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洗了平生最快的一次澡。
她变成一团紫烟,在灵泉里快速游了一圈,变成人身躺回池边,用魔力为自己烘干,体力又耗去一层。
之前能抬起十根手指,现在只能抬起一根手指了。
她勉力抬起无名指,意念与手指上的储物戒感应,把床搬了出来,摆在灵泉殿的正中央。
“昆澜,你抱我到床上去。”
云止的每一句诉求,昆澜都会响应,偶尔会响应的慢一些。
想起云止还说过,不想裸*睡。
昆澜一路抱着云止走到床边,把枕头立起来,让她躺靠在床头,又隔空从云止的寝殿取来一件米白色睡袍,为对方穿上,这才放她躺平并掖上被子。
“云止,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在魔界同床共枕呢。”
昆澜虽然兴奋,但想到这身衣裙泡过池水,哪怕干透了也不想穿着入睡,置衣架上的那几套新衣款式又不宜当睡衣。
正当她纠结之际,云止看着她定在床边迟迟不肯脱衣,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说:
“你量身那日,我吩咐过仆从顺便为你定制了两套睡衣,就摆放在你寝殿的枕头边。”
昆澜美滋滋的取来新睡衣穿上,躺在床上几乎要与云止睡同一个枕头,她侧身想去搂云止的腰,却听到对方的抗议:
“别摸我,可能是之前玩太狠了,快感还没消下去,你一靠近我,我的小腹就发烫,先消停一下吧。”
昆澜只好老实的收手,躺回自己的枕头上,在两米的大床上与云止遗憾的隔着“天涯各一方”。
“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体力也会渐长的。”她假模假样的安慰,像是回过味来,懊恼的捂住嘴。
“说错话了,作为魔后的我怎么能暗示魔主体力不行呢?我应该说,你的体力已经很强了,再进步一点,就能更让我满足了。”
云止累到大脑不太活跃,本来没听出什么暗示,听昆澜这么一分析,明指她的床上功夫弱,她不服输的说:
“昨日白天我亏了气血,吃补药没完全补回来,下次我定不会轻易求饶。”
还可以有下次,是不是说明这次玩得狠了点,但不算过分?昆澜心中笑开了花,乘胜追击的问:
“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
得到云止的允诺,她心安的闭上眼睛,盖上被褥时不禁感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云止的床可真软呀。
两人听着彼此放缓的呼吸声睡了过去。
快活了一夜,白天正是补觉的好时机,她们的身心完全松懈下来,以至于都没有察觉到,床尾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个发出蓝光的小型传送阵。
那一枚被云止遗弃在宗主殿大火里的宗主玉佩,被阵法传送到殿中,从低空中直直落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声音。
玉佩上有白光一闪而过,玉佩表面布下的隐秘咒开始生效,整枚玉佩从头到尾渐渐隐形,难以被发现它的存在。
*
一觉从清晨睡到晌午,云止比昆澜醒的更早,没有喊醒对方,也没有起身穿衣,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她可不是在装睡,而是在逃避现实。
她的识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动。
*
当前云止最信赖的未必是昆澜,而是心中的恐惧。
每当云止以富足的心态应对外界的变化,表现得无忧无惧时,心中的恐惧并未消失,而是在识海内度假。
恐惧没有实体,在体外以幻影形态出现,在体内是云止模样的小人儿,此刻正躺在一张木筏上,在云止的识海上漫无目的的漂流。
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和煦的微风拂面,静谧的独处空间。
恐惧小人儿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闲适地躺成一个“大”字,闭目聆听木筏被平和的海浪推着前行,正享受之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呜呜咽咽的哭泣。
好景到头了。
识海表面迅速结了一层冰,身下的木筏也消失不见,恐惧小人儿躺在冰面上一脸不可置信,身体莫名变大数倍,还有继续膨胀的势头。
小人儿在哭声中变成一个巨人。
巨人对角落里哭泣的云止无奈的说:“你再这么哭下去,我就能占据你整片识海了。”
由于巨人过于庞大,云止担心被挤压,止哭了片刻,跳到巨人的拇指上坐稳,自觉安全后,又开始放声大哭。
“姑奶奶你这是受什么气了?说来听听呗。”
巨人的头部已经抵住了识海的一方边界,身体的其它部位在哭声中肆意扩张,偌大的识海变得有边有界,仿佛成了一盒让她越来越不自由但又钉死的棺材。
声音从说出口并传到云止的耳边有一段遥远的距离,有好几秒的延迟,这样的交流有些费劲。
恐惧巨人只好分出一团黑火,跳到云止的膝盖上,与云止拉进距离。
“姑奶奶,是昆澜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吗?”
