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回来之前就给兰姐发了消息，说乐乐出院了，兰姐邀请大家中午去她那里吃饭。
张小宝早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了，伸长了脖子看向路口。熟悉的白车出现的时候，他激动地跳了起来，冲屋里喊：“妈妈！乐乐回来了！”
兰姐在厨房炒菜，没听到，张小宝只好跑进去告诉妈妈然后又急匆匆跑到门口，迎接乐乐。
沈清在小宝家门口停下，让乐乐下了车。然后送王奶奶回家，把车里的东西都拿下来后才开回自己家。
看着这陈旧的街道，秦默很难把这样的生长环境和沈清结合到一起。
沈清稳稳当当地停好了车，说：“这边是老城区所以有点旧。”
秦默跟着沈清下了车。他发现沈清的家门是半开着的。
“你外出不关门？”秦默有些好奇。
沈清把另一边的门打开，邀请他进来，说：“嗯，白天的话大门敞开，晚上的话只开一半。其实我这里并不只是接待人，也会接待鬼。”
秦默从有些好奇变成了非常好奇。帮人驱鬼抓鬼的没少见，人帮鬼的事倒是从没听说过。秦默跟着他进了门，客厅里的陈设简单，两张桌子，一张放着茶叶茶壶，一看就是用来招待人的。一张垫了桌布，应该是用来日常吃饭的。
或许是为了方便鬼进门，屋里几乎没有任何摆件，干净得有些空旷。
只是角落里有一堆纸壳，和一筐子的塑料瓶略显凌乱。
沈清邀请秦默在招待用的那张桌子坐下。“喝口茶？”沈清熟练地烧水泡茶，秦默给白安发了个定位。
一想到等下要去别人家吃饭，秦默问：“我跟白安一起去吃饭会不会太打扰了一点？”
沈清把茶杯放到秦默面前，指骨细长纤瘦却不女气，骨骼分明。白皙的肤色透出血管的青色。
沈清比了个请的手势，说：“不会，兰姐热情好客，不过你们要是不太习惯的话也可以不去。”
秦默应下了。
“我有几个问题。”沈清饮尽杯中的清茶，看向秦默。
他们面对面坐着，沈清眼眸清亮。秦默：“你问。”
“小梦小安还有那位跟他们一起走的女鬼怎么样了。”
秦默的茶杯空了，沈清为他斟上新的热茶。
“小梦和小安没什么可审判的，直接去排队投胎了。那女鬼年长许多，在判官那里停留了一会，不过她没什么大过，在地府帮忙做一些小事就可以去投胎了。”
沈清又问到：“那乐乐死后也是这样吗？”
“每个人死后都是这样的。”
“那要是能够立马投胎，灵魂是不是就不会回到世间了。”沈清问。
“死后的世界其实挺复杂的。”秦默斟酌了一下语句，这才说道：“灵魂脱离□□只是死亡的第一步，死后会以一种中阴的状态存在，并且生活过的地方依然还会留存他的气息，不会立刻消散。
有些比较顽强的灵魂甚至可以保留一点碎片而存在，哪怕灵魂去投胎了，那点碎片也能够幻化成他的样子，按照他原先的样子去做事，又或者呈现他内心被压抑的部分而性情大变。总之亡灵的世界里，什么都能可能发生。”
“当然了，最常规的情况就是正常死亡后被我们带走，灵魂呢在七天之内经由判官审判，决定他们要去十八层地狱受刑还是可以去投胎，投胎又投得是哪一道。□□呢在阳间，等待合适的日子出殡。头七是准许亡魂回家的日子，可以跟家人进行最后的告别。像小梦他们没有任何错误的人生没什么可审判的，又死了很多年的，基本都是直接去排队投胎。”
“意外死亡的灵魂需要我们逐一进行排查。黑白无常在任务中或是牛头马面在专门的巡查中会对这些‘本不该死亡但却死了，而且不知道该去哪里‘的亡魂进行身份登记。若是灵魂对世间没有执念一般都会跟我们去地府。但不知怎么的，亡魂们对死后的事情一问三不知，但是要下地狱这事却都记得清清楚楚，看到黑白无常或者牛头马面基本都是逃跑的，毕竟人生在世谁能一点错误不犯呢。”
“当灵魂有强大意志或者愿望的时候，是能够延长中阴状态的，有的鬼魂甚至可以存在数千年，只因心中的执念够深。”
沈清感到惊讶，以灵魂状态维持数千年，不死不灭？
“为什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存在？你们查到了也不会带走吗？”
秦默：“有这么强大意志的灵魂，强迫他们未必就是一件正确的事。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牵挂、不舍、执着的人和事物，尤其是那些意外死亡的鬼魂。这种时候强加干涉，可能会激发出暴虐的那一面，会适得其反。而且留存得越久，需要的意志力就越强大，否则灵魂会崩塌消散。”
