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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是药有问题

在离地多待了两三日,船队未行大川向北弯曲的河道,选择沿近道夹江顺流而下,直向东南方向的悦郡东乐乡三泽港去。

夹江别名琶江、或鬼水。

因东南悦郡艺业兴盛,此地多有琶琴艺人游船行歌、供人赏乐——自然,在天鬼大帝上任三年整、颁布禁卖春色之令以前,此江中琶琴女主营的是船妓之业,而非演艺业。

由于地方乡绅地主势力暗中扶持,加之小船上的生意机动性太强、地方司狱难以开展江中巡捕,于是,之后违令暗中行事者绝不算少。

两年半以前王都东南庆欢乡、庆欢河上那桩屡禁不止的船妓案,正像此地情状——天鬼大帝得知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人猖狂作乱,自是勃然大怒。

但她终究未处罚半个船妓,只将集资开设此业的朝中显贵、合着拒不认罪的老鸨通通拉去外城菜市口杀了头。

至于这琶江中的靡乱风俗历史悠久、牵涉甚广。

女人的处理方式,是将违抗禁令继续招妓的地方官员、巡捕、兵士等,共5000人有余、尽数杀头后投于江水中做水鬼。

几月间,琶江中泡胀的无头浮尸屡现、恶臭扑鼻、无一船影踪。沿堤的人们望去江面上感到毛骨悚然,畏惧暴烈鬼君,给这江起了“鬼水”的新名号。

三千自己身为宫中艺女,行弹唱演艺、服侍权贵之事,自然知晓失去倚靠的妇孺处境有多么无奈而危险——

女人的处置手段十分残忍,三千虽感到心情复杂,但不能因此将她认做众人口中的“暴君”。

很显然,女人清楚知晓恶的来源,不在于表面上的堕落,而在于阴暗处那些对弱者的盘剥与欺压:站在弱者头上、肩上的享乐者,自恃一生不必体会弱者的苦痛,于是就睁着双眼无视了它。

三千阅读史书,了解许多自知一生作恶的暴君在临终时,会担忧自己下到地府后受冤魂惩罚折磨。由于心虚,临终的双眼时常看见冤魂索命,因而性情大变,胆怯地求神拜佛、请法师巫士作各样疯疯癫癫的法事,企图消解罪恶。

行在夹江之上两天两夜,女人越发精神不济、大半日都卧病昏睡在榻。

众人不言,但心里都担忧女人病体会受所谓鬼怪侵扰。司礼部的人提议情巫士上船查探一番、看是否有阴物作祟,被三千以荒唐为名斥退了。

君王怎能惧怕小鬼?绝不能舞神弄鬼、损伤她的威名,可三千何尝不怕女人会被众鬼骚扰,此后不得超生呢?

议事回房的三千松下紧绷了大半日的双肩,沉叹一口气,脚步虚浮地走近前,将床幔撩起,坐在榻侧。

看着她芳香美丽的珍宝就侧身蜷缩在偌大的床榻上,手上抚摸她的头发,鼻间吸纳她的甜香,才感半分舒坦的安慰。

女人总是整日只进一次膳食,比从前瘦了些。虽不多,每一处变化却都叫三千感到胆战心惊,仿佛那些都是自己的罪过。

指腹抚过女人的面颊,看见她眉头轻锁了一阵,呼吸变深了。

“陛下。”三千怕她被梦魇住,不禁凑近些,要将她唤出梦来。

“嗯……三千,”女人容颜略带半醒的娇憨,从被窝伸出手来,摸在她雪白润滑的袍袖上,进而牵住她半露出袖子的手指,眸色淡淡道,“咳、如今,到哪里了?”

三千有些紧张,手上理顺她的鬓发、尝试微笑说:“陛下记得琶江一案吗?现下日近黄昏,正行在那‘鬼水’事发之河段上。”

出乎三千的意料,女人倒是灰眼睛张大了些、亮出精光,瞳孔倒映了锦被紫红的绸彩,是两点焰色。她口中嗤笑一声:“嗯?鬼水是么?咳、我还记得很清楚。”

她唇边扬笑、示意三千将自己扶起,起身下榻走去窗边好好地欣赏了一番江景,看上去很是坦荡自傲。

见她悍色不减、君威犹盛,三千才能放下心来。

近海处,天空愈发清澈水亮,叠云透着梦幻的粉紫色。

白月不日将圆,才傍晚、已有三两雪亮星点闪烁于云端。

秋风湿润寒凉、震窗作响。四下看去水面上并无可疑的小船,只有一队火红的婚礼船队行在江面沿岸处,船舷昏灯点点作橙色,船头窗内人动轻缓,喜悦在略有晦暗的氛围中神秘而艳丽地铺散着。

