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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若与她对视

在纯花女族赓续的血脉之中,合育生命的邀请,无疑是“爱”的同义语。

这本该是温暖的家巢内安恬的蜜语,当从爱人的口中传至耳畔,爱的甜蜜本身,会触发心头一抹云母粉光泽般、闪亮纯美的喜悦。

也许古往今来、令她们生生不息的每一份甜蜜,都足够深刻、足够理所当然,以至于纯花女族人从血脉本能的观念上,忽略了它根本不存在的情况。

如今,甜蜜荡然无存。

当甜蜜作为正常的手续彻底缺失,取而代之的也非**、而是所爱之人递来的一份绝望的哀求——

绝望,怎么能和以喜悦崇高为正统的繁衍联系在一起呢?

这无疑会造成纯花女族人意识上的不和谐和茫然。

而对一手“造成了”这绝望的荼荼来说,三千撇去深情执着、只留自身绝望的哀求,几乎同于万箭穿心般的一击。

看见,三千撑身的手臂在以不规律的节奏战栗,她白发披散、衣衫松解,向自己眼前裸露出的白腻肌肤美丽如斯,可从中,从一切温热淡彩真挚的袒露之中,却根本看不出任何引人心醉的纯美之态。

唯有颈项上伤口凝结的血污、胸膛上病与泪造就的颤抖、情绪方面的极端脆弱和风尘仆仆……所带来的一切“不体面”,毫无掩饰地暴露在一方冰凉的天与地、月与湖之间。

生生染污着荼荼印象里,三千永恒的纯净与高洁。

她直觉中无法接受,甚至感到莫名的愤恨不解,却根本不知……该恨谁?

恨自己吗,难道是自己的存在“弄脏了”三千吗?

恨命吗?被自己奉为圭臬、慎重谨然地遵从、以守护三千与天下的“律法”……其本身、却那样虚无缥缈的“命”吗?

苍天无眼,宿命可恨,可她还是、不得不从!

“三千,咳咳……!别这样,好不好?你……咳、你操劳忧心过重、月事已许久不调,我幼时受过重伤、咳咳、后来又遭血崩,现在全身是病,也早已不行了。”

她如此坚持着。

她曾经是傲睨一切的帝王,是毒辣阴狠的鬼君,现在,她的灰眼睛弯成月牙、用上了半带讨好的脸色,用上了极尽温软的话语声。

这样的自甘卑屈,只为搅碎三千头脑中圆满的水月之影:“三千,你明知道这绝无可能,就等我再归来,咳咳、等等我,好不好……?我保证……”

三千忽然感觉背后整个黑夜的重量、都雪崩般霍然倾塌在自己的双肩。

她目色发直、眼前蒙灰,猛然深吸一口气。

绝望旷日持久,使她力竭,此刻疲病交加,更添心碎,任何形式的拒绝都会突破那脆弱的防线——雪发轻荡如白缎流光,是三千挨近她,缓缓摇着头打断她,唇痂再裂、红丝蔓延,开口便是泣不成声:“臣认命、臣听话……我愿放你走……!可明明……已是最后一面,陛下怎么忍心、怎么忍心一口回绝……对小拙将军,陛下尚劝她、劝她生育孩子、以作留在人世鲜活的指望……可我……我能怎么办……我一个人,无论如何做不到……陛下、荼荼、求你……”

