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博基尼车主叫宁幼怡,是亓初的新朋友,她们哪儿都没去,上车就直奔玫瑰半岛,也就是亓初和童欢欢暂租的小区。
车停在楼下,两个人搬了几大箱子上楼,花了半个多小时安置。
随后亓初带宁幼怡去越泽岛有名的餐馆吃饭。
另一边,月似的情况完全相反。
加上亓初微信还没来得及开心两分钟便接到陈琇的电话,要她回观澜郡一趟。
再次从家里出来时,肚子依然是空的,倒是塞了一脑袋烦恼。手里拖着个行李箱,独立苍茫,行至夏夜的迷惘。
漫无目的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自己该去哪里。
是一道手机铃声,聚起月似眼中的残星。
*
亓初与宁幼怡吃完饭,后者把人送回了小区门口。
口头挥别后,亮橙色的车驶离。
亓初揣着手独自往回走。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又说忙完找我,这么晚了还没忙完?”
保安亭内吹空调的阿叔,扬起下巴又瞅了眼门禁外昏暗潮湿花基坐着的长发女人,一掌拍死纠缠小腿那只夏夜特供的毒蚊。
可能因为长得特别水灵漂亮,加上身上自带的矜贵气,委屈的样子惹人怜爱。
保安叔见她等了那么久,都想破例让人进来吹吹冷气,别在那闷热处喂蚊子了。
阿叔刚伸手开窗,见那人噌地一下站起身。
她等来了要等的人,阿叔就不操心了,安心坐回去,他没见外头那人脚下明显一顿。
亓初有事找月似不错,可她不理解月似为什么大晚上的拖着行李箱等在这儿,而且一见她回来马上可怜地巴望着。
再说了,她从头到尾没跟月似提过住址,更没说要在家见面好吧?
亓初自觉不妙地扫了月似两眼,生风的脚步越发犹豫。
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对,本能地绕开了路。
敌不过月似一身扎实的功底,随便一个力量爆发就飞到亓初面前,将人逮了个正着。
因为了解,月似不开口亓初已经估中三四分,下意识拧紧了心,接下来无论月似说什么,她都一应拒绝。
然而了解是互相的。
月似用极其无助、脆弱得近乎破碎的神态说:“亓初,我没有家了。”
羸弱月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在风中飘摇,零落无几。
一听即知她哭过。
亓初张了张嘴,到底没泼出预备好的冷水。
即便责怪自己心软,却仍在念头飞转后选择问一句:“什么意思?”
上星期月似坐亓初的车回家,跟陈琇发生了些龃龉,说了那句亓初跟家人一样重要的话,陈琇怒得重摔果盘,反问道:“我确实不明白,你说说看,亓初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要。”
这其中深层的原因月似无法不管不顾地挑明,没人比她更清楚,那样做的话等同于把所有人推入死胡同。
月似保持理智地讲道理:“妈,重点不是她为什么重要,而是你该清楚你的女儿,并不是选择了谁就抛弃家人的人。”
然而一向温和大方的陈琇反应激烈:“那就是重点!”
八年前,不,更早之前的一些事情陈琇不是没猜想过,只是那种感觉很微妙,最终都没有形成具体罢了。
如今亓初归来,月似比从前更热络贴上去的样子,让陈琇心头火起:“我就是不接受你接近亓初那样的人,你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要登上国家、甚至是更大舞台的人,你不能染上污点!”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爱都是有条件的,但总有人为之冠上无私的名义,让它听起来更伟大,所以大家很难辨别各种关系中的复杂利益。
而自出生便承了巨多爱意的月似,曾经问过亓初:不被那么多人期待的话,是不是可以自由些?
外人眼中命好的富贵千金、天之骄女,有着别人理解不来的烦恼。
本来这一周母女俩只是冷战。
今晚陈琇突然去月似家,迫切地质问知不知道亓初是同性恋,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小时候就那么偏袒她,你该不会和她一样吧?”
月似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反过来问了陈琇一个问题。
“如果我成为不了你们预期之中的人,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
陈琇似懂非懂她此刻说这话的用意。
不否认,难不成是变相承认?
陈琇难以置信,像点燃的炮竹全部炸向月似,说:“如果你真的是那样恶心的人,你就滚!不配得到月家所有优待,不配住这间房子,不配那些衣衫首饰。”
……于是,月似带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刚开始不知道能去哪里,联想到亓初报警的事,威逼利诱童欢欢交出亓初的住址。
然后月似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没跟亓初讲太多,只言简意赅:“跟家里闹掰了,无家可归。”
亓初不是不信,但她对月似卖惨免疫,“所以呢?”
月似:“所以,我能去你家住几天吗?”
亓初神志清明在线提醒:“月小姐,你可以住酒店。”
大小姐从来不差钱。
而亓初租的单身公寓,是一居室,哪能让她去?
退一步说就算有多间房,亓初也不可能给她住好吧,她俩什么关系啊?