女人看着,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喜乐声,唇角越发舒展起来,很快笑容又有些僵硬。

她将不自觉发抖的右手长指扣在窗沿,很快低下头平展手翻了翻、看了看里外青白渗人的颜色,转过头对三千眨眼说:“咳、三千、其实自你入主定坤宫安顿之后,我便……心痒此事,可、咳咳、两年半而已,不能任性拘你于这婚姻约定之中、妨碍你今后自由……咳咳……”

三千取下薄氅给她披在背上,抬手捞出她的长发,一半心疼一半微恼,道:“既说好要等你,我也决意对你坚心不二,何来今后自由一说。”

“嗯、咳咳……我、没说完——”女人有些急地握住她左手,抚过结了紫红血痂的粗糙处,皱眉看看那唯一的瑕疵,眨动的灰睫毛合着夕阳光、颜色醇美异常,旋即她抬起美丽的眼睛、对她笑了,“我已知你心意,所以感到终究、咳、要欠你一场喜礼,答应过却食言,咳、三千,你怪我吧。”

“喜礼……”三千看着她融和了强烈夕色的灰亮亮的眼珠子,深陷在微红的眼窝里,知道或许她比自己更需要这一场仪式,说话时、心中泛上哀怜的情绪,“不求什么阵仗,简单些也好,我们回宫就办,成吗?”

女人什么都没回答,勾唇将她轻轻拉进怀里圈抱着,大手盖住了她的头顶发。

三千享受那份包容的软意,却为她的沉默感到无可奈何的恐慌。

“臣知道,大概不能、与陛下过明年新月节和鬼面节……可陛下别告诉我,连一同回宫也不成吗?……御医也从未说过陛下如何病笃……”

虽接不到回应,可头顶的大片暖意、鼻间氤氲的淡淡甜香和贴身传来的柔软心跳,又让她不能体会太多心酸心痛。

“陛下。”三千有气无力地再唤了一句,就噙着泪深埋她怀中,不能再有动作。

“回去这一路,随行不多,一个人理事别太累着了。咳咳、登基诸礼……我已嘱咐司礼部筹备周全,你……咳、你较我性子阴柔些,还记得、咳、还记得天鬼七年的登殿试策问吗?若阳君一朝暴——”

女人低眼,看到她这一刻滴落的泪光,收回残忍的话,软了声音说:“身为阴柔之君即位,重在兼听、谦逊。咳咳,侍密部白杉生为首的一班人,个个刚中,忠于朝廷,咳、你又年青,为求稳健,先垂帘一阵。

但最多三年,过后要逐渐将手腕强硬起来,咳、起势时,可铲除异己一二以儆效尤,哪怕他是白杉生,咳、都勿要心慈手软……明白、咳咳……明白吗?”

三千看她面上咳得泛起了潮红色还不停问话,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嗯。”

“迁都永悦乡……咳、此时改朝,迁都并不安稳,天官态度也模棱两可,你若中意此福地,6年后看情况可议……”

“你未住过的宫殿——我不住。”三千语声虽颤,却带坚决之意。

“好,这都随你。”女人揉搓她白皙贴鬓的大耳朵,将她双肩扶向后、仔细看看这容颜,眉头轻压,欣慰笑道:

“正面望去不见耳,面正眉长,山根硬挺,如今眼光中正藏锋,实在漂亮。倒是为我侍病耽误了就寝,又为我担忧成了泪罐子……慢慢的、会好些。

咳、初时,众人皆道你小小一个媚色惑人的艺女,却不知这是一面天生的君王威像,住在哪里,哪里便是王城福地,我、放心。”

三千这会儿讨厌她评价、褒奖晚辈的语调,将眼光撇在侧边,捏着袖子揩拭一下面庞,气说:“劝陛下亦不要对三千太过放心,陛下若走,三千不知道是如何一番心死如灰,必定每日以泪洗面,不知到时又要憔悴枯槁成什么样。兴许没等到陛下回来,三千已经得了失心疯。”

反复说赌气的话,自然是为了激得女人着急不舍,燃起她的生欲,好以自己为筹码将她留下。

可话刚说完,随着女人握在她双肩的手紧了紧,眼底掠过沉郁暗色,三千的心间也跟着压过一阵阴翳,剧烈而不规律的心悸紧随其后,痛得她不能自已。

她清楚感到,那根本不是属于自己的心痛。

女人仍笑,笑得勉强。她的额头冒出汗来,带着撕扯过的喉音深深浅浅喘息两下,一滴泪从润泽无比的灰眼珠下出现、坠下睫毛、划过脸庞,才低咳着艰涩道:“三千,我实在害了你。咳、咳咳……就信我好不好?信我、咳……会回来……咳咳……”

