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遥遥听见琉璃宇清宫处传来舒缓的晚钟声。
虽事项未尽,侍密部众人看见储君的笑目显露疲色,看见透光屏风后预备随时救急的御医身影,纷纷心下明了地自行收议不语:
贴身重臣均得御医嘱咐——皇嗣得育7月余的如今已经半入盆,诞期临近。
纯花女族怀卵6月即产,怀胎者、产期延长可至8至9月,然而身为中原人种的殿下与特殊体质鬼君之子,这皇儿诞生的具体日期,实在难以推断。
众人只知非常时刻,储君与腹中皇嗣不能有半分危险。
一众衮袍高官,由着白杉生与玉绝尘领头,鱼贯退出了震昌宫议事处。
内外殿门陆续紧合,震动以人体难以感知,只有缸型乌铜走银笔洗中,深紫红色的水来回推挤,水面轻漾着涟漪。
三千终于搁笔松下身子,将冰色目光投去案上,略有些迟滞地瞧了瞧。
只是没有表情的凝望。
却让人平白觉得,她的目色缠绕着一股轻薄的哀凉。
她未着衮服,只着白色的长锦衣、外衬经年在用的鹅黄褙子,披薄氅。素净不加装饰与脂粉,皮肤自然地润着柔和光泽,整个人如同静止在软靠上的雪塑,仿佛从内层向外薄薄地投射出层光亮来。
光是注意着她的动态,就叫人不禁为那般清俊冰凉的姿容入迷。
片刻,她回神,胸间稍喘、眨睫抬眼时对素环温和道:“小环,扶我起来走走罢,站多了虽疲累,这总坐着,又常感腰下刺痛,亦不舒快。”
素环本疑她又陷入臆想之中,刚才未及劝阻,这时赶忙携着几个宫人上前侍候:“月份大了总是不便的,殿下议事两个多时辰,太耗神了,现下要不要躺躺呢?”
三千似乎在想什么别的事,眼光落在门边侍卫处寻觅,应对她的话,只是缓慢摇摇头。
“殿下躺着时,还是腰间疼痛吗?”素环眉间紧紧蹙起,又是一副惯常的操心模样了,“可要宣大医生……?”
三千才全然清醒似的,眼睛一亮,又对她摇摇头:“没那回事。”
三千将雪发捋至背后,借着搀扶起身,深吸殿内弥漫的安神香气。
她轻扶腹上、对素环等人展笑道:“只是坐久了想走一走。况且,坐着时她格外欢快、总要踢闹我,叫我分神。
你们有所不知,方才那会儿,新进侍密部的季仲见我面色不佳,嗫喏未敢说完上谏之言,我当下亦不好解释,你们趁晚间侍密部宫膳时告知他吧——与那谏言无关,当时这孩子踢了我左肋处一脚,那一时半刻痛得钻心。气力与准头,颇有陛下之风呢。”
三千笑睨着素环,素环闻言却面无笑意、更惊怕了:“这么大力,殿下无碍吧!”
“……哦,却是叫你担心了,说笑夸张而已,我身子无碍,”三千说罢牵唇、又自懊地轻叹了一声,眼色无奈,“可这个样子勉强理事下去,心力气力都不足,倒是对研议国事多有阻碍了。”
谁都想劝她多保重身体,可同时,谁也不好劝一位储君勿念国事。
于是一会儿都没人好言语。
三千单携了素环、踱步缓缓,关心地瞧了瞧余波已平的深缸笔洗。
少顷转眼,见期待的身影仍未现于门口,问道:“乐文携陶缸、以扩大声振之法探查暗道中人,还未回来么?酉时一刻,巡城警卫该交班了。
值夜的卯媖……你知道,是个多疑的硬性子,当初赞赏她身为武人狠辣果决,有刀刃般的猛将之风,现下倒是该为此担心了,担心她一急之下不记得我的劝阻,真如笑言般燃起毒烟、熏遍那内城暗道。万一……
就算只是我与天官的推测,也得将事情告知于她。”
“乐文,当是快来回禀了的。”素环了解她心思,赶紧安慰道,“她向来说话作数,精准不差。”
三千仿佛没听见,被自身思绪缠得、整个人凝住了似的。
她很快又自顾自般说:“嗯,你着人作下我晚间出宫的准备,此事折腾许久,已逾两三日,我心里觉得蹊跷不安,今日刚好乐文当值,我也去亲眼看管着,绝不能有闪失。”
素环的手被她紧按住。
素环忧色不改地瞧她身沉微倦的样态,心中知晓若出宫必然多有危险,于是劝道:“御医叮嘱了,殿下这段日子一定要静养于震昌宫。只每日上朝这一段路、御医们都侍候得战战兢兢,殿下可万万受不起更多车马颠簸的。我答应殿下,乐文若寻觅无果,定叫她继续看管着、将实情告知于卯媖大人!”
