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绕秘境而过,沈昭月谢绝了云清岚的邀请,回到了黎朔的洞府,只等到入夜之后,再去白日里黑雾标记地点。
她已经在洞府中等了许久,催着黑雾替她估算了大概时间,约莫已经到了亥时。
虽说修士与凡人作息不同,甚至许多都不必靠睡眠休息,但夜半时分,也大多会选择在自己的居所修炼,不会外出。
沈昭月从洞府中冒出头来,月华落在她的乌发上染着琐碎的银光,那枚蛇形簪却始终维持着浓墨的黑。
作为凡人,要在一众修士居住的仙山中,暗中潜入一座秘境,其中还有一位修为极高的大能。
想想就是很刺激的事。
沈昭月平复了几次呼吸,站在门口,谨慎地问道:“小黑,你看看周围安全吗?现安全的话就为我指路吧。”
发间的蛇形簪头部亮了一瞬,光芒随后熄灭,重新化作通体乌黑的模样。
重新被压制的黑雾:“......”
沈昭月没得到回应,还以为有突发危险,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身形隐没在洞府中,抬手轻轻点了点发簪。
“小黑?”
黑雾对她向来都是句句有回应,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几次呼唤没有回答的时候,她着急地取下蛇形簪,拿在手中轻抚查看。
微凉如玉的触感,和它化作蛇形的时候相似,只是更为光滑,没有鳞片阻隔。
沈昭月手中一空,冰凉源头消失,紧靠着石壁站立的她忽然觉得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正紧挨着她,将她挡在方寸之间。
方才握着发簪的那只手腕被攥紧,与宴时清极其相似的声音带着一股凉风送入她的耳中:“你做了什么?”
他的语调阴恻恻的,夹杂着这股冷风,沈昭月感觉身边站着的像是一只鬼。
“我没做什么,只是你不回应我,我担心你出事。”
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解释过后,沈昭月才感受到不对劲,她尝试挣脱被钳制的手腕失败,皮肤上冰凉黏腻的触觉,明明像是人的手掌,却让她觉得诡异。
小黑从来没有这么对待过她,“你是谁?”
宴时清眼神复杂地望着她,方才沈昭月的指腹将发簪从头到尾都触碰了一遍,一股酥麻的触觉将他从头淋到脚。
若是他本体在此,定然已经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刚刚化作人形的时候,他也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粗重的呼吸。
偏偏她脸上无辜极了,还带着一丝惊惧,完全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平复许久,宴时清才缓缓开口道:“我带你去标记处。”
他答非所问,没有表明身份,但又知晓白日同沈昭月的约定。
宴时清走出洞府,随意从附近折下一截短枝,简单打磨过后,回头递向沈昭月:“拿着。”
掌心被断枝戳到,疼得她嘶地一声。
饶是如此,她还是把断枝紧紧抓在手里。
不管小黑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可疑,简直就像是被宴时清附身了一样,但他至少还是要帮她的。
宴时清见她拿住了断枝,开始慢悠悠地往前走。
免得她在起疑多问,只在心里啐了一句娇气。
由于引路者并不管沈昭月的死活,这段路她走得格外狼狈,需要时不时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值得幸庆的是,一路上她都没有因为踩空或是撞到乱石而跌跤。
等两人回到白日里的秘境附近,沈昭月除了体力耗费大半之外,倒也没有别的损伤。
这处秘境并没有设置任何阻隔结界,毕竟一旦靠近这里,体内灵力便会受到极大压制,寻常弟子只会绕道走,根本不会想着还要闯进来。
是以宴时清便大摇大摆地引着沈昭月走了进去。
落位黑雾的身躯中,宴时清虽不能发挥出自己的全部修为,但也不受太多限制。
他能够清除地感应到不远处顾云声的存在。
只是一个炼虚境修士,他并不放在眼里。
沈昭月无知无觉,还以为尚未到达目的地,并不知晓自己现在毫无潜入的自觉,正以极为嚣张的姿态接近她的目标人物。
她这一路上都在纠结替她引路的人还是不是从前的小黑,但从这沉默的一路看来,虽然他话变少了,但依然很有耐心地为她引路。
或许是它对白日里的夸奖不够满意,还有些耍小脾气。
沈昭月同黑雾相处的这些时日,感觉它的性格与孩童相似,总是会在有些时刻,显露出一些幼稚可爱的一面。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树枝,软声问道:“到了吗?”
