惵从小就是个寡言的人,冷漠,孤寂,阴暗,是他幼时的经常,亦是他的现今。
高三学业过于繁重,他过得日夜颠倒,脑子里永远想不出来自己要做什么,只跟着大众的步伐忙碌。
坐在座位上,有学生跳楼,沸沸扬扬,轰轰荡荡。
炸开在地上的血花被太阳照的很亮,周围很吵很吵,很挤很挤,快要把他推下去似的。
然后,他可能会成为另一片雪花。
红色的。
摊在地上。
惵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坐着。
垂着的云层给暗夜增添诡谲的气氛,今夜无梦。
白日里,太阳的橘光洒在大地上,撒在世界各处,惵站起身,在走廊上垂头向下看。
那片雪花没有了。
然后,平静的他再回到座位上学习,大家都在学习,一起学习。
他再回到孤零零的家里,不用担心有噩梦烦恼,不用担心有人会打他,骂他,踢他,踹他。
他会像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活着。
他会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学习,努力学习,
学习成功,上大学,而后工作。
再然后……
他会死。
他迟早会像那一片雪花一样砸在地上,摊在地上,被太阳尖锐的光给弄得化掉,然后消失。
他的躯体会变成一个小河,流淌着水,慢慢的,缓缓的,从他的手腕间开始,流淌着他这一生都最需要的东西,流淌着他的生命,流淌他的一切。
救护车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谁发现的,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他沉默的坐在病床上,腕间已经绑着纱布,他盯着地上的砖,白色的,干净的,一尘不染的。
他的耳边是警察劝慰安哄的声音,还有询问,还有……还有的他都听不清了。
他本来也没想听清。
关掉灯后还会有很暗的夜灯亮着,他睡不着,但他觉得困。
闭上眼后什么都没有了。
连梦也没有。
他会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下一次死亡。
只有死亡后才能停止。
停止一切空想。
停止所有不必要。
停止疼痛。
停止他怕的东西。
他很少做梦了,几近于零,但当山鬼的叫声凄厉的要追上他时,他仍就会怕。
从没有人安慰过他这些声响来于大风过山隙,亦没有人告诉他噩梦不可怕。
他还是会怕,怕自小便恐惧的东西。
他依就怕梦,依就怕[魇]。
怕孤单,怕空寂,怕黑幕下只有他一人。
他从来都在怕。
他惊醒又逃亡,再次陷入无法逃脱的梦中梦。
错误地放松让他忘记了儿时的苦痛,原来梦一直会存在,原来死亡让人如此恐惧。
那纠缠他成长的[魇],在沉寂的日子里,再次出现。
当暗处的东西再次靠近他时,他依就狼狈的奔逃。
旧时阴影只勾起惶恐,陡峭地山路如儿时那般难行。
黑暗中的怪物勾住他的脚让他跌跤,袭卷全身的惊恐另他颤抖。
他被抓住了。
梦醒,天已大亮。
惵抑不住的想梦尾息抓住他脚踝的人是谁。
他看到了。
他明明看到了夜幕下的那有人。
他的日子又变得同过去一般,睡了入梦,惊醒后又睡,夜幕中烁丽的星带着寄托,又一次入[魇]。
清楚的知道是[魇],因为只有[魇]里有声音。
他如记忆般找到自己的“家”,厅中这次并没有人,也没有一个可以让他找到慰籍的东西。
他曾在警察局门前呢喃着妈妈抱歉,在被确认孤儿身伤后陷入失言,莫大的恐慌掩盖。
他甚至怀疑自己莫不真是癔症,怎的他一个孤儿也去喊魇,中的怪物妈妈了。
后退几步,停至门口回头,一片黑暗,家门外是一片黑暗。
那他从哪里走来的,他吓的又后退,仿佛已听到黑暗中山鬼的咆哮。
他跌在地上,手下是实木的地板,曾经的“家”中地板是什么颜色,是木棕色?不是纯白色吗?
那藏了几年的珍贵回忆里温馨的家开始在他眼中变化,门前有花吗?玄关处的柜子上有盆栽吗?脚下地板上有地毯吗?屋内有灯吗?沙发围着的桌子边角是尖的吗?妈妈…真的存在吗?
惵尖叫了声,耳边却是曾在黑暗中女人的叫声。
刚才的声响是谁发出的?是他吗?
视线开始扭曲,门外的黑暗压进屋里了。
他爬起来要跑,可他要躲到哪里?