“不,我得去看着,不是不信你——”三千眸光轻闪,顿了顿,面上笑又含恍惚,“今日我心里……有感觉。”
素环眼一扫她胸口衣襟,怕她犯起心疼胸闷的毛病,眼睛对上那双似含热盼的冰眸,心里一跳,张口要应下:“殿……”
忽而门轴轻响,殿门处漏出一条轻薄柔和的光道。欢悦柔软的毛茸茸的影子,迫不及待从上面地晃过去:“殿下!”
就见纯白宫装、下巴处堆挤领口白绒毛的侍书癸癸钻进了内间来。
她怀中颠簸一沓多有折角的书册,那迎面而来的小脸团着红,与长发同色、略泛灰的银色眼睛光润润的:“殿下!明日就要乡试了,我昨夜左右紧张地未能成眠,殿下、教我温书定定心吧?”
“前两日都在玉大人的戏馆中逮到你听戏,倒是今日才想起来温书?”
“让掌登殿试的储君殿下给你开小灶?这太作弊了!”
“何况你是个侍书,怎么总叫殿下帮你温书?反了你啦!”
——宫人们这样笑她。
“我是去向玉大人请教往年监纪策论题的,开小灶又不代表作弊!况且乡试也并非殿下出题!”癸癸句句有回应,拱着圆脑袋、灵活地闪去三千身旁,手牢牢牵她袖子。
三千见她倔强机灵的神色。
神色颇似那人、她自然心软,可扬一扬眉还是说:“今日确实不便……”
“一会儿就好嘛,明天就考试了,殿下陪我念念这地理水文一册,查查我背得如何了?”癸癸扶上三千手臂,就携她转身往里走,“殿下,癸癸扶您去软靠上坐着,伺候您笔墨呀。”
三千心里藏着事,还欲出言婉拒,这时,从屏风后出来了两手执漆盘的白袍御医、和膳房宫人。
“殿下,补心安胎的药已凉得温热了,膳房另呈上了鲜炖的羊乳花胶羹、酱肉丝酥饼、果酱坚仁酥饼、油炸红糖糕、南国红柚拌桂花蜜。殿下忧心国事,午膳未用足,务必进一些滋补的羹汤和适口的点心水果。”
癸癸踮脚瞧盘中那些色泽金黄、外壳松脆的酥饼糖糕,就不禁半张口、眼中泛起水亮亮的期待之色。
她知道殿下会成全自己的馋虫,于是贪婪眼光越发不加掩饰。
“……那,至多一个时辰。”三千抚摸她后脑勺的软发,心算时间,对她改口说。又牵起她的手,转而笑道,“烦劳膳房伙计再端一碗加糖的羹汤来,我这小侍书是馋嘴、又嗜甜。”
“殿下!您笑话我!”癸癸咧着口白牙笑嘻嘻。
两人携手走向书案,未看见身后一道笔直硬挺的影子悄然覆盖了光路。
素环清楚看见门口来人,眼色顿时慌乱,她原地兔子般快速踱了两步,赶忙没事找事、两手端起那沉重笔洗道:“殿下,我去换水。”
“嗯,我忘记了,”三千微微侧眸——门口影子霎时消弭——三千吩咐道,“小环,顺便取一块熙宁乡的松烟墨锭来吧,此处不备黑墨、也是许久了。”
“是!……我这就去耳房取。”素环张大眼睛,直挺挺地立在当场,直到三千完全转回身才敢松懈下来。
素环气喘吁吁着提裙出得外间来,折进了耳房,见额头上包覆白色纱布、仍挂着温淡笑面的乐文。
她紧紧闭上耳房门,回身时两腮顿时气鼓鼓的,悄声劈头便是:“怎么回事!怎的这么不小心!发生什么了!”