听到昆澜二字,云止收起眼泪,眼眶哭得肿红,她试图平复情绪,愧疚的捂住心口,说:
“是我犯下了错事,其实昆澜和我在差不多时间内醒来,我催眠了她,让她又睡过去了,因为我不敢面对昆澜。”
黑火若是长出一张人脸,恐怕白眼都要翻上天, “就为这点破事儿?”
云止进一步解释说:
“昆澜醒来的那一刻眼神还算清亮,应该不受魔念控制了,体内绝大部分魔念又被我关起来了,她会不会又变得无欲无求,不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了?”
黑火稍微能体谅到云止的处境,笨拙的进行宽慰:“倒也不必哭成这样。”
云止的话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在魔界相处的这段时日,我利用魔念窃取了昆澜身上饱含激情与热烈的那部分爱,提前透支了昆澜的感情。魔念隐退以后,昆澜就不会对我有任何渴求了。
“一想到昆澜极有可能淡然的、无所求的与我相处,连一个吻都会让她受到惊吓,我简直不敢想象,是不是把期待一降再降,才能适应这样的昆澜?”
当云止不再哭泣,恐惧巨人的生长速度慢了下来。
她的脚底像是被异物硌到而发痒,碍于身体庞大,不便起身查看,只好让黑火前去探查。
黑火从巨人脚底绕了一圈,裹着一枚玉签呈到云止眼前,是强制律令。
黑火心生一计,自信的说:
“你把身体交给我,无需你去适应昆澜,该由她来适应你。”
“此话怎讲?”云止听得一头雾水。
“趁着昆澜昏睡,我把她传送到修仙界,然后独自出席结契大典,宣告魔主的隆重回归,并响应群众的呼声,贬低一番人族,说这类群体不值得取信。”
云止面露难色。
“昆澜醒来以后发现我不告而别,自己也被传送离开了魔界,一定会惶恐不安,并质疑我不爱她。这样做太伤昆澜的心了。”
黑火遭到反驳,气恼的说:
“我可是恐惧,记打不记好,昆澜伤害过你,我不想给她一点好脸色。等她回到原本该待的世界,这张和她一起躺过的床,这座充斥着她的气息与共处回忆的灵泉殿,也要一并烧掉。”
她考虑的还很全面,“至于昆澜送给你的东西,别还了,梦里梦外还了两次都没成功,再还就丢脸了。”
云止为昆澜抱不平。
“你怎么可以对昆澜那么坏,她只是很有可能不像之前那么爱我,又不是完全不爱我,罪不至此吧?”
黑火倒也坦诚,从极为现实的角度进行剖析。
“我的原则是不容许对昆澜有任何善意的期许,所以要极度的排斥她,避免对她产生依赖。以前的你内心混沌迷茫,让我可以借题发挥。现在不一样了,我是你追求独立不被情爱吞噬的危机感所化,做的都是最坏的打算。”
她跳到云止的肩膀上,逐步加深话语的说服力。
“如果你于心不忍,我可以出面把昆澜送到修仙界,我不会脱下她的通行戒,她可以在结契大典之前或举行期间重回魔界。
“猜一猜她失去了你,会不会再度激发心中的魔念,冲破你设下的火笼,她不仅会配合你完成结契大典,还会在仪式结束后与你浓情蜜意。
“或许她会更霸道一些,像你囚禁她那样,把你也囚禁起来,不光用瞳术定住你,还会对你深度催眠,让你的身体无比享受她的触碰,离开她片刻就感到空虚躁动。
“若昆澜真的做到这种地步,应该很让你受用吧,毕竟她的独占欲那么强,行为如此过激,你怎会质疑她的爱得够不够深呢?”
