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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门

若兰醒来时,看见冰玉坐在床边,正看着她。仍是穿着一身极素净的衣服。

见她醒了,冰玉没有笑容,眼神不去看她,垂着眸子,幽幽道:“你现在,连人也杀得了。”

若兰道:“我没有办法。我要活下去。若不是他自己起了邪念想占我便宜欺负我,他也不会死。”

冰玉道:“你开了这个头,以后,你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一条人命……你,你从前见了个虫子都怕,连只蚊子都打不死,现在能杀人了……若兰,你……你活下来了,张神医家剩下一个年过半百的寡妇,你让她怎么活?”

若兰道:“她有她的活路。我力量微薄,只能勉强顾一顾自己,顾不得她。我一个望门寡都能活,她还有个已成家立业的儿子可以依傍,怎么就活不了?”

“你若执意要这么做人,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冰玉起身要走。

若兰挣起身子忙去抓她衣袖,一个不稳,身子歪下床去,重重摔在地上。地板上犹有昨夜未洗净的血迹。

若兰不顾疼痛,只定定看着那暗红发黑的血渍,说道:“冰玉,如果我说,我除了这么做,想不到其它活路,你能原谅我么?如果我说,我不杀他,将来你会在这地板上看见我的血,这么说,你能原谅我么?”

冰玉站在那里,默然片刻,说道:“我谈什么原谅不原谅,原谅不原谅你,那是张家人的事。”

“我只在乎你怎么看我。”若兰仰头望着她道。

“你怎么活,归根结底,都是你的事。”冰玉说。

不欢而散。

冰玉走后,若兰没来得及多想几刻心事,便听见楼下阵阵嘈杂。果然是张家来闹。

若兰推开窗,望向楼下,见一具僵直的尸身蒙着白布被人抬回杨家院子里,摊在地上。尸体边跪着一个白衣老妇,由一对披麻戴孝的青年夫妇左右搀扶着,嚎哭得昏天黑地,身后跟着七八个青壮男子,举一对竹竿儿挑着白布横幅,上写着“杀人偿命”四个簸箕大的墨字。

若兰靠在窗框边,冷眼看着。

看着杨老爷杨太太缩头乌龟不出面,只让嬷嬷和管家带家丁出来顶着。

看着杨家的小厮从边门偷偷溜出去搬救兵。

看着细长石板巷子里一个个杨家族人抄着长棍铁锹气势汹汹赶来镇场子。

看着县衙里的捕快衙役奉命赶来拿人。

看着张家人被打、被驱逐、被押出杨家大门。

看着张太太被踢,被踩,最后几乎是被抓住肩膀拖行数丈扔出门去,花白的乱发在风中飞舞,白衣衫在推搡拉扯间破碎污糟。

“冰玉,”若兰心里默念:“我就是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所以才……如果我不那么做,今天被人在地上践踏的,就是我。”

张太太伏在地上捶地哭天,哭得撕心裂肺。

虽然张臻彦不是好人,但或许张太太对他有几分夫妻真情。

她的哭声震得若兰心口嗡嗡响。

若兰将窗扇合上。

梳洗罢,弄出满面泪痕,再下楼,去公婆面前请安。

不等公婆开口,便先哭道:“媳妇当时一心为守贞节,原想着就算拼一个死,也绝不辱没了杨家和官人的名声,怎知失手闯下如此大祸,险些将父亲母亲也牵连。若不是父亲母亲出面护着儿,儿必是早被逼死了,官人的血脉就也留不下了……”哭毕起身,在二老面前磕头。

纵然杨家二老对这媳妇无甚好感,经了这整整两日的事,也已乏了,没力气处置她。且这媳妇竟然拼死为了堃儿守节,实在出乎二老意外——看昨日早晨厮闹的架势,原以为是轻易不肯就死的,没想到竟能为了贞节而行如此刚烈之事。如今她既然已经挣回朝廷旌表,那就无须再逼死她,不如留着,让她伺候他俩养老送终,再让她做些女红活计,补贴家用。既然已花费彩礼买回这么一个人来,就要物尽其用。若能生个孙儿,自然是意外之喜,若没有怀上,也可以再收养个小孩子到她膝下。照顾小孩这样的累人差事,还是让这年轻媳妇来做的好。