“我无碍,叫野猫挠了、又叫猫跑了。”乐文挑眉云淡风轻地说罢,又变作一副郑重脸色,“事情有变,方才已叫癸癸进去转移视线,又叫御医为殿下端上酸枣丹参安睡汤,你进去务必服侍殿下喝了、叫殿下好好睡一阵子,咱们好趁机行动,全程不必惊扰殿下。”
“什么野猫?——什么!”素环面色惊悚,微细的声音从紧咬的牙齿缝中漏了出来,“你喂殿下安眠药!”
“那是对身子好的、养心的,专治心神不足呢。”乐文以苍白指尖整了整额头上纱布边缘,将额前雪发拨了缕出来、用以保持形象,“那么,事不宜迟——”
她话毕,背手弓腰,向此处盯着素环淡彩双目许久,半晌,没见她有什么反应。
于是她只好呵呵讪笑、一把就扯过沉重笔洗,搁置在侧,另一只手向她掌心塞去块描金墨锭:“行吧,别耽误,先快去把事办了,然后速速随我去内城,这已经是关键时刻了、咱俩一起找,更快更准。”
“带我去?与我何干?”素环迷茫地眨巴两只眼睛,“我许久都没出过皇宫,更对那暗道一无所知啊……况且我得照顾殿下。”
“嗯……你……”乐文眉间蹙蹙,忽而、脸颊距她鼻尖咫尺,垂睫抬睫地对她盯视打量,仿佛正研究她眉眼鼻唇上的每一丝细腻纹理。
素环被情人这样瞧、自然不好意思,她晃晃脑门上轻薄的刘海儿、含羞收起下巴。
“你……”
话未毕,就听对面乐地一声:“三千弄出的破绽、原是在这儿呢,找到了!”紧接着乐文抬起手,那灌力的武人之指携带一道温风怼至她眼前,还未及反应,素环眉心上方一点处就遭对方抻开中指、狠狠弹了记——
乐文要把那处皮肉弹出个窟窿来似的,简直在对她下死手。
“嗷!啊——疼疼疼、疼煞我了!”素环哇哇大叫,脑门儿都将疼裂,痛得脸都扭曲了。她两手捂着霎时红起来的眉心,眼前全然蒙上昏黑之色,在疼痛的混沌之中,仿佛点点旋转着星辰细碎温柔的萤光,那是整个宇宙令人晕眩地在她周遭旋转……
“干嘛!干嘛!”素环气怒闷在胸间、捏起了拳头,待她挣扎着睁眼抬起头来,用意识将眼前迷蒙挥去,却见面前可恶的乐文的容姿、屡屡与一尊辉煌神女的身影重合。
与乐文轻松偶带诙谐的眼色不同的,那女神忧郁温脉、不知诉说何种愁情的深邃眼光,在她看来是陌生、而无比熟悉。
素环:沙罗眉心一点无尽发热,眨亮眼睛、再度猛吸气时,此间天地的千万亿个生灵的无数因缘果报,都丝丝缕缕、点点滴滴收摄在那眉心破开的天眼之内,刹那刻记于她心中。
“她在哪儿?”
“……在,内城西北方新卉大街、近月楼北侧百十米处,地下暗道中层,正尝试取积水上层清水饮用……”素环喃喃罢,一手捂嘴惊起道,“我刚刚都……诶?不该不该!她怎会伤得这样重!我此前不知道这些……你都干了什么!?”
