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声一直带着沈昭月走出了秘境之外，才松开了她。
站在秘境外围，迎着山风而立，沈昭月耳边缭绕着鸟语，鼻尖满是青草香气。
仿佛寒池边昭示着此地藏匿秘密的血腥气，一同被山风带走了。
“清岚接到传讯，很快就会赶来，你在此地等着便可，”顾云声的话音逐渐靠近，“沈姑娘，明日期待你的表现。”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沈昭月莫名感受到了一丝威胁。
听到渐远的脚步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顾云声没有耐性陪着她等，迫不及待赶回去看黎朔了。
沈昭月心中疑云遍布，即便顾云声表现得像是一个疼爱徒弟的师长，但见黎朔面对他的态度，又不像这么简单。
黑雾从她的衣袖中探出头来，见她愁眉苦脸，有些担忧道：“沈姑娘，你该不会还想去调查这师徒俩的事情吧？我们可没那么多时间了。”
不必黑雾提醒，沈昭月也清楚，这种门派秘辛，不是她所能管得了的。
她伸手触及它的头顶，指尖轻轻点了点，安抚道：“我知道的，不必担心我，我清楚该做什么。”
不远处云层之外，云清岚御剑而来，身形尚未完全出现，声音已经先行：“沈昭月，你怎么总是出现在我预料之外的地方？”
黑雾不将她放在眼里，直到她快要赶到沈昭月面前了，才慢悠悠地缩回袖中。
沈昭月甜甜一笑道：“或许我们就是有别样的缘分吧。你我也见了好几面了，叫名字未免生分，我的父母朋友都叫我月月，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你呢？”
刚刚落地的云清岚闻言，惊地险些没有站稳，她瞪着双眼，一脸莫名：“你突然吃错了什么药，说什么呢，我们何时熟到这地步了？”
沈昭月打定主意要跟云清岚打好关系，听到这明显拒绝的话，半点不觉得挫败。
她笑得眉眼弯弯，软声道：“我娘说过，人与人之间向来缘浅，能相见三次以上的人少之又少，遇见值得深交之人，便要及时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想法，别等到日后后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清岚并指捏诀，操纵着灵剑小幅度浮空，扶着沈昭月的手臂道：“我带你回我的洞府。”
清冷的话音听起来语气强硬，直接终结了这个话题。
顺着她的力道，沈昭月乖乖地小步移动，踩在灵剑上，没再作声。
灵剑在云清岚的操纵下稳稳升空，沈昭月除了最初上升时有明显感受之外，大部分时间都与平地时没有太大分别，甚至连一丝微风都没感知到。
直到云清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了，下来。”
沈昭月一边跟着她走，一边啧啧称奇：“你好厉害，我都没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就像是在地面上站了一会，就到了。”
“这算什么，我修炼多年的本事，怎会连你一个凡人都照顾不好。”
云清岚拉着沈昭月的手臂，领先半个身位带路，这次沈昭月却不如先前那般乖顺，站在原地，脚步未动。
“你怎么了？”云清岚扭头看向她。
沈昭月唇角微微抽动，像是极力想要摆出一个笑，“原来云姑娘是因为我们仙凡有别，才......”