以情为计、也当使得——她的手段,三千已尽数学会。

三千,总是学得很好。

她读得到三千的心声,知道这是猎人三千的套路,知道句句都是她看准自己心脏薄弱处刺来的利刃。

可冷下心肠、手起刀落残害猎物荼荼之心,在二人交感的此刻,正如一刀刀凿碎三千自己的心——她又怎会不了解、不动容。

泪水掉落在她泛起潮红色的面颊,下唇已蹭上了三千湿热的血,滑入唇缝、铁锈味铺散在舌尖。

天知道,她多想继续触碰,多想以吐息和舔舐的缠绵,疗愈她的唇瓣、保护那颗被割裂蹂躏过无数遍的心……可一切通向甜蜜的触碰,都该被严令禁止。

已走到这一步,断无回头之理。

她偏开头去,失力骨绵的指拼了狠劲、死抵在那失去着温度的单薄胸肤上,习武之人心中有数,力道足以将对方弄痛。

可这样用力,她便能触摸到三千年轻的脂肉消逝后,胸口凸出来的根根干枯的骨骼,触摸到,那胸腔中震手的生涩心跳。

热血在唇缘冷却,热泪于眼中涌起、从眼角源源不断地淌下。

她同样哀恸到无法自拔。

她真正开始憎恨自己,根植体内的无名怒气也久违地发作起来:“三千!三年而已,你对我执念太重!我根性恶劣、杀孽深重,以至天叫我死!我这种人……咳咳咳……死了又有什么好可惜!

……半身已入地府,我不愿以亡人之影阴魂不散,害了活人、叫你和孩儿过得一生心苦!那样对你对她、又何尝不是造孽!”

三千不驳她诸般怒言,却从她愤恨的热意中抓住机会似的,惨痛泪面上浮现出一丝失心的微笑:“既然并非不可能,荼荼,算我求你、求求你救我……”

她不断乞求的,是一份爱、一个来自爱人的遗物,还是一个留在人世的理由?

她究竟……爱到了怎样一种可怕的地步呢。

荼荼看着失魂落魄、形同一件虚白色空壳的三千,连半句话都难以挤出梗痛的喉咙。

灰睫沾露,她忍受着三千强塞来的悲恸、承受着痉挛绞痛的心跳,仔细去与那双冰色眼眸对望,意欲最后发出坚定的诀别之语——

可这目光交接的一瞬间,眼中不经意染入的三千瞳眸的冰色,正如同顶上倾泻而下的冷冽月光。

同一时刻,来自周遭整个月夜世界的近乎濒死的哀求,从四面八方包抄来,凉丝丝、寒意森森地向她模糊的视线狂涌而入,穿过了她的整个身体……

意识中编制成型的话语,被一片淡白色月的梦幻笼住,消失了踪迹。

目光变得柔软,只能注意看着三千那令人心疼的、淡红色的眼白,看着,在她扩大的深黑眼瞳周遭、正碎裂溶解的淡蓝冰晶。

冰晶微细的崩坏声传至脑髓,那股股难抑的泪意、那强烈的心愿,也同一到自己的体触之中:似乎是自己眼里、虹膜裂缝中的融冰化成了水,让含情的泪过分充盈。

同频的落泪,让彼此眼前模糊和清晰的交替也变得同频,月光在泪水上摇动凝聚,闪光可称璀璨……这双美丽的、承受着洪流灾难的冰色眼睛,这双与月光合伙的、动人到恐怖的泪光,让荼荼浑身发麻、后脑一冰:

她从意识深处中懵懂地抓住了某个核心,猛然意识到,对视中存在着最极端的、丧失意志的危险!

可毕竟,如同比武时的一招一式、如同战火中的一刀一箭:

意识到与躲避开,总该是两回事。

三千灿烂夺目的眼光,荼荼的灵魂避无可避。

说到底,是她先动的心。

灰眸轰然点火,蔷薇一点色浓,艳丽魅惑,寰宇无双。

爱意若百川潮海——如百鬼狂啸,争先恐后地回应这月圆之夜圣洁圆满的顶点。

无数簇地狱烈火、灼热地烧灼向那双永恒冰冻于神殿的眼睛,无数只漆黑的鬼爪狰狞而动、要将天上神祇纯洁的裙角拖拽向自己怀中,要用独自的热爱将其囚禁、逼迫着融成地狱热海一湾……