杨太太因先前若兰关于她娘家养子的那番话,脑筋比丈夫先转过弯儿来,便换作温和些的态度,说道:“没想到你对堃儿这般有心。罢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容易。”一面抬手去扶她,一面扭头看向丈夫。见杨老爷微微点了下头,杨太太手上就多使一点力,将媳妇搀起来。两旁的嬷嬷也忙上来帮忙扶。

落座。若兰又问公婆的安。杨太太精神衰弱,杨老爷略康健些。若兰便说:“这几日,媳妇来伺候母亲罢,嬷嬷们虽然尽心,到底年纪大了。”杨太太略作推辞,便答应了,问她:“你的身子如何了?用不用再找人来给你把脉,吃些种子安胎的药?”

若兰微微垂首道:“经了昨儿的事,媳妇想着,既然现下没有不舒服,便不请人来看了。郎中来,就算没有歹意,也招惹嫌疑,惹人闲话;若请医婆,虽然没有这种顾虑,但这些人走街串巷,嘴巴不严,我一个寡妇,还是顾惜名声的好。只要三个月后叫人来试一次脉,看有没有怀上,就行了,平日里早晚的问脉还是省了罢。”

杨太太叹道:“难为你了。”

今日按礼要回门。杨太太道:“我们这里倒不拦你回去,只是不知你娘家那里有没有忌讳。”

若兰道:“纵然娘家哥哥有忌讳,也由不得他。媳妇嫁进了杨家,就是杨家人,走到哪里都是杨家的脸面。若不行回门礼,街坊四邻便将咱们看扁了,还以为咱们家没人,今后必要欺侮咱们。”

杨老爷吭声道:“咱们这媳妇有几分本事,就去吧。”虽然半带嘲讽,刺她昨日待公婆泼辣失敬,但意思上却是点头允了。

为着脸面,杨家给若兰备的回门礼不算寒酸,按夜郎的地方规矩,该有的各色饽饽衣裳鞋袜被褥都有,还有鸡鸭各两对,鸡蛋半筐,雪花白糖二斤,冰糖二斤,红姜糖砖二斤,银酒壶一个,配四只镀银铜酒盅。回门时除了叫迎春陪着,还叫姜嬷嬷一路跟轿,四个小厮抬礼物,连上雇的外头轿夫,一共八个下人。

穿街走巷到了金家门口,若兰吩咐四个小厮在门前打横一字排开,请姜嬷嬷上去叫门。

姜嬷嬷对杨家忠心耿耿,此时铆足了劲儿不想输阵,深吸一口气,舒展筋骨,壮足声气,上前叩门,叫道:“杨家少奶奶回门归宁,大舅哥在家么?”

金家昨日收到丧信,金子杰夫妇便嫌晦气。虽说为若兰订亲时,就知道杨堃是个短命鬼,但没想到妹子竟晦气到成了望门寡。原指望妹夫在一日,便沾妹夫家一日的光,怎知妹子一过门便克死丈夫,他一天光都没沾着。

也不知杨家打算如何处置这妹子。到时候钱怎么分。

起初以为是妹子殉夫之后就有钱拿,后来半夜出了那桩杀人案,似乎杨家已将事情摆平,这下看来不必殉夫也能有朝廷旌表,但这旌表封赏的钱恐怕杨家是没理由分给金家的。

没钱拿,这妹子守寡便只剩下纯纯的晦气,而没有半分好处。杨家眼看着是要走下坡路的,留着这么一门亲戚,将来不但不能帮衬金家,恐怕妹子还要伸手往娘家要钱。就怕到时候母亲心软,又拿钱出去给外人打水漂。

此时杨家人来叫门,丫鬟送秋来问,金子杰和媳妇周氏相望一眼,各自脸色都不好看。周氏将嘴一瘪,眼睛撇开去,望地上唾了一口,金子杰便站起身来,重重叹一声,倒背着手,走出去应门。

先从门缝里往外看一眼。

门缝外堵着一个身材高大、不矮过庄稼汉的老嬷嬷。老嬷嬷挽着个鬏儿在头顶上,插着一支**分重的牡丹花头大银簪子。一张满是皱纹的大脸盘子,描着乌青的细眉,嘴笑眼不笑,嘴唇弯着,是有喜事的模样,眉头紧拧,倒像来吵架的。

金子杰犯了犹豫。

若兰虽没下轿,隔着轿帘和一扇门也知道自己哥哥的尿性。她坐着不动,不急不躁地等着看戏。她对哥哥失去兴趣,但想看看杨家嬷嬷办事的能耐。

姜嬷嬷第二遍拍门,叫道:“杨家少奶奶回门归宁,亲家母在家么?”

