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念书时
学校专业楼的六楼电梯,叮一声电梯门开了。一位背着大提琴盒瘦瘦高高的短发姑娘从电梯里走出来,穿着宽松的白T和肥大大的牛仔裤,纯白的空军一号,手里掐着喝了一半的可可奶,手腕上挂着的透明小塑料袋,里面还装着一袋可可奶。
从六楼走廊走到排练教室,周末的教学楼,走廊是不开灯的,不过午后总有些亮光,是无孔不入的阳光,从排练厅大大的窗户洒进来,光晕又穿过走廊一侧的每一扇教室门,门上方的玻璃方方正正,只不过能看到人上半身而已,却足以让阳光照穿原本幽暗的走廊,地面上是门玻璃折射出的光斑。经过的人影却变成了黑色的轮廓。
在偌大的舞蹈排练厅里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们,正歪七扭八的坐在大镜子下端的一排储物柜上换基训服,其中一个小女生,看到短发清瘦的剪影从门口闪过。
小女生1大喊:快!有男的!
排练厅里,这几个正在换练功服的小姑娘一起尖叫。
任宁听见,大步流星踱进学姐申请的小排练厅。
挨着门口的小女生立刻用小小的上衣外套档住教室门玻璃。
小女生2:不是说六楼不让男的上来吗?
小女生3:谁知道啊。
小女生2随便指挥一个小女生:你去看看。
小女生4穿好猫爪鞋,点着脚小心翼翼的出去左右张望:没人啊。
小女生5:她这么久不回来,不会去告老师了吧?
小女生2:她敢?不用管她。
任宁在走廊尽头的小排练厅,把琴放下,看了看墙上的钟,时间还早,出去楼梯间透透气。专业楼的楼梯间是开放式的,以往总有三两小情侣在那你侬我侬的聊天起腻,有时也是一些男生偷偷抽烟的场所。任宁推开楼梯间的铁门,眼看着蹲坐在台阶上的抱着腿哭的小女生,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
任宁:你干嘛呢?
小女生:老师,我,我没事。
任宁:我不是老师,我也是学生。回宿舍哭去多好,这风多大,脸该呲搧了。为啥哭啊?小朋友。
小女生哭成泪人,哽咽着:我们在排作业,我班同学说我是关系户,说我的功不好,不配和她们一起排作业。
任宁:那你自己觉得,你的功怎么样啊?
小女生:我其实还行的,就是记动作有点慢,有时候就会错。她们笑话我踢腿的习惯和她们不一样,转的也没有她们稳。其实,我以前不是学跳舞的,是妈妈给我改的专业,说以前的专业未来没出路了。
任宁望着远方,小女生蹲在地上看着一个清瘦高高的背影,风隔着白色T恤吹出腰间的轮廓。
任宁:太正常了,不就是改专业吗?多练练不就完了嘛,你跟我小时候一样,我最早学钢琴,然后拉小提琴,拉的也还行。别人跟我妈说小提琴竞争太激烈,我妈就不让我拉小提琴了。一天天听风就是雨,最后,我是拿大提琴考进来的,反正有个学上就挺好。其实,只要全力做好眼前要做的事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要管。谁说什么都没有用,你自己用了多少劲儿和努力,只有你自己知道。还有,千万别怕新专业,说不准以后还会改呢,积极一点。还有,那些说你不好的人,可能是怕你未来太好了,光芒盖过她们,所以她们说那些话。
纯美泪眼看着任宁的轮廓背影,吸了一下鼻子:可是编作业,没有人想和我一组。
任宁:非要一起跳吗?
纯美:老师说自行组队。
任宁:她们一堆人是跳群舞吧?那你就自己跳独舞啊。自己和自己组队,多好,还露脸!想想自己的优势,随便展示!还不用考虑动作齐不齐。别怕,这世界上最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就是嘲笑。这句话,记着啊。
纯美点点头:嗯。
任宁掏出薰衣草味的小包纸巾抽出一张:给擦擦眼泪,不哭了啊。
纯美:嗯,谢谢姐姐。
任宁把整包纸巾递给纯美:都拿着吧,一会儿还得擦鼻涕呢。
纯美哭笑了,接过纸巾。
任宁把手腕上挂着里面装可可奶的小塑料袋摘下来给纯美:哭渴了吧,来,奶给你喝。喝点甜的,人就能高兴。去吧,顶天立地的回去。
纯美站起来,挺直腰背:嗯。谢谢姐姐。
任宁:哎,去吧。
纯美:姐姐我能抱抱你吗?