人在面对小动物或是小孩子的时候,说话声音总是会不自觉地温柔些,自己却并没有实感。
这明显有别于平时的说话音调,引得宴时清停下脚步,回望了她一眼,“没有。”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听起来很像是在赌气。
沈昭月心中一动,双手拉住树枝,微微用力一拽。
毫无防备的宴时清被她的力道引得身体失去重心,立即丢开树枝,双手压着她的肩膀才站稳。
还未等他开口质问,沈昭月已经动作迅速地抬手,寻到了他的发顶,轻轻地抚摸。
一直安分的黑雾,在沈昭月抬手时,猛烈挣扎起来,企图挣脱宴时清的压制,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即便是突袭,也轻易就被宴时清迅速镇压。
黑雾委屈地被压成一团,低低地乞求道:“魔君......”
它的话音太小,很快就被沈昭月近在咫尺的声音掩盖。
“替我带路许久,辛苦啦。”
她温软的声音像是一簇泉水,就这么把他刚刚腾起的怒火浇灭,剩下余烟寥寥,叫他发不出怒。
他擒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试图再摸两下的手,淡淡道:“顾云声就在附近。”
“啊?”沈昭月顿时慌乱起来,她还记得小黑说过自己忌惮顾云声,现在他变作人形,她的影子根本藏不下,“那怎么办?”
“跟在我身后。”宴时清拉着她的手,迫使她靠近自己,继续按照先前的步调深入秘境。
秘境中央。
一株年逾千年的冰凌花正在一小片湿地中盛放,自它周围方圆一丈的空间,都聚集了细密的冰晶,围绕着它的根系层层覆盖,缔结成了一道厚厚的护体结界。
在结界边缘处,有一汪冷泉,黎朔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泉水中,只露出一个头。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眸中映着冷冽的水光,定定地看着端坐在水池边缘,时不时朝水中注入修复灵液的顾云声。
他自幼便是同辈中天资不凡之人,如今虽是德高望重的掌门,修为高深,单凭外貌来看,看上去也只比黎朔大不了几岁。
他容貌温俊,眼下这幅认真替黎朔疗伤的画面,就像是疼爱弟弟的兄长。
黎朔定神看了他好一会,忽然轻笑出声。
水中的灵液已经浓郁饱和到了极致,但真正能够吸收进入黎朔体内生效的,微乎其微。
顾云声没理会他神经质地发笑,淡声道:“手抬起来。”
黎朔应声抬起手,听话地递过去,任由他查验。
引出一道灵力在黎朔体内游走一遍,顾云声的神色陡然阴郁起来,他搭在黎朔手臂上的手微微用力,掐出了一道印记,沉声道:“你这些时日都在做什么,为何身体如此虚弱?”
疼痛让黎朔皱起眉头,又很快舒展,唇边扬起一道弧度,“师尊,你知道的,徒儿本就时日无多。”
顾云声猛地甩开黎朔的手,激起一片水花,他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安慰的口吻道:“你会没事的。”
他将自己身上携带的疗伤灵液一股脑都倒进了池水中,过度浓郁的灵气已经无法完全储存在液体中,不断从水面上逸散出来,朝着顾云声身上飘去。
黎朔泡在水中,身体就像是一个漏斗,这些灵液从他的身体不断冲刷经过,却又无法积蓄。
“你继续泡着,我再去为你取药。”顾云声转过身,衣袍忽然被人抓住。
黎朔不知何时来到了水池边,半趴在岸上,微微仰着面,面露讥讽道:“师尊明知时日无多,又何必耗费时间,不如早些进入主题。”
他穿着薄衫,打湿后紧贴着肌肤,透出明显过于瘦弱的身形轮廓。
顾云声挥袖打掉他的手,抬脚踢上他的胸口,将他蹬回池水中央,“你没有资格做决定。”
黎朔整个人都沉入池底,起伏了好几回才稳住身形,心口被踢了一脚,痛得他呼吸不畅,只能眼睁睁看着顾云声离开。
秘境中对修士的修为压制强烈,即便是顾云声,也是靠脚走出去的。
等到他走得差不多了,沈昭月便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一推,宴时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冰凌花就在这里,从一个病秧子面前拿走它,对你应该不是难事。”
话音刚落,沈昭月转身想要去捕捉他的身影,双手一通乱挥之下,也只是徒劳无功。
他竟然想要她趁人之危,做这种鸡鸣狗盗的事情?
沈昭月回过身,回味了一遍方才的话。
顾云声不在,冰凌花近在眼前,她只要勇敢地伸出手,就能有极大概率得到它。
触手可及,的确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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