她的情绪忽然低落地如此明显，云清岚就算再迟钝也看出来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心，”沈昭月微微摇头，“是我执着了，自从我的亲人朋友离世，已经许久没有听闻过别人这样唤过我。”
她微微低垂着头，沉默片刻才重新仰起脸，露出一个笑来，“我没事，我们走吧。”
“月月，”沈昭月向前走了两步，这回轮到了云清岚原地不动，引得沈昭月回头看向她，“我并不是不想同你交换稚名，只是我自小就随师尊修炼，修士不同于凡人，向来以师兄姐弟相称，没那么讲究凡俗礼节。”
沈昭月认真听她说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我叫你云姐姐可好？”
这便是雨过天晴了。
云清岚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擅长与人交流，眼见沈昭月缓和，哪里还会不同意，“你想要叫什么都随你。”
两人并肩而行，踩在青石砖上，云清岚推开院门，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沈昭月，心中庆幸她看不见。
平日里，云清岚都会给自己洞府外围设下一层障眼法，不让旁人看见这方天地的真正模样。
毕竟任何人远远地望见这片竹篱笆，都会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处凡间民居。
这是云清岚在童年记忆中，唯一能找出的家的模样。
她是因为成为修士以后，对凡间过往种种淡忘了，便不在意了吗？
云清岚自己也不清楚。
沈昭月越往前走，越感觉自己正闯入一片花香中。
这香味并不浓烈刺鼻，而是淡淡地缭绕在鼻尖。
沈昭月停下深吸一口气，脸上不自觉露出一抹笑。
她竟然从这样极具存在感，却又不过分的香气中，感受到了温柔。
“云姐姐，你种了很多花吗？”
云清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
这里的每一处，都是她努力搜寻记忆重现的。
在她的认知里，修士都会重修炼，不会耽于享乐，向她这样满屋子外围种了一大圈鲜花的，恐怕整个寒烟楼都找不出第二人。
毕竟这里终年气候寒凉，为了让这些鲜花能够正常生长，云清岚还费了不少功夫研究控温方法。
“这香味令人感到好舒服，住在这里一定很快乐吧。”沈昭月由衷道。
“快乐？”云清岚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你只有这一个想法吗？”
从前云清岚一直以为，自己洞府的这些布置若是被旁人看见，一定会对她大失所望。
一直受人敬仰的大师姐，竟然是一个如此沉迷享乐之人。
没想到沈昭月如此轻飘飘一句话，同云清岚心中的预期评价那么相似，又相去甚远。
她怎么能用如此理所当然的语气，来诉说称赞的心。
在沈昭月眼中，追求快乐，天经地义。
她半点理解不了云清岚心中波动，只以为自己的夸奖还不够，继续道：“你能告诉我，这些都是什么花吗？”
云清岚种花多年，在最初失败数次，屡败屡战，再到如今花开满院，全靠自己摸索尝试。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同她谈论这些花。
眼中忽然有些酸涩之意，云清岚平复片刻，才耐心地给沈昭月一一介绍。
从院门到门廊，短短的路程，两人走得极慢，脸上都带着笑。
等到进了门，云清岚引着沈昭月进了浴室，替她引水加热，“听师尊说你进了寒池，跑泡个热水澡能舒坦些。”
加热过后，云清岚主动道：“月月，一会你就穿我的衣裳。它能简单地隔绝冷暖，防水火，穿起来也比你身上的厚绒要轻便。”
她认真将沈昭月从头打量到脚，取了一套自己从来没有穿过的衣裙。
桃粉外衫搭配月白裙，是云清岚记忆中自己爱穿的样式，但现在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当初购置了这一身之后才反应过来，让它就这么被积压下来。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沈昭月，笑起来甜蜜又可爱，明艳的少女就该穿这样的衣裳。
只一个呼吸间，沈昭月就接受了来自云清岚的馈赠，欣喜道：“那太好啦，谢谢云姐姐。”
接纳别人的好意，与向其伸出援手一样，都能让双方的距离更进一步。
沈昭月摊开双手，却没等来云清岚的衣裳，而是一双微凉的手。
“月月，你眼睛不方便，我帮你穿吧。”
没想到自己的套近乎招数，成效如此厉害，沈昭月呆滞了数息，才反应过来，缩回手，“我自己可以的。”
即便她知晓小黑修为比云清岚高，但她也不敢冒险，若是就此暴露，说不定她们刚刚才有所缓和的关系，就要降至冰点。
云清岚见她拒绝，只以为小姑娘脸皮薄，也没多说什么，把衣裳交给她，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沈昭月等待了一会，才放出袖中的黑雾，轻声问道：“她走远了吗？”
“就在门外，”它闲散地盘在浴桶的扶手上，不在意道，“月月，你不必替我担忧，我厉害着呢，不会被发现的。”
沈昭月听到它的称呼，好笑道：“你怎么也这样叫我？”
黑雾还以为她不准它这样叫，不依不饶道：“那女修才同你见了几面，我都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久了，难不成还不如她？”
听出它话里的不满，沈昭月知道它是误会了，安抚道：“不是的，小黑这样厉害，还愿意同我亲近，我真是受宠若惊。”
翘着脑袋的小黑蛇，听了她的解释，这才放松下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这还差不多。”
沈昭月背过身，缓缓解开衣带，身上的衣料一路走来，已经变得半湿半干，布料黏腻在身上，极为难受。
她专心解着衣服，等到解开最后一件内衫时，安静的内室里，突兀地响起一道啪嗒声。
像是什么小物件落在了地面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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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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