“死亡后的世界更接近于精神世界，凭借意志能够突破很多壁垒，也就会发生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情。到目前为止都还会我们从未见过的事件发生。只要不是厉鬼、邪祟的话，我们基本不会采取强制手段。而且……亡灵不愿意投胎的话，也是无法强迫他们进入轮回的。”说罢他看向了一楼的小房间，他能感觉到里面存在着的鬼魂。
“这么听起来好像很难管理。”
秦默真心实意地回了个：“嗯。”
原来死后也没有那么可怕。沈清抿了一口茶，刚才听入迷，这才发觉茶水已经凉了。
“这些规则是谁制定的？阎王吗？”
准确来说的话，是我这个前任阎王。但秦默没解释这么多，他说：“是。”
“我很好奇，你当黑无常多久了？”
“五百年。”秦默把茶杯推到沈清面前，示意他的茶杯空了。
沈清斟茶时清瘦的手腕轻轻发力，秦默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又出现了——冰雪里的小白花。
会是朵什么花呢？
“你就一直做这个吗？”沈清问道。
秦默：“……算是吧。”
停顿的语气里，沈清察觉到了秦默有一些不愿说的东西，他便没有再问。
“那你呢？”秦默说，“你帮鬼，一般怎么帮？”
沈清不假思索：“简单的话无非就是有遗言没说让我帮忙传达，又或者还在世的人遇到了什么事看到了但不能提供帮助，就会来找我。都不是什么麻烦事，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能了却他们很大的心愿。”
“看这环境……你是一个人生活？”秦默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一楼。
“是，我刚出生那年发生了地震，除了奶奶，我的家人都在那场地震中死了。我跟奶奶一起生活，不过她去年也去世了。”
秦默：“抱歉。”
他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是有一场不是天灾地震，但当年并没有抓到引起地震的始作俑者。
沈清没说什么，回给他一个微笑。
-
白安没来过这里，不好使用特殊技能，他老老实实打车过来，司机把他放下的时候，立刻被停在门口的豪车吸引了，一想到那晚在烧烤摊见到的人就是沈清，那车里一定有只鬼！他心虚地看了眼四周，路上只有寥寥几个行人，他立马趴到车窗，两只手拢在眼睛旁边往里头张望——什么也没有。
他失望地走进屋子，看到屋内的两人对己而坐，一边在内心感叹老大和沈清的和谐氛围，一边察觉到屋内有异样。这屋里，有鬼！
莫凌睡得东倒西歪，他住进来后沈清就把窗子封死了。虽然鬼是不需要休息也能，但作为人生活了这么久，习惯是很难改的。而且鬼的生活很无聊，除了睡觉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好干。
他幽幽转醒，听到了屋外的说话声。
“这屋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沈清你要不要帮忙！”
沈清请他坐下，说：“这屋里住着的鬼是我朋友。”
好小众的词汇，好平淡的语气，住着鬼！是我朋友？不过屋子的主人这么说了，也没有什么可帮忙的了。
莫凌原本迷迷糊糊的，一下就醒了。他能感受到外面那两道陌生的不同寻常的气息，他瑟缩回被子里，又忍不住想要偷听。
“沈清你这屋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东西太多不方便。”
“不方便？你这是要在屋里跳操还是跑步啊？”
沈清：“……都不是。”
白安又问：“那你是懒得打扫？东西少一点好清理？”
秦默：……
共事三个月了，白安的脑回路依然让秦默琢磨不透。
沈清耐心地跟他解释：“东西太多鬼不敢进门。”
白安短短两分钟内再一次被震惊。这就是天生就能看到鬼的人的实力吗？不过确实是，有些东西放在屋内有辟邪效果，鬼是进不来的。他既帮人，也帮鬼……
白安这个小财迷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问题：“你帮鬼，怎么赚钱？”
沈清为他倒了杯茶，伸手请他坐过来。“不赚钱。鬼用的是冥币，我收了也不能用，而且也没有哪个鬼会给人送冥币的。基本都是免费帮忙。偶尔遇上家里人硬要塞钱给我又拒绝不掉的话，那部分姑且算收入吧。”
“啊？”白安不解，“那你靠什么赚钱。”
“活着的人找我帮忙，价格随意。有钱人比较大方，有的时候给的比较多。”
白安深感佩服。
秦默看向他的眼神，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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