金子杰在门内听了,心里便有些不乐:金家的当家人现在是他,杨家嬷嬷搬出母亲来,这算什么事?没把他放在眼里,以为他做不了主?街坊四邻听了会怎么想他?

这时老母亲王氏在屋里已听见了。金家院落三进,自从金博文去世,金子杰就借口母亲出门方便,将王氏从第三进的正房迁去了二进院的东厢房里。

若说心疼不心疼女儿,王夫人心疼。可望门寡终究是不吉利……而且她还得看儿子的态度。养老的是儿子,她得听儿子的。

儿子若不让妹妹进门,当然不好。但若儿子决定不让妹妹进门,她也做不了什么。

王氏走出屋来,走到一进二进之间的垂花门,又走回二进院里,扶着墙站着听外头动静。

若兰在轿子里,静静地寒了心。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无论是哥哥嫂子,还是母亲,全部在意料之内。但恰恰因为不出意料,她才更寒心。

“算来也是我犯贱,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还非要试探,非要死心不可。”她心道。

姜嬷嬷第三遍拍门,待要张口,若兰叫道:“嬷嬷回来罢,许是家里人都出去了,没人在家。”

嬷嬷听命走回轿边,金子杰从门缝看见了外面一字摆开的礼物,心一动,想都没想,手脚利索开了门。

“正在里头和内人说起妹子,没听见外头门响。”金子杰道。

“把礼物都抬进去罢。”若兰吩咐道。

嬷嬷和迎春打起轿帘,扶了若兰出来。

金子杰眼巴巴目送着四个小厮进了门,转身向若兰道:“回来了?”待要打叠起个笑,想起长兄如父,他是一家之主,又端起威严来。

若兰一面扶着迎春的手迈过门槛,一面淡淡道:“娘和哥哥嫂嫂还有勋哥儿近来好么?”

金子杰道:“都好,都好。”

若兰进了门,转眼看见垂花门边立着母亲,母亲扶着青砖门框正泪眼汪汪看着她,她心一软,便掉下泪来,快走几步,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王夫人抚拍着女儿的背,哭道:“我苦命的儿啊……苦命的儿……你爹爹走时对你牵肠挂肚,他若在天有灵,知道你如此命苦,他心都要碎了……”

金子杰慢慢踱上来,拍拍母亲的肩头,又拍拍妹妹,安慰道:“别哭了,当着杨家人呢。”拱着母亲和妹妹去二进正堂坐下。

这时周氏已在后院点过礼物,见礼物虽不算贵重但也称得上丰厚,迎出来道:“哎呀,妹妹回来了,刚刚还和你哥哥念叨呢,想着是时候该回来了。”

若兰微笑点点头,问:“勋哥儿呢?上学去了?”

周氏道:“嗯。”

忽然听得后院“咚”地一声响,像是什么箱笼坠地的声音,又听得一个男童尖利的嗓门大嚷:“哼!没有一样我爱吃的!我不爱吃禽鸟,不爱吃糖!”

若兰听见了,冷冷翻个白眼。

周氏讪讪道:“年纪越大越不好管了。”

若兰笑道:“勋哥儿从小就没好管过。”因合家都惯他,只有若兰不惯他,他和若兰最不对磨。

周氏原本就是为了那四担礼物才赔笑,见若兰不给她面子,便收了笑,黑脸坐在丈夫旁边。

若兰打发嬷嬷小厮轿夫们去门房坐着歇歇。

按礼节,别家的仆人上门,该有一笔赏钱,至少该有些茶饭吃。若兰知道哥哥嫂子不会想给,打发走杨家的下人,叫迎春来,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倒出几块小碎银子,给她道:“你拿去给他们,就说是亲家母赏他们喝碗茶的。”