恐惧不愧是恐惧,对云止的本性了如指掌,或者说她本就是云止的一部分本性,说的话总能深深打动云止的心。
云止思索了片刻,摇头否决了。
“我希望昆澜只是昆澜,不是被**把持的囚徒。沐善说的很对,反复推开对方再被挽留,以此证明爱意并从中满足,这是一条走不通的旧路。”
“重复的考验只会磨损爱意,真要这么做,我相当于在自证预言,昆澜表现出的爱我是因为顺从了对我的**,本质是在满足**,而不是真的爱我。”
过度的反思让云止陷入另一个牛角尖。
“我是不是太追求刺激了,以至于还不习惯平淡的相处。难道我只是不甘心,我和她的感情那么快就走下坡路了?关键是我都没享受到几天甜蜜期……”
说完又开始呜呜呜的哭。
黑火对此鄙夷。
“你这个思考方向不太对劲呀,你嫌弃昆澜天天围着你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围着昆澜爱你爱的深不深这种小事哭哭啼啼的。”
云止较劲的说:“那你说什么是大事?”
这可就有的说了,黑火一一举例。
“目光放长远一点,一个人族而已,不值得花那么多心思。你还有好多正事没做呢,就算捣毁再多除魔据点,除魔药剂应该无法被中止研发了,活人皮应该比死人皮更耐用。”
“开战之前大概要抓捕多少人族,需不需要用黄金兑换一部分物资,以维持人族俘虏的生存?”
云止止住了眼泪,黑火见她还算出息,继续补充:
“还有夏芝,当了你几百年的得力干将,如今音讯全无,可能在长生门过得水深火热,你不打算管管?”
云止擦去眼泪,坐姿也变得端正,黑火苦口婆心的说:
“还有你自己,打算如何取回魔躯?炼化灭魂钉以后,没有傍身的武器,血池那件事输得那么惨,不都是因为昆澜武器多,你没有武器吃亏了吗?几时去找族内巧匠炼一款新武器,什么样式?炼制周期多久?或者游走五界,等待未认主的宝物现世,当场去夺也行。”
“这些事你但凡过一遍脑子,都比情情爱爱重要的多,与人族建立的情谊随时都可能崩坏,为魔族为自己谋求的将来才能真正稳固你的心。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云止被彻底说服,从巨人的拇指上跳下来,整个人容光焕发。
巨人随着她的清醒恢复成原先的小人儿,黑火见状钻回到小人儿的手心。识海的冰层瞬间融化,两人站在一张木筏上,云止感激的说:
“是我陷入了误区,以为昆澜对我冷淡,我就无计可施了。事实上我堆积了不少事,都快自顾不暇了,把喜怒哀乐全寄托在昆澜身上也不现实,你的话让我清醒了不少,谢谢你。”
恐惧小人儿不怎么领情。
“我感觉自己都快抵得上半个沐善了,沐善听你诉苦水还能得到赏赐,我听你诉苦纯粹是自我开解,啥好处也捞不着。”
云止不好意思的说:“你想要这具身体的掌控权吗?在识海里一直漂荡也很无聊吧。”
恐惧小人儿很是抗拒。
“魔主要履行太多职责了,我接管身体相当于替你干活,你倒乐得清闲,还是吓你比较轻松,且有意思。”
有一点她没明说,她不善于面对昆澜。不仅会躲开对方的肢体接触,听到一些亲密的话也会装聋。
过分独立的坏处就是对任何示好的信号都草木皆兵,她接管身体以后会弄僵云止与昆澜的关系。
云止感觉到昆澜的魂力波动变强,对恐惧小人儿告别。
“昆澜快醒了,我调整一下心情去见她,待我和她的结契大典圆满完成,我再务正业,这样就两不耽误了。”
*
昆澜感觉自己睡得很沉。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无意间用胳膊肘顶到了云止的胸。
云止不仅没有瞪她,或者不自在的挪开身子,而是抬手把她的胳膊压实,第一句就问:
“你是不是一觉醒来,没有那种世俗的**了?”
