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各位听众，今儿到这都有礼了！咱们今儿聚在这，不为别的，就为这故事里的人啊，唠他个家里常家外事哟！”
常香楼里说书人坐在个稍高出地面的木台上，状似惊讶，双目紧盯着眼前围坐成圈的茶客，口中念念，如私下与人密语。
“且说这前朝呀，出了那么个妖姬！”
“幺鸡？那就是个小鸡仔，这有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小二突然冒出头来，他年纪尚小，经事不久，眼里满是疑惑难解。
周围哄笑声哗啦啦的就起来了，旁边的壮汉还撞了下他的扁溜肩。
他们纷纷看着这年幼小二，嘴上笑得合不拢但还是指唤他，
“你这娃娃呀，快去后院里刷碗吧。”
“我才不去，偏要在这儿听听那‘幺鸡’到底个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倒是那说书的心善，面朝向他，“这妖姬呀，是个女人，是这天下里长得一等一的女人！”
“长得很美，那是多美？能比那京城那宜春院里的流夏姑娘还美不成？”又是个茶客跳出来问着。
“那流夏可就远远比不上喽。”说书人听后只唏嘘了下，又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这妖姬单名一字唤安，字为絮轻，说是陈氏人家，在那时的大燕京都，有个醉酒的世家公子见了她，提笔便书下一词，甚么云鬓遮粉颈，柳眉晕黛……眼如娇杏波含露，似绿水流春情。
“那这妖姬就是个女人嘛，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小二不甘心地插了句嘴。
“这可就有大不同了，这妖姬呀，貌似妖孽胜妖孽，这天下要是出了那么一个，国家可就要亡了，任那王朝再怎么太平富盛，那皇帝儿都要被人抡着大刀，提着长枪追着满地找！”
这下倒是唬住了小二，连着周围的茶客们都有些怔愣。
“那大燕就是因她而亡的喽。”这句听上来十分愤恨难平。
新朝刚建不过二十年，有些人心里终究还是不服气的，毕竟那整整两百年来磨出来的气血时不时也会涌上来，但又因着这成王败寇的轮转给压了下去。
纵使心里有气也不敢对着那新皇说三道四，但对着据说害得前朝破灭的女人却是没什么顾忌了，甚至于张嘴破口大骂也是“天经地义”。
于是不等那说书人张嘴讲下去，就有人出来大声叫嚷起来，
“是呀，要不是那妖姬，我们今日怎会屈居于那夷人之下！”
这时又是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穷书生吼了句，众人心里一下子就慌了，千兵万马踏过一般。
就算现在的朝廷是那外族人当的皇帝，但再怎么也不能就这么在人家手下说句贬低的话呀。
于是就有人起来阻拦了：“唉，唉！这位您可消停消停，大燕已经亡了，现在这天下可是魏家的。”
那书生不听，继续辱骂那妖姬，一句比一句难听许多，最后甚至骂到了那新朝皇帝身上。
众人又不禁感叹起这人的胆大如斗了。
里面有人是个做小捕快的，闲来这茶楼里逛一逛，听了这没尊没卑的话，自然是要将人拿下的，他当即唤了两个下人将这穷书生给拉了下去。
“你们！这群忘了祖宗还被狗打的，心里一个个明明知我是不该被捉的，还在那里干眼瞪着，真是好有你们的道理！”那书生还是吼着，只是双腿胡乱蹬着地板，最后被拖出楼外时，就已经不大听得见那声气了。
那说书人看着，一双老眼里似乎流过些许遗憾，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本打算继续说下去，但一石激起千层浪，周围人似乎是被那书生的话给刺激到了，都纷纷附和起来。
只是不再敢说那新朝如何，便都不约而同地把气撒到了那陈氏女身上。
“还美人，呸！我看也就一副狐狸媚样，专门勾引男人的！”
“是啊，她不仅仅让那皇帝迷了眼换了魂，还和那朝中的大臣们也推搡不清！”
“结党营私就算了，听说啊，她在那宫里专横跋扈，给皇帝耳边一天天地不知道吹了些什么风，我娘说那些忠良之士都被她诬陷得杀头了呢！”
……
小二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也还是想附和上那么两句，他正想要跟着他们开口大喊什么“那妖姬就应该被掘坟，扒皮抽筋”
既使他自己也疑惑着人都入土近三十年了，那里还见得着皮喽筋的。
声音正卡在喉咙里，小二就被那掌柜喊的人拉着胳膊拖出了人群。
这茶楼里的掌柜是个近七十岁的老妇人，身着紫色华裳，她在那下楼的木阶上使劲跺了几下手里紧握的檀木拐杖。
顿时颇显浑厚的咚咚声便在响彻了整个茶楼。
“都在吵嚷些什么！”
这会儿楼下的茶客们听到声响后倒是突然安静了下来。
“各位都是来我这关顾生意的，照理说我不该说什么，但这有些话却是老身不爱听的。”
她一边一步步地下着木阶一边说着：“平常若是说得小声，老身听不到也就罢了，今儿怎就弄得那么大的阵仗，怎么各位这是要去起义了、造反了不成，要去也请您们去外面呆着，别在老身这茶楼里面晃！”
这下茶客们两眼直往周围人瞪着，倒是很快歇下来，也没有再闹的意思。
这里是个穷地方，方圆几十里也就这么一家茶楼。
但这掌柜的不会做生意，楼里茶水无论什么都是半文钱的。甚至只要是招呼人添茶，不论多少都是会满上，最后也还是只算作半文钱。
纵然没人见过那掌柜，但心里也都怀着分尊崇，这下子看见这么个老人，也都不说话了，尽管都不知道她不爱听的究竟是那些话。
围在一起的人也就都这么散了，只是那说书的没了影。
这掌柜也到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杵着拐杖的手微微晃动着。在旁边的侍女搀扶下，她缓缓走进了楼下的一隔间里。
那包厢里坐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人，见到那掌柜后连忙起身，躬身作揖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有礼了，坐下吧。”
身旁的侍女又上来为她们分别斟了盏茶。
“说吧，鼎鼎大名的杜大家，不远万里来这儿找老身，是为有何事？”
“晚辈听闻您曾做过那前朝安妃的侍女，就冒然……”
陈阿紫听了前句后，眉色稍紧，面上不悦，出言打断了他：“老身仰慕你的名儿很久了，若是对这的景有什么感兴趣的，老身旁边的这位霞月姑娘倒是可以代劳。”
“老夫人，我不是要……”那白衣中年人被这不着地的话弄得茫然了，他细细思量后又道：“您恐怕误会了什么，我不在朝廷下做事。”
“好了，实在没什么事儿，老身就先告辞了。”陈阿紫似乎还是有些不耐烦了，打算起身离开，正要走出到屏风外时，那白衣中年人跑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老夫人，杜某人来这为叨扰您关于前朝的旧事，我知您不喜提那些事儿。但实不相瞒 ，杜某人是为来撰写前朝旧史的，是为小说家言，稗官平话罢了”
他再次微微屈身，拱手作揖，道：“不致招祸，无碍于君。”
陈阿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既没有应答，也没有再找托词拒绝，只是缓缓绕过那白衣中年人，留下了个蹒跚的佝偻的背影。
好吧，剧情有点慢[笑哭][笑哭][笑哭]
感谢看文的宝宝们[撒花][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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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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