周氏笑道:“给我我去置办就是了。”待要起身从迎春手里接银子,屁股已抬起来些,见若兰冷笑,才觉丢脸,又慢慢不露痕迹地坐回去。坐不多时,借口身子不爽快,回房去了。

母亲问若兰官人的丧事。若兰一一答了。

哥哥问她将来的打算。

若兰说,打算守寡,若是自己有孩子,便好好生养,若是没有那个缘分,公婆便抱养个孩子到她膝下。

“所幸亲家公亲家母仁厚。”王夫人闭目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

哥哥又问:“昨晚那桩事,朝廷旌表,能给多少钱?”

若兰道:“说是能有几百两的牌坊钱。”

“能到你手上多少?”

若兰便笑:“等打点完县太爷、族长之后还剩下多少给杨家,尚未可知,剩下那些,做完牌坊,公婆能分多少给我,我怎么知道?”

哥哥便道:“你拼死挣来的,该给你些。”

若兰看杨家的人都不在,说道:“嫁妆没被他们弄去便不错了,还指望他们给我钱。”

金子杰急眼道:“杨家虽然这几年走下坡路,可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算计你一个寡妇的嫁妆?”

若兰笑道:“他们连我的命都算计着呢,还不敢算计一点嫁妆?”

金子杰听了,便没好气地瞪了母亲一眼。

当初他就知道冲喜没有好果子,不肯多出嫁妆,都怪母亲舍不得女儿,从私房钱里陪送了一套银鎏金的头面,还有两床绸缎面的被褥、两套绫罗鞋袜。现在可好,眼看着都要成了杨家的东西。

若兰见他那样对待母亲,心中又悲又怒,笑道:“不过哥哥若肯为我撑腰,大概他们也没那么敢。”

金子杰道:“他们姓杨的是望族,树大根深,哥哥是有心,可怎么为你撑腰?”

若兰道:“越是大族,越要脸,哥哥到时候若肯舍了脸面同他们闹一闹,还是有胜算。就算不刮下他们二两肉,至少也能刮下一层皮。”

若兰暗讽他不要脸面,金子杰却没听出来,捻着下巴上一点胡子,沉吟道:“到时候还得靠你在里面照应着。”

若兰笑道:“哥哥放心。我必然计划稳妥了,才叫人给哥哥报信。只是哥哥到时候别胆怯,否则错失良机。”

金子杰答应着。

这时送秋来报说王家表少爷来了。

王夫人和金子杰不约而同看了若兰一眼。

王夫人道:“你现守寡,不如回避罢。”

“表哥来得倒巧。”若兰向哥哥道:“我正想着,咱们家人丁到底还是少,将来有些时候还需表哥帮哥哥一起做事,事情才容易成。”

金子杰一听,便叫人请表少爷进来相见。

王永熹进来,给姑母请了安,见过表哥表妹。

看若兰时,眼神闪闪躲躲的,又想看又不敢看似的。

王氏见他如此,心下更是难过。

只差一点儿。

要不是当初金博文没看上永熹,到最后都不想把女儿许给他,或许女儿便不必被嫁去杨家冲喜。永熹再有不好的地方,也好过杨家那个死人吧。

永熹问若兰的好,说些安慰的话。

若兰只低头用帕子抹眼泪。

永熹知道她处境艰难,心如刀割,身子便坐不住,想走。

若兰道:“身子似有些不爽快,出了昨晚那桩事情,在杨家不好请医生,劳烦永熹哥哥替我诊一诊罢。”

金子杰道:“说不定是害喜。”

王夫人道:“害喜难受也得是怀孕一两个月的时候,现在哪能不爽快。”

金子杰堵了她一句:“你懂什么。”

王夫人便不说话。

永熹起身走到若兰身侧,若兰将手腕给他。

永熹低头看着她洁白的腕子上纤细的青色紫色脉管,指尖轻轻搭在她脉关,闭上眸子。熟悉的触觉令他心生伤感。

但他很快睁开眼,无比惊讶又无比疑惑地望向她。

若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怎么会……竟然……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该怕,该悲,还是该喜,但很快巨大的喜悦席卷了他。

她有了他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那会是一个能继承杨家家业的孩子。

他发达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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