“稍稍更改因缘线,加加速咯——造成的麻烦我都会收拾的。”乐文努努嘴,心虚耸肩、看向一旁,“寻是寻到了,可未想到她眼睑尽肿、看不清人,又神智混乱、过分紧张,竟这般野猫似的挠了我一记,就窜了个没影儿。啧、那么大的个子,竟叫我追丢了,呵呵,真不愧是……鬼王。”
“哎呀!”
素环闻言又是气恼、又是笑,捏着那墨锭跺脚道,“好好,我是拿你没法儿,现下就依你说的先办了,想是不会酿成大祸——不过,我的工作场中这样捣乱,看我之后怎么治你!”
“看来是不行,你我此生良缘注定,戏本上说妇妻和睦,婚后……从不干架的。”乐文翘起两边嘴角。
“那怎样!我趁着现在揍你!”
素环举起拳头作势要锤她,乐文同样作势抬手躲避阻挡,素环见她头上裹着纱布、头发丝挂在鼻梁那倒霉样儿,终究还是敛起目中怒色,笑着将手放了下去。
……三千心跳加速、在黑暗中醒来了。她不知自己何时在榻上睡着的,只借微薄烛光,晓得自己仅解下了外袍,是和衣而卧。
——或许是下午竭心竭力,太过疲累吧,竟就这样睡着了。
外间似乎响着些润泽的风打春叶声。
早有宫人为她披上了薄被绒毯:三千总是被她们轻手轻脚地照顾得很好,身上不冷、却是有些燥热。
她伸手掀开些被角,缓和刚醒时过于疾速的心跳,深呼吸着、心中沉沉一叹——有时阖眼片刻的睡眠中,与荼荼共度的人世几生光景都一一从眼前晃去。几次,三千都疑自己将一梦不醒,与走马灯中的荼荼同去。
那穿衬领紫裙、满身书生气的是她,裹紧在一袭黑裙中、帽檐盖住大半张脸的是她;瘦骨嶙峋的是她,脂肉丰腴的也是她;猫儿似的可爱面貌、是她,厉鬼一般青白着脸、口龇獠牙的,也是她……
那样多的梦……那样漫长的、因眼泪而潮湿的梦中时光。
方才这般安宁干爽的睡眠,不知已经多久未有过了。
说起来,印象最深的一次安睡,是女人昏迷那夜,三千被她当孩子一样照顾得很好。吃饱喝足,和衣往锦被中一躺,闭目只觉几秒而已、其实过去了两个时辰。
那些感知上没有存在过的时光,都溜去了哪里呢?
还是说,感知本身,就计测着时光真正的长度呢。
三千收起无边无际的思绪,未唤宫人,一手撑榻、一手扶着腹下慢慢坐起身。
以为今夜必然有个结果,却未有天官在殿角钻来溜去、发出蹊跷的动静,也没有侍卫舞刀弄枪大呼小叫的嘈杂声响,一切都显得那样静谧和祥。
到现在禀报也无一声,该是……还没寻得线索罢。
三千抚了抚鼓槌般击打胸间的心跳,方才就努力使其安稳、可半晌还是这样狂躁急促,她不由得疑自己是真的伤神心劳了。
加上,也未感受到平日夜半醒时规律的胎动。
“阎阎……”
心下一道谨慎所致的惊慌,叫她撩帘撑身、轻轻喘息而出,扶着床侧高脚香炉架左右望道:“小环?去请大医生……”
纱帘轻荡,昏暗之中半边眼睛隐约所见,却叫三千倒吸了口气、右手紧紧捧住心口。
香炉架角被捏紧在左手,直到将掌心硌得生疼,才扶稳身体。
渐渐平稳下来的,不是自己——应是对方的心跳。
“三千。”声沙如刮过锈铁,抖颤不堪,怎样听,也不是她柔美温厚的声音。
怎样看,这番惨像也不是幻想中她的面貌。
黑纱覆过双目,颊腮边数处剐蹭所伤已叫眼前人面目全非,尤其口角一侧长长的刀过之迹,在轻微张唇时、那裂口般的深色血痂触目惊心:“她们、不让我现在来。”
她似乎因说话而吃痛,闭了闭唇,喉咙处紧涩吞咽,开口又哑声轻笑,语气似含得意道:“她们未料到,我清醒着、还站得起来,晓得避人的近道,走路又无声——