他依就往前跑,撞到了沙发,沙发不见了。
跑到死角的墙,而后定住,惶恐,惊惧,他无路可逃了。
房子在震颤,它要塌了,他记中里唯一洁静坍塌了,被黑暗摧毁,覆盖。
他不再逃了,黑暗中又有东西勾住了他。
他没有跑,没有逃,更没有尖叫。
他伸出手,抓住那东西,用手奋力一扯俯身朝向探。
是个男人。
是[魇]。
[魇]破碎成梦,他听不清一切,也不知自己抓了什么,撒开了手游梦,随后在天明时刻醒来。
梦里有什么,惵记不清,梦中的总是光怪陆离,不甚清晰,而且还有些智商欠缺。
可[魇]不同,[魇]是能够忆起的,它能听见,能看见,在其中还能思考。
而他的[魇]幻化成了人。
又一次受到惊吓,失声多天。
他在教室内困倦的神游,因着烦日里的寡言,并无人得知他的哑声,但日常生活也仍陷入了小麻烦。
他有些失眠,两日没有好好睡过了。
午休时趴在桌上,被拖入了梦,又进入[魇]。
熟悉的小道,远处的白房子,是那日腿伤被诱骗着告状那日的景象。
魇还当他是孩子吗?
他进了门,厅里是个男人,惵前日里便想到儿时的“妈妈”可能就是对方。
他依就看不清对方的面貌,因惊吓而产生的哑声让他无法开口问询。
魇问他为什么不能说话。
他好像还沉浸在母亲这个角色里,依就温柔又关切的问他话。
惵面无表情的坐进沙发,心想,不能说话还能回答吗,这算什么蠢问话。
魇坐过来,说他可以听到。
他微偏了下头,一五一十的说,地板是木棕色的,医院的地板才是白色的,门前有草但不能开花。
玄关处的柜子上没有盆栽,但玄关处有地毯,屋内没有。
沙发的桌子边角最初是曲的,但好丑,它又换掉了,而妈妈就是它,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带那个模样进来了。
魇能听到心声,能窥得见外界,由此在最初惵答应告状时让对方做出保证,因为它知道惵不会去。
它能看到惵所看到的,所以惵入[魇]后,会有电视剧里那般漂亮素洁的白房子,温馨的家和一个爱他的妈妈。
为什么没有爸爸?
魇:“他出轨了,拆散了一整个家。”
它说的是很小时蹭邻家阿姨饭时的那部家庭伦理剧,已经不大能记清内容为何了。
为什么之前被魇困住时是黑暗?
魇:“因为我在睡觉。”
惵:“……”
所以说你睡觉时便会是黑暗吗?那为什么要拉我进来,而且你睡觉时怎么外界一片黑暗,你还需要睡觉?
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觉,我总是没有想法,所以梦会跟着你变动,是山谷,我最初有意识时你就在黑色的山谷里,会有大风,把周边弄得很吵,你那时在哭,你哭后有个女人就开始尖叫,接着有兽吓走了她。”
他描述的像连环画,惵不禁幻想了下。
所以有时候的[魇]是我自己进的,自己想的。
魇;“对,你害怕那些,我叫不醒你,只有你特别怕时把你扯进梦里,不然会循环。”
梦中梦么?
魇:“是。”
可上次的……为什么会塌?
魇:“你在找我,因为之前无意识时你看到了我。但你把我盖住了,所以白房子塌了,而且你把我弄得无意识后抓住我,把自己吓走了,你进了梦,把我拖出了[魇]。”
你不就是魇么?
魇:“是你给我取的新名字。”
新名字?
魇:“我之前叫‘妈妈’。”
惵:“……”
魇:“你还不能说话吗?”
因为你,我成了哑巴。
魇点头,“我知道你说的这个,你的手机上有,这个是因为我帅的无法言语。”
惵:“……”算了,你开心就好。
魇:“我一直很开心,谢谢你,我只认识你一个人,你小时候就只和我玩,你每次来我都很开心。”
惵:“……”
我以后能够不做噩梦吗?
魇:“我不知道。”
惵看他半晌,没看出他的模样到底为何。
会读心的妖怪,怎么想都过于虚幻了,这是[魇]吗?一个新的[魇],为他塑造的,再一个逃不开的[魇]。
像当初的家和妈妈。
他的那些虚妄,独属于他的幻魇,为他量身定制的幻境。
空寂入梦,周边陷入朦胧,他又出了[魇]。
梦中醒来有些失神,这次的[魇]过去短暂,而午休才刚过半。
呆坐在座位上,时隔多年,他竟又一次癔症似的做出了将[魇]化为人的慰藉梦。
“呵。”他极轻的嘲了下,又惊觉自己能够发声。
心病治愈,发声便会正常。
惵又开始低低的笑,笑自己做的梦,笑自己虚幻的疯。
他竟将[魇]化为人来抚慰自己的心病,他竟妄想到将他的厄运曲化为朋友,以此挽救自己的孤寂。
也是,
他很早便无可药救,也早就无路可退。
可哪怕一切全是他癔症生造出的产物,他也想要有一个可以陪着自己的人。
哪怕,
那个人出自于[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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