月似嘟着唇,不满道:“你忘了我不喜欢住酒店,档次再高都有种气味。”
亓初:“那你上哪个朋友家去呗。”
月似等了那么久,被蚊子咬的够难受了,不想跟她戳在这儿掰扯:“干嘛,不能去你家?是有什么人在,我不方便去?”
又开始试探了是么。
亓初莫名诚实:“人没有,床就一张,你想睡沙发?”
月似:“可以嘟。”
“嘟什么……”亓初很无语,气得叉腰:“你觉得现在用这个语气合适吗?你在给我添麻烦好吧。”
好说歹说仍不答应,月似眼里又聚起的水光。
旁边保安室的阿叔及时探出头来:“小姑娘,你不说朋友来了就带你进去嘛?怎么还不走?看这天马上要下大雨咯。”
月似的戏一下子飙起来,指着人就骂:“她嫌弃我,见死不救。大叔你说,我以前帮了她那么多忙,现在就想借个地方住几日,她都不肯帮,是不是太没人性了?”
大叔不好接话,转而望向亓初。
亓初搬来不久,因为蓝色头发和纹身过于个性,保安大叔对她印象深刻。被月似这么一带,用一副‘果然不好惹’的眼神盯着她。
亓初不受裹挟。
“行,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找欢欢。”月似拿出手机作势打给童欢欢。
童欢欢就住附近,也是一居室。
依照她热心外向的性格,肯定愿意收留月似,即使她俩不算熟,抵不住有瓜吃。
月似一如既往擅长拿捏亓初的七寸。
亓初秀眉紧蹙,但仍未松口。
月似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你不是有件棘手事吗,我可以帮你。”
拍了拍脚边的行李箱:“说不定有你需要的东西,你让我上去,马上给你。”
月似聪明,有钱有权有人脉,查点什么不难,做点什么也不难。
亓初明白她所指何意。
在亓初考虑利弊之时,天边来势汹汹的乌云闪着隐雷,像巨兽腹部翻涌的能量随时湮灭大地。
再看看地上的行李箱,和可怜巴巴离家出走的人……
尚不清晰的答案被上天催着决断。
亓初的态度松动,木着张脸幽淡道:“你不后悔就行。”
有什么好后悔的?
此刻的月似完全不觉有什么应对不来,她只怕亓初反悔,赶紧到保安那儿做登记,拖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
亓初冷眼旁观,见她跑过了半栋楼才在后面提醒:“这边。”
月似小跑回来,在身后暗搓搓骂那颗蓝色脑袋里面没有一点风度。
亓初家确实没别人。
宁幼怡接亓初下班,不是月似想的那些风月之事。
一进门月似就懂了,并且傻掉了。
从玄关深木色鞋柜开始,一直到客厅电视柜,摆了不少透明箱子,里面造景奇特,养着各式各样爬宠。
守宫,蜘蛛,蜈蚣,还有蛇……
与之对应的还有它们的食物——各种活虫。
蠕动,爬行,阴冷的气息,锐利地凝视。
月似和它们对上视线的瞬间果然动弹不了,一整个大脑宕机呆滞模样。
亓初无声窃笑,‘好心’帮她推行李箱进屋,催促道:“进来吧。”
月似紧张地抿着唇,横着挪了一步,结果通体黑色鳞片闪着寒光的蛇朝着她吐了吐蛇信子。
巨怕软体动物的月似登时忘了自主呼吸,一下子回想起小时候在莲池口遇见蛇的某个夏天。
这比亓初家住了一百个女人还可怕!
来之前志得意满,来了后……月似不确定自己是否足够坚强,能在这空间安然度日。
作为舞者,她的身体柔软灵活得跟没骨头一样,此刻却活像仿生机械人一步一顿僵直地往屋里挪,伶俐的口齿也磕巴起来:“那个,它们,会跑出来吗?”
当然不会,这些家伙贵着呢。
但是亓初偏要吐一口肚子里的坏水:“很难说。”
终于逮着机会整蛊月似,她秀眉高扬,语气透露着些轻松的愉悦,仿佛成功报复了什么。
月似自然感觉到了。
可又是她千方百计闹着要来,不能叫人小瞧了啊,她在心里念咒,不停为自己洗脑,不要看它们就行。
嗯对,眼不见为净,当它们空气!
月似深呼吸,换了亓初拿出来的棉拖鞋。
多一个人,一居室肉眼可见狭窄了不少,月似倒是自觉:“等会儿我的衣服放进你的衣柜吧,在这碍事。”
说得亓初想笑。
暂时借住而已,有必要拿出来吗?她到底想住多久?