我这样子……丑吧?吓到你了吧……别忧心,很快都会好的。”
三千只顾得上深深呼吸,一时没有言语。
“……是你吗。”她几乎完全看不清,未得三千回应,她扶着床柱,凝眉伸手来探,“三千。”
探摸着扶住床柱的大手,本是小指缺损而已,如今就是缠裹着厚厚的浸血纱布,亦可见,食指又断半个。
三千闭目摇头,泪落两行。
再睁开眼时,“幻觉”未曾消逝,成了不折不扣的真实——指尖粗糙温热的触感,已经传达到她面颊上来,划过鼻梁、耳廓,轻牵过她在胸口半掩的手,一同隔衣抚在她腹侧,眉宇才松又紧,声音哽咽急道:“她……踢闹无度,贪婪地吸人血髓、如鬼胎无二,与我无二……你、又是何苦以此相逼……?你若走了,我怎么、怎么独活……?”
见她恸色如此浓重,三千面上微诧:“这是谁说的。”
正在此时,忽而感到腹内一阵活泼的踢动,她呼吸凝了凝,按她手在腹上那位置、道:“你我的孩子再闹腾,也就如此这般而已,你说的那些,未曾有过。”
女人面上恍惚,渐有喜色,又急忙往自己衣襟里探:“你有书信予我,你……”
书信?
三千的脑子实在好用,还未见她怀中实物,心中一刹已得答案——那必是、善于模仿字迹语气的乐文所为了。
“旁人伪造的字迹,怎么连陛下之目也辨别不出?……却是你,怎么不给我写信呢。”三千撇眉轻柔道,手上止住她的动作。
她虽问,却也知晓答案:
担心挂意、因此失察,就算有疑,亦不敢不信。
唯惧身死、因此音书全断,不留半分念想。
注视她消瘦身形的眼光,轻晃着水色、载满了心疼。
三千怕她薄衫下面全身是伤,不知能碰她哪里,只是不断轻捏她手上肌肤可以确认是完好的地方,她鼻间深深吸纳她独有的香息,眼角清泪又滚落:“回来了,还走么。”
“……守着你与阎姬,再也不走。”女人大手果断伸来、将她拥去温软怀中圈抱住,说话时唇动轻轻,呼出些微血气。
三千嗅到稀薄的血腥,再抬头时才看清女人口内情状,她面上惊怔一瞬、才有所恍悟,她噙笑、又挂泪:“你的牙!荼荼……”
齿肉残损,两只獠牙俱断。
“这不是炎灵所为,是我独身赶路、越赶越急……小拙的青鬼马脾性太烈,到底不愿被我使唤,突然发疯将我甩了下去,我一头磕在山石上才……
这一路未得治疗,终致炎症高热不断,烧得我意识昏昧。鬼君如此面貌归朝,更是见不得人,我于暗道中走,未想越发神志不清、迷途三日,怎么也寻不到你处,却险些滑稽地丧命……怕是这两根鬼牙,非要拔了不可了。”
女人回忆起丢脸的事、斜眉捂腮,喉咙里嘟哝着:“我倒十分厌弃那金银的义齿,不知要叫她们弄个何样的才好。”
“必除鬼君……除此獠牙,其貌异变,鬼君、世间已然不存。”
三千边喃喃,边缓缓摇头,她笑叹这一场令二人受尽折磨、尝遍苦痛,几次于心死力竭边界挣扎而回的大劫,实是儿戏一般的命运捉弄!
“需卦,改头换面、死而复生之解,原是此意。”
滴滴热泪浸入爱人前襟,全身疲惫忧虑霎时碎了去、松落于心底。三千无心追究命运的过错——
她一心只知,所爱之人终究被自己留住,尚可共度人世一生,再、携手同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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