这热切的、强迫性的欲求,发自无比湿腻肮脏的地府,荼荼曾无数次困扰于其污浊、自厌于与**交战的数次溃败——

却是……是三千,以眼光轻巧地引动了她自己也不知的、至纯至美的爱之核心。

她更从未想过,三千竟会以毫无保留的、舍生忘死的爱,将她领向比梦想更高尚的极乐殿堂——

现在,三千已将毗连交轩的座座神殿建造在人间。

在这般喜悦的殿堂里,不存在丝毫幽暗深腻的诱惑。

无需为一瞬幻境顶点,去付出苦寻不到的长久痛苦。

没有独自的热恼焦躁,不会发生灵魂错向而驰的、钝重肉.体相互索取的悲欢之剧。

创造这体验的神灵何其慈悲温柔,在这里,处处都是喜悦明煦的绝顶,时时生发着终极的感动,在对望彼此、明了爱为何等丰足清净之物的一刻以前……那些以肉.体拼命追逐一点焦热的戏剧,简直像是被导演者愚弄了一样,叫人被骗得好生辛苦。

……心灵的甜蜜,在灵魂之乡,本是永恒无限之物。

一旦堕入万丈红尘,就在有限而封闭的躯壳中弄丢了它。

不知名的旧神祇,誓要将那梦幻的境界展开于无数人间。

三千大千世界,有灵者以此得生、开悟之心寰宇摇光,爱将延续着增长,直到宇宙热寂、生灵终结。

万象归一后,死去的宇宙将携带这不可磨灭的爱的印记,经历自身的转世轮回,再以增长后的爱为基石、生发万象……

而此刻,对过往一无所知的三千,只愿全心全意爱一个人。

在唯有清净感识的同心息流中,肉.体的存在感长时间地消失着;在天上宫阙内的心灵共舞中,那一抹空寂微冷的灵魂,将被纯粹的神灵之乐盛大欢迎,被两亲以热忱的双手相牵。

以此爱的契约为引,生发无惧人间险阻的决心:是信任、是甜蜜、是克服世间万难的勇气,要将祂领向温血塑造的尘世躯壳,承领宿命、融合其中。

秋泽之上、皓月之下的空间里,凉气充盈。湖面无波,逐渐成镜。

湖心之月愈真、愈亮。

纠缠着交叠平铺的长发上,月光如水。

月光触及到了冰凉血腥、沾染咸泪的轻吻,闪耀在濡湿的舌尖。

触及不到的景象、是体内深邃的沉溺,照不到一朵花、在如梦如幻的温热之海中,正意欲将自身绽放。

说意欲而非已经,是因为她们本不适合;而三千,也过于紧绷、过于急迫——

“三千……”荼荼细弱出声,与她唇磕齿碰时、狠心将眼皮紧闭起来,遮住了光影的通道。长长的灰睫毛中挤压滚落的热泪,与她惨白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是同样的黄豆大颗。

拼力丢失交感以后,她面上很快失却了清淡恍惚的愉快,展露出万分痛苦的表情,唇色也瞬间发白。

汗珠滚落进鬓角,灰发向上蒸出湿气。

“三千,”她轻吸气时、下唇发着抖,黏上了凌乱的灰发。看上去极痛难以自持,她却并未呼痛,只是紧闭眼睛、摇着头尽量轻地推离她的拥抱,同时无意识地将剧痛中震颤的身子蜷起,道,“三千,三千、咳、我不能害你、你母亲、正是因难产而……”

“荼荼……”三千回归于身体,因自身残留的疼痛不适皱一皱眉,低头、却惊见底下一抹血色延长着轨迹,在对方细嫩的肌肤上爬藤般攀行着。

目光刚触及到那片折裂涌血的瓣尖,凉风就穿过二人之间。

是荼荼铁青着脸、大手将紫袍一敛,硬生生盖住、遮去了自己最薄弱处触目惊心的伤残之景。

她侧过身子冷汗不止,胸前大起大伏,胳膊圈紧了下腹部,企望抵住内部钻心的疼痛似的。有透湿的深色、在那遮盖身体的紫袍衣上蔓延扩大着。

身体的颤抖,栈桥的轻微震动,让月影重新破碎、摇晃起来。

三千忽觉,连关心也再没资格,忽觉自己万般执念不弃之举,终究只能适得其反,将所爱之人推入更苦痛的深渊。

她失去了感情般,观察对方的疼痛平复、流血止息。她似笑非笑地拢衣,唇边一哂、眼中浮起万念俱灰的颜色:“原来,我一心爱恋、终究只会伤了你……”

