的粉尘。
走出食堂，邬子兵还是跟罗牧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快走到书店的时候，罗牧垚问：“你看《读者》，一般最先看哪里？”
邬子兵道：“不定，但上周那本，我最先看的是人物访谈。”
罗牧垚眼睛亮了一下，扭头看过去，问：“写乔布斯那篇？”
邬子兵也看向了女生，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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