说完眼眶有点湿了。
昆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她感觉云止很慌乱。
云止有种强行证明自己有魅力的不自信感,她不想配合。
这样会让云止误以为自己是个轻浮好色之人,只是贪图云止的身子。
昆澜语重心长的说:
“云止,你在我心中一直都很有吸引力,是身与心的双重吸引。你是做什么噩梦了?是不是梦中我抛弃了你?”
云止把她的胳膊从胸前放下,有些低落的说:
“我没有做梦,我只是担心,不被魔念困扰的你,会不会变得和从前一样顿感,我如果对此表现的很伤心,是不是显得不够爱你?”
昆澜侧身面对云止,伸手去够云止的后脑勺,让云止转头与自己对视。
“云止,你似乎很愧疚为我植下了魔念,它对我而言并不是困扰,魔念如今在我的清明台内安睡,我不会任由它对你玩得过火。”
云止听出了希望,把另一层愧疚也摆到明面上。
“昆澜,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没有邀请你的朋友出席我们的结契大典,我可不信‘只要有我就够了’那种话,你多少会感到有些孤立无援吧。”
昆澜听笑了,无所谓的说:
“我那些朋友实力不俗,如果我把两大宗门十几位长老都邀请过来观礼,容易和你手下打起来,光我一人就能震慑不少魔族了,就这么安排也挺好的。”
云止突然觉得心口发烫,强制律令飞了出来,定在空中很有压迫感,金色的字体变成深红色,句尾多了一个催促的感叹号。
她很淡定的对昆澜说:“强制律令不可以毁掉,但内容可以修改。”
她抓起玉签,交到昆澜手中。
“你来决定如何改。”
这片玉签是云止的意志所化,摸起来是滚烫且坚硬的,比起梦境中神魂的触碰,现实中哪怕再柔软的肌肤所带来的触感也是更强烈的。
昆澜的右手虎口处有薄薄的粗糙的茧,握住强制律令的那一刻所产生摩擦,让云止的思维也像被触碰到一样。
她心中涌现出地动山摇般的害怕与不安,让她生出想要夺回玉签捍卫自我的强烈冲动。
在云止识海内漂流的恐惧小人儿见她那么应激,识海内突发的海啸把她的木筏都冲垮了,她无奈的传音:
中途反悔很丢魔主的颜面哦。
云止不敢去看昆澜,把眼睛闭上,忍住“思维被握在她人手里把玩”的紧张,声音不自觉变得很干涩。
“你少做改动,下笔不要太重,能留下字迹就行。”
玉签上的内容是:
两天之内,护送昆澜安然无恙的离开魔界。
昆澜略作思索,在两天之间加了一个字——“亿”。
感叹号消失,字体变回正常的金色,强制律令飞回云止的心口。
云止感觉全身能动,除了头脑。
她思维的载体——大脑,与意志绑定在一起,共享同一种体验,仿佛也被昆澜写了一个字。
脑部的神经很活跃,而且易联想易发散,她不出所料的想入非非了。
她在想昆澜刻的木雕会不会留下署名,署名会留在哪个位置,是不太会被关注的脚底吗?
如果她自己的脚底被昆澜写字,一只腿搭在昆澜跪着的膝盖上,昆澜用很轻的力道以及冰凉的墨水在自己的脚心写字,她会不会痒到笑出来。
如果昆澜嫌那个字写的不好,会不会立马擦掉,昆澜是用凝水决洗掉那个字,还是揉开墨迹擦在自己的手指上再做清洗。
被揉脚心又是什么感觉,她会忍不住再笑一次吗?
希望她的脚心不是什么敏感点。被指关节顶撞的时候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如果昆澜听到这种声音,会不会两只脚都开始揉,直到她流出眼泪才肯停下。
云止有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虽然昆澜在现实中只是在玉签上写了一个字,但在想象中做的远比这过分许多,她又不能用想象中的恶劣行径给现实的昆澜定罪。
可是她还是好气,气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昆澜。
昆澜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状况,单手抵在枕头上,托着脸凑身去看云止的表情,捏了一下她羞红的脸蛋。
昆澜凑得太近,前胸贴着云止的后背,那种绵软的触感让云止更羞了,拉起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荣章和佳梦想要进殿。
她们分别呈来一套礼服和华冠,要给这对新人试穿。
下一章会比较喜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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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结契大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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