“你没有!”荼荼却同时转头来吼说。

她气喘吁吁地撑身起来,一把将泪抹了,脸颊上又落了断线的清泪、如此红着鼻头哭道:“你没有!三千……我何尝不爱你恋你……这是从前旧伤而已、与你无关!……你我……只是今生缘浅,我们好好地别过……你等等我,就等我再回来,好不好……”

她吸鼻子、抹泪,半身阴影足够遮盖三千的大体型,却实在哭成了委屈的孩子。

要她怎么痛都好,要她死也罢,她实在只是……不想承认这刻骨的爱恋,是一段彼此折磨的业债孽缘。

要她与三千再无关系,是比受痛、受死,还要重万亿倍的惩罚。

在一瞬间,无法接受荼荼死亡、离去的执念,在三千心中松动了。

因为这超生越死的一瞬间,让三千同样接受了自己的死——她的心可以随荼荼一同死去,长眠……十五年还是二十五年,待她真的回到自己身边,再选择让死去的心复活。

“……嗯,我等你。”

三千轻飘飘应了一声,甚至白睫扇动、目色温柔地对她笑了一笑,声音降落到湖面上,缓慢透过月光银箔、沉没下去。

她理好白袍——其上滴血未染,洁净与血污,仿佛是两人已然生死隔绝的明证。隔绝的当下、也不敢再触碰她的香甜和温热。

只能离开。

只能走。

“我回去了,有众多护卫,你且安心……”

三千急匆匆说罢,低着眼眸、再动了动嘴唇,终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三千,一定要好好的……”荼荼柔和的、诀别的眼光向她的眼睛探来。

三千全身发冷,脸上凝结了应承的微笑,心中却在滴血。

她再不敢看,退避般向后猛然起身,脚下只倒退半步,胸腹又发起悲愤的燥热、烧至割伤的颈上,她捂住脖子转身向后冲破冷气,背向巨大的子夜圆月、快步而逃。

三千想忽略两人自此分别的事实,想忽略自己最终放弃了荼荼的事实,尽量混沌着胀痛昏沉的脑袋、什么都不要想……

可身后那珍贵香息自浓而淡的每一丝变化,身后每一声极力压抑的轻咳声,都能被她的心灵敏锐捉摸到,离别、消逝之痛,因此重重击打着脑髓,每一击都明晰到可恨!

她头痛欲裂,看见自己的脚步变慢,在自身阴影中踉跄着停下了,袍摆的白、悠悠晃动着,她摊开磨伤带汗的手,想试探在白色之上、是否还能看清五指的形状……却,又看到了那颗突兀的痣……

荼荼走后,再无伴侣帮扶才对……留它、何用……

三千头脑烧热,意识只攫住这一点深黑圆润的不和谐,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开始在自己腰间摸索那把匕首,满心只想粗暴决绝地削去这痣——或许十指连心的疼痛,也能让自己更清醒些……

刚费力拔出利刃,面前山坡上与身后同时响起的惊呼、振动突破了双耳旁灼热的迷障。

她只听那句引动心痛的呼唤,正飞速向自己的后背靠近。

三千想向她解释自己并非要自裁殉情、想让她安心,可这时喉管连同脑中一阵温热轻轻涌动,让她呼出了带腥味的热气,之后,又真正地咳出了盘桓喉中许久的陈血。

如同吐出了一颗疼痛的心,她如释重负,眼前景色重影的程度、连同身体的沉重感瞬间加剧,匕首从松握的掌心滑落下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倾斜坠落——在注定承接而来的那一片温暖馨香之中,三千找到了自己死后的最佳坟墓,于是任由如死的疲惫在霎那间夺走了全部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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