亓初不理,不妨碍月似自己拿主意,躲在沙发后面看不见爬宠的地方,打开了行李。
“喏。”很快,素白的手臂递来几张画纸。
亓初一眼认出那是十几年前亲手给月似画的画。
她居然真的还藏着,甚至纸张边缘略显压痕,估计是从画框取下来的。
离家出走带这种东西?亓初微怔,深深看了月似一眼,而后接了过去。
既然收留了她,那要她帮点忙很公平。
亓初说:“你都知道了的话,我就开门见山了,这画借我一段时间。”
月似的这几张,跟早前被盗卖的几张创作时间差不多,画风也更相近,提交底稿上去,著作鉴定通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只要证明她就是著作人,警方就会立案。
月似关注几千个画师多年,吃过抄袭之类的瓜,多少清楚维权流程。
她从沙发露出一双眼睛,说:“到时候我给你当证人,会顺利些。”
亓初:“我找李老师就行。”
“人多力量大,当我房租了。”月似抱着一叠衣物站起来:“你衣柜在哪?”
亓初唇角一扯,知道有些事跟月似算不清,都懒得去计,默不作声带路。
她搬来也不久,衣柜一大半空着,月似放进去正好。
猜得出她这张嘴肯定要调侃几句,亓初先发制人,几句话介绍卫浴和厨房的收纳用品,接着请人自便。
招呼是不可能周到的,她这儿又不是旅馆。
不过出于考虑,先让月似先去洗漱。
月似没异议。刚才在楼下等得出了些汗,加上被蚊虫咬,她也想赶快洗干净,拿了睡衣和洗浴用品便进了浴室。
高档小区四周静谧,家里空间不大,哪儿发出声响其实都能听得挺清晰。
亓初好像没听见浴室门反锁。
‘她不会搞那种把戏吧?’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自行冒出来。
亓初转移视线,立马将这个念头驱逐。
踩着棉质室内鞋进房间,在衣柜顶层摸出一张空调被,给人放在客厅沙发。
她所有用品全是一人份,稍微大点的被子多一张都没有。
月似死皮赖脸非要来住,那她只能将就了。
嗯。
亓初心想:我可没义务保证她舒服,自己选的自己受着。
放下被子她不打算管了,脚下拐弯行至电视柜前,弯着腰观察从宁幼怡那儿接来的宝贝。
另一边,浴室镜映照着月似漫然柔意,因为她也发现了亓初家里的用品真的只有一人份。
虽然可能印证不了什么,但她抑不住心中的幻想。
洗漱完,月似穿着清凉的吊带睡裙,擦着沾湿的头发往客厅去。
水汽氤氲的画面是那么活色生香,然而却在一瞬间弄得很僵……原因是几步开外的亓初手里拿着一只毛色艳丽、巴掌大的蜘蛛把玩……
月似差点裂开。
亓初若有所感,拿眼尾撩了她一眼,继续让蜘蛛上手。
它顺着亓初的纹身藤蔓从手背绕到手腕,细长的凤眼沉醉迷离,跟她的气质意外地契合。
明艳,诡异,美得极具攻击性。
有那么几秒钟,月似领略到了蜘蛛的美,觉得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
亓初把蜘蛛慢慢放回箱子里,随后目不斜视路过月似,回房拿睡袍去洗澡。
浴室门紧闭后传出反锁声音。
她干嘛这么紧张?
月似眨了眨眼,朝门那边看去,瞬息间心里闪过多种奇怪的想法,每一种都勾起她的唇角。
出于好奇心态,她晾晒了毛巾回来,突发奇想凑近些去看箱子里的爬行动物,尤其是爬上亓初手的蜘蛛,想知道那是什么品种。
图片搜索出来结果是油彩粉趾,有微毒。
有毒……亓初怎么敢拿上手的?!
月似往后弹到沙发抱紧枕头,满脑子都是:亓初的手不能要了!
箱子环绕着沙发,和一个个家伙面面相觑,月似被那搜索结果吓得发毛,她很想确认它们到底会不会越狱。
天不做美,一道闪电撕破苍穹,电光照得黑蛇加倍森冷可怖。暴雷在头顶炸开,月似险些跳起来。
偏偏亓初没打算再搭理她的意思,洗完澡径直溜回房,依旧锁门。那长腿行走的速度容不得月似发表任何意见。
月似心脏发颤,裹着被子缩在沙发角落。
……
房内,因为锁了门,亓初终于剥下身上拘束感,但仍然有些不自在。
抽吹风机吹干头发,调整空调温度,处理完自己后摘下眼镜放置在床头柜,坐进被窝准备睡觉。
她的肩膀才堪堪放松下来,外面有人蓦地敲响她的房门,害她神经一紧。
支起上身,亓初对着门的方向凝神。
“亓初,你睡了吗?”月似的声音穿过木门,闷闷的,自带委屈感。
亓初思绪转得飞快,绝情道:“睡了!”
那是鬼在应人?
月似确实很想安于沙发,可是沙发太短,肯定睡不好,不仅身体得不到舒展,精神上更没办法忽略那些‘宠物’的存在。
睡不好对她而言问题很大。
月似忍下赧意,小小声问:“亓初,你让我进去好不好?”
下一章是一开始设定好的万字章,但因为我的问题暂时入不了V,所以现在看到就是赚到了!(开玩笑的)我是想说字数太多,修改需要一点时间,等等我quq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第 19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