任宁张开怀抱:来,让姐姐抱抱。好了,没事了,不哭了。
纯美拎着小塑料兜里的可可奶,拉开门回去了。
任宁觉得楼梯平台的风好像更清爽了,远处的风景也清晰了许多。
一声摁开塑料打火机的声音,破了静。任宁先是俯身向楼下探头看,五楼的平台没有人。又上了几步台阶,探身向上看,刚好和一个男生对视。他穿着泛黄的白T恤,破旧的牛仔裤或多或少蹭到过几种颜料,一双泛黄的咖啡色帆布鞋。一瞬间,任宁有些尴尬,毕竟刚刚对小朋友一顿输出鸡汤。
施岳峰抽了一口烟:你心挺善啊。
任宁:啊,还行。
施岳峰:大一的?
任宁又上了两步台阶:嗯。你呢?
施岳峰:大二,拉大提琴的?
任宁又上了几步台阶:啊。
自来熟的任宁坐到施岳峰同一级台阶:嗯,可能要换贝斯了。
施岳峰:贝斯?乐队?
任宁:不是,不是,不是那个。大提琴见过吧,比那个再大好多。音色更沉稳一点,低音提琴。你舞美的?
施岳峰:嗯,上了一年大课,也马上要分专业,在想选什么呢。
任宁:你们还能选啊?能选什么啊?
施岳峰:灯光、舞台设计、服装设计、妆发。
任宁:男的也能选化妆啊?
施岳峰:我班还真有俩男生要去学化妆。
任宁:那是得好好选选。不过很羡慕你能自己选。我们系老师今年没招上来低音提琴,老师看我个子高挺合适,就和我妈商量,问要不要改专业,我妈一琢磨,这么大的院校,今年都没招上来,毕业肯定好找工作啊,当时就答应了。马上激情下单一台琴,月末让我自己去津港提货。我妈是真不知道那个琴能有多大,就我这小身板,真是服了。
施岳峰:你几号去啊?
任宁:不知道呢,月末到了的话老板会给我妈打电话,我再找个周末坐火车去琴行取。
施岳峰:要是周末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帮你背回来。
任宁掏出手机(诺基亚白色):真的假的?不可多得好学长啊,你心挺善啊。那……留个电话吧。菩萨!
施岳峰烟掐了,掏出电话(诺基亚黑色),两个人很默契的交换了手机,把自己的名字电话存在里面,换回手机。
施岳峰:大周六的,你干嘛来了?来刻苦啊?
任宁:师姐让我来的,来早了,等她呢。你呢?(低头看手机时间)
施岳峰:在给学生会画海报,你要来看初版吗?
几乎同时,学姐推开六楼铁门喊:任宁?
任宁喊:这呢,(起身要走):下次吧,走了。
施岳峰轻声:嗯。
学姐:我看你琴在屋,就知道你在这。跟谁唠嗑呢?
任宁关上楼梯间的门:观音菩萨。
一个月后,某个周六的下午,施岳峰背着琴和任宁并排说笑着走进校园。
校门口老楼,一楼的大排练厅窗户外挤满了看热闹的小脑袋。
一楼大排练厅里明亮又安静,校长和系主任与两位着装考究的异国女士坐在一排铺着红丝绒布的课桌前,面试中专一年级的小舞蹈生。教室另一侧三两个外国人在给排着队的小姑娘们量身高、臂长、和腿长。量到小女生2时,一位在旁穿着死板带着眼镜的老师,扶了扶眼镜,平静的看着。教室里还有个外国人在给跳舞的小女生们录像。
少年纯美动作看上去更加东方,表现的自信又不乏难度技巧。主要评委女士表现出赏识。
在此之后,小小的纯美远赴国外学习芭蕾舞,在国外的小纯美经历过语言不通、经历过专业排挤、经历过演出前舞鞋不见了。凭着那句“这世界上最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就是嘲笑。”小纯美从最后一排,一直跳到了中把中的位置。成为了当年首屈一指的优秀舞者,在国外放弃了高新的院团,毅然回国考团从一名小小的群舞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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