三千浑身发烧,后悔叫她一个病患情绪激动,赶紧扶她躺回榻上。

尝试镇定自身心绪后,看着她明显地好了许多,呼吸也逐渐与自己同频了,一瞬福至心灵,才悟到是怎样一回奇异的事。

虽不清楚其间奥妙,可如此情状,三千不能再怨再赌气,只好伸手擦去她和自己的泪,尽力安抚说:“我信,陛下,我信……我不再任性乱语害陛下心焦不安了,这就宣风岚来……”

轻吸鼻子拉开内间屋门,一个眼神已叫香香、乐文等侍卫明白是要传医。

虽说传医,御医也就常候在近处几步远的水房,同样的煎药气味浸渍着此间众人,从不习惯它的苦气到闻若未闻,只需要几个月。

总是前脚刚传,后脚就端了止咳药进来,最后连诊脉的步骤也省去了。

三千瞥一眼御医风岚要端进去的深褐色药汤,不待发愣的香香动作,亲自摸出银针试毒,问领头医生风岚道:“日日将这药喝了、陛下的咳疾却总不见好。是否也该试试其他的方子?往日秋冬发作咳疾、大医生鸥声也会按症状多换几味药,好压制痨病。”

“是。臣将酌情加减药量。”风岚谨慎地说。

“嗯,”三千匆匆应了,收针查看时自顾悔道,“说来,此行本该带着鸥声,她毕竟资历最深,也最谙熟陛下所用的药、熟悉陛下的性子……奈何她临出发又扭了脚……当时该是抬也要将她抬上船的……哎、如今这药……”

她本是沉着脸担忧一叹,叹自己的失误与后悔,怎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就连她涣散的冷色眼光也被误会成威胁的厉色了。

风岚脸色稍变,跟在身后的小侍医更是没有定力,直接咕咚跪了两个,轻呼“储君殿下,恕臣死罪!”

机灵的素环登时将眼睛张得老大,赶紧小声招呼宫人将拉门闭上,阻挡声音和女人的视线。

“怎么?是药有问题……!”三千心头战栗。

横眉冷眼再看风岚、她轻颤着端银托药汤的手,缓缓闭目跪了下去——三千不禁怒形于色,冰色的眼中几乎烧着冷火,咬牙低声道,“你们、这是弑君……!”

“臣等、绝然不敢。”风岚伏低身体。

小侍医慌道:“储君殿下恕罪,臣等别无他法。此为圣上……”

“住口!”乐文沉下剑型宽眉、上前一步无声地拔刀出鞘,平时她性子最是悠游自在,此时不惜对小侍医拔刀相向,略有大小差别的阴阳眼中闪出厉光,看起来刚毅得可怕。

眼见着雪亮刀刃已冒出刀鞘有一尺长,一直闷声不吭的香香却拧着麻花一样的眉头、按下了乐文的手。

她也不看三千,嘴里不满地、半带着纯花女族语嘟囔说:“让天母大人知道了又何妨?还能劝劝大王,咱不知道大王坚持败坏自己的身子根基做什么,大王从小明明最恨神婆装神弄鬼,现在却着了天官的道——咱清楚天官的各种把戏,不过都是些障眼法,所以咱根本不信天官说的那些,只盼着大王能好。大王若昏了头,你们跟着一道昏、就是愚忠!”

“香香,陛下比谁都明白,早对我等说过,敬天知命……”

“俺不管!少做你的理中客!”香香用粗鲁的语气打断乐文,对她瞪眼红脸,随即就气得眼泪汪汪了。这高壮的女子用晒黑的手背胡乱抹泪和鼻涕、红透的三角鼻子一耸一耸,低声颓丧道,“俺早就打定主意一生追随大王,反正如今孤身一个也没有对象,大王有个什么好歹,俺就跟着去死,痛快!活着且窝囊呢!”

“香香姐,别说胡话!”一旁的几个贴身侍卫早看三千脸色虚白得不对劲,这时候一拥而上,都将当年捂住暴躁鬼君嘴巴的功夫用到了香香身上。

香香没有像女人那样气色桀骜地挣扎发作,她满不在乎的怒意只持续了一瞬间,紧接着就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到后悔后怕,面色复杂地垂头不语。

三千白睫轻闪,面色冷若寒冰,手一扬,将那银针粗暴地丢在了地上。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可针尖染的一点血、蹭上了地毯染花的淡黄色圆月正中央。

包括香香的场中众人见状,像走流程般撩袍跪下、等着她降罪的姿态,和等待女人发作狂怒的姿态别无二致。

可三千何曾理智尽失地暴怒过。

此时她也只是轻一抿唇,扫过众人的眼睛没有笑意,唇却启、冰冷地露齿而笑道:“你们,每一个都能痛快地跟陛下去死,唯独我鹿三千……要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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