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城独家发表
2025.06.24
浮鹤眠嗤笑一声：“黎掌司高看我了，我只不过是在用我这具躯体供养整座城的生机而已。”
浮鹤眠把手伸进水中，一些蓝色星星点点的小鱼游过，然后亲昵的蹭着他的手。
“你们所见到现在的沧城只是因为……我要死了，构造整座沧城的幻境在慢慢褪去而已，生命有时尽罢了。”
沈知念攥紧了手。
黎陌殇沉默开口：“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你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浮鹤眠的发丝褪为全白，身上丝丝缕缕的怨气不受控制的往外扩散，驮着他的沧鲸感受到浮鹤眠的生机渐渐消失，沉痛发出悲鸣，随后，整个鲸群震动，无一不在悲鸣。
浮鹤眠苍白的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他不会记得我了，浮家，从来就没有双生子。”
黎陌殇的手颤抖了一下，幽妄烟杆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莫庭封站在一旁紧抿着唇没有开口，但他的眼神却是悲痛的，乌灵紧紧盯着浮鹤眠，她至今也只不过活了一百多年，大部分时间都在羸洲生活，她搞不懂这些修士，但她似乎感觉到了族长的悲伤，于是她回过头去，沈知念手攥紧了栏杆，手掌处横贯的刀口又再次裂开，鲜血渗进栏杆的木头里，染成了深褐色。
“黄粱一梦终一场，世态炎凉，此生荒凉……”
黎陌殇蹲下身，拾起那根幽妄烟杆。而后又站起来与海中的浮鹤眠对视。
“不用再问这些了，黎掌司。”浮鹤眠对于他们的态度并没有太多的动容，“反正我已是将死之人，何必替我伤感？黎掌司是生意人，当然，我相信黎掌司也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所要办的事，现在，请回到沧城里去。”
“我知晓你的苦衷，但此次绝不退让！木童，扬帆，调航！”黎陌殇烟杆朝后一挥，烟尘四散。
“若浮公子真有本事，便自己来！”
浮鹤眠叹了口气，“还是不能和解啊……”
他拍了拍身下沧鲸的背。
“沧鲸爷爷，跃海吧，引发海啸，吞没陆地。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整个鲸群开始悲鸣，沧鲸老爷子首个跃出水面，后方跟随的鲸群一个接着一个，高高跃起，然后重重落下，滔天巨浪朝着沧洲陆地而去！
沈知念吹着甲板上的海风，黑色的巫帽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透露出他蓄着泪的眼睛。
乌灵盯着族长，回想起了以前羸洲的日子。
那时候她五岁，沈知念也还没死，回忆起来，那年是莫颞七年，是以他们举族搬迁到羸洲后的第七年来定年号的。
而今想来，岁朝四十七年了，一百四十七年的轮回、因果，与他离开时说得分毫不差。
“族长，你要去找他吗？”乌灵听见自己问。
“乌灵？你是叫乌灵对吧？”沈知念听见声音擦掉眼中的泪，转过身来看着乌灵问。
“嗯。”乌灵沉默答道。
“我虽还是想不起关于你们的一些事，但似乎牵扯进了你们的事我只要参与了便能想起来一部分。”
乌灵：“族长你想起来了……关于这里的人和事吗？”
“嗯。浮鹤眠与浮鹤云是在我多年前的好友的转世。而今他的灭城之劫，因果也与我有关……你明白吗？”
“您……”
“我要离开了，既然是我的因果，就不能不解决，我做下的孽，得由我自己来偿。此次离去一路小心，保重。”
沈知念一步飞跃桅杆，径直朝着沧洲大地而去，乌灵甚至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
“乌灵，他走了吧？”
乌灵回过头，这次过来的是莫庭封。
“嗯哼。”乌灵这次倒是没和他计较，整艘船除了毫无感情的木童子都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
百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究竟是什么支撑浮鹤眠坚持了那么久？
或许是仇恨？也或许是对父母弟弟的爱……
莫庭封不清楚。
他连自己的母亲为何而死都弄不清楚，就像见南山为何要收他为徒一样。
但……他不想当懦夫。
衣角乱飞，海风拂过，乌灵独自一人站在栏杆边看海，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自荒障入侵整个修仙界后，四地之海都被污染了。
黎陌殇：“他们都走了你不去吗？”
乌灵摇了摇头。
“族长曾经和我说过，人间的友情。他说，能一起抛头颅洒热血，为对方奋不顾身的，才叫真兄弟。当时我不懂，现在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乌灵望向沈知念与莫庭封离开的方向，“况且那是族长的朋友们啊，我还没到时候呢！”
“黎姐姐，族长他真的还能活下来吗？”
黎陌殇微微怔愣，自乌灵出了羸洲以来，还是第一次从她这没个正形的丫头嘴里听到这样的称呼。
“你想知道真相，还是……”
黎陌殇抬头看向乌灵。
乌灵轻眨了下眼睛，望着黎陌殇：“或许……永远也不知道的才好……算了算了，大不了真到那一天了再说嘛！好了，阿黎，快点进去，我要吃桂花糕！”
黎陌殇无奈被她推了进去，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心大。”
或许连黎陌殇也不知道，这种心大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到底因果牵连。
…………
沈知念在离开了黎陌殇的商船就径直朝着沧城而去，期间时不时能看见海面上漂浮着的鱼尸，以及海中潜游的骷髅鱼骨。
海浪一次比一次拍打的猛，沧洲最边缘的城市江城已经彻底淹没在海水之中。
沈知念没有听见百姓的呼喊声和求救声。
他停了下来，那些跟着他的骷髅鱼群也停了下来。
“是大海降临了！海神终于要带我们离开了！”
“那些修士无恶不作，根本不配为人！”
“请求海神淹没沧洲！带我们离开这里！”
…………
“请海神带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苦楚之地！”
到处都是，无一不是这样的呼喊声，沧鲸群一次次跃起，又一次次落入水中，掀起一阵阵海啸。他们向永生不死，向着这片带给所有百姓生灵的陆地复仇，向着那群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修士们复仇。
百年前，沧城沦为死城。
百年后，沧洲沦陷。
这是他们的选择。
沈知念听着海风的声音，向前一踏。
他踏上了沧洲的陆地，于是这片陆地又将他带回了沧城。
那是他开始改变一切的起点。
“若是……我不醒来……这沧洲还能存在吗？”
迷雾渐渐笼罩，遮住了后方想要抓住沈知念的莫庭封的手。
沈知念感觉自己在向下坠，坠入了沧海，感受沧洲的过去。
“如果只有坠入这梦境之中才能想起一切的话，那便来吧，我对它有感情，产生了羁绊……”
“我想救他/它。”
下章过渡到百年前沧州事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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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冬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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