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亲自到门口喊他们吃饭，看到两个陌生人的时候她吓了一跳，沈清虽然说了有两个朋友，但她没想到是一个凶神恶煞，一个笑得不着调。但沈清这奇奇怪怪的人没少来，她说：“可以吃饭了。”她的眼神扫过白安，不敢再往秦默身上看。
沈清倒是从容，他说：“走吧。”
屋子里坐满了人，本就不大的空间在秦默坐下后显得更为拥挤。所有人都坐在一张圆桌上，烧烤摊那样四周空空的情况不被允许发生。
按道理神仙不需要吃东西也能活，但是没有必要跟自己过不去。兰姐的手艺很好，白安已经盛了第二碗饭了。
秦默左边坐着白安，右边坐着沈清。主要还是沈清主动坐在秦默旁边的，这个位置留给其他人，压力太大。原本叽叽喳喳爱说话的张小宝都沉默寡言了起来。
秦默感受了一下饭桌上的氛围，心想：刚才就不应该答应。
兰姐眼光左瞟右瞟，虽然自己也有点紧张，但是人家毕竟是客人，又是沈清的朋友，王奶奶也提前来说人家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是人很好的。在医院里很关照乐乐。乐乐送给张小宝的汽车模型还是那个看起来最凶的买的。
兰姐看到那个小汽车的时候就知道这不便宜，能换自己给儿子买的那个十台了。王奶奶跟乐乐能收下，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他们两个也没有说过。至于沈清为什么没阻止……大概率是她也不知道这玩意的价格。
兰姐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了一番，开口问道：“菜都还合胃口吗？”
白安狼吞虎咽：“好吃！太好吃了兰姐，你这手艺不去开饭店可惜了。”
此时的嬉皮笑脸变得尤为顺眼，兰姐开心道：“那就好那就好，多吃点。那这位朋友呢？我看你都没怎么动筷子，你要吃不惯跟我说，我看看还有什么别的菜能做。”
“好吃的，不用麻烦。”秦默语调平淡，不熟悉的人下意识都会认为这声音冷漠、低沉、毫无感情，再配合他硬朗深邃的五官，放松的表情也变成了凌厉的气场，产生一种凶狠的错觉。
兰姐听这语气——琢磨不透。看这表情好像不喜欢吃。再问一句吧怕人家不高兴。
白安饭还没咽干净，说：“他不饿，兰姐你不用管他。”
这话没大没小的，却让兰姐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偷偷观察了一下秦默的表情，发现他不仅没有反应，还很淡定地伸出筷子夹了一颗西兰花。
午饭结束，王奶奶邀请他们去自己家坐着，张小宝拉着乐乐一路都在说他最近发生的趣事，乐乐听得眉开眼笑，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小朋友，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这好像是一个普通的周末下午，夕阳开始泛起粉橘色彩，路边贩卖自种瓜果的婆婆成交完今天的最后一单开始收摊，春日不知名的花的香气混合着家家户户的炒菜味道，混合出一种奇妙的温馨氛围。
在最后一点天光熄灭之前，乐乐的父母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街巷口，街灯恰好亮起。
在沈清接到乐乐妈妈的电话之后，张小宝就陪着乐乐在家门口坐下了，两个小朋友坐在矮矮的凳子上一起望向街口翘首以盼。熟悉的人影出现，乐乐瞬间起身，快步走向父母。他已经快大半年没有见过爸爸妈妈了。
“湘湘，东西给我吧。”爸爸主动拿走了妈妈手里的东西，好让妻子拥抱孩子。
乐乐离妈妈越来越近了，他张开双手迎向日思夜想的人——“妈妈！”
湘湘稳稳地接住了孩子。
乐乐抱住母亲的那一刻，笑容凝固。心脏因兴奋剧烈跳动，可伴随着的却是一种钻心的疼痛。那种难以呼吸的感觉又上来了，可他不能让妈妈察觉到自己的异样。
湘湘紧紧抱着孩子，只觉得怀中的人瘦得好像只有骨头，她握着孩子的肩膀，仔细地打量他，夸道：“乖宝又长高了。”
乐乐克制住疼痛的表情，笑着又搂住了妈妈的脖子，紧紧地抱着她，“我好想你们。”
王家瑞这才走到，拍拍儿子的头。
秦默倚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往回走。夜色为这温馨的氛围蒙上了一层悲凉的色彩。久别相见，其实是告别的开始。
王奶奶留他们吃饭，沈清拒绝了，为数不多的时间还是留给他们一家人吧。
“走吧，请你们吃饭。”沈清带着白安出了门，对着秦默说。然后他朝着乐乐爸妈远远地打了个招呼，带着黑白无常走了。
王奶奶跟出来还想留沈清他们吃饭，就看到儿子儿媳出现在了家门口，她难掩开心，“回来啦，一路上累不累，快进屋快进屋，几个菜已经在桌上了快洗手吃饭，坐一天车了肯定饿坏了吧。”
这耳熟能详的絮叨让人有一种真切的回了家的感觉。
沈清带着他们进了家炒菜馆，三个人沉默地吃饭。一想到乐乐明天就……白安一点都提不精神。
秦默本就是个话少的。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格外有耐心，跟沈清解释了太多关于地府的东西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问必答了。这会儿没人提问，他就变回了以往的状态。
沈清的脑子里有太多东西，一餐饭吃得心不在焉。
三个人留了大板桌饭，认识沈清的老板在他结账的时候问：“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我看你们都没怎么吃。”
沈清抱歉地说：“没，跟以前一样好吃，我们不是很饿。”
秦默趁着沈清掏手机前，扫码付款。
三个人很默契地往沈清家走。到家后，沈清问：“你们今晚是回家还是？”
秦默：“乐乐应该还会来找我们。”
沈清终于又有了疑问：“你们还要待多久？”这是在变相问乐乐还能活多久。
白安摸不准这句话的意思，把回答问题的机会留给秦默。
秦默下意识认为自己和白安可能是打扰到人家了。“是不是影响你做生意了？其实我们也可以蹲房顶。”
沈清愣了一下，自己没有要赶他们的意思。不过……有点难以形象秦默蹲房顶的场景。“不打扰。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任务什么时候结束。”
“明天。”
秦默回答得干脆利落，沈清毫无预兆的知道了乐乐的死亡时间。
“明天结束，我们就走。”
秦默很怕麻烦别人，这两天又受到了沈清的很多帮助，告诉他时间也算是让他安心吧。虽然提前预告死亡未免有些残忍，会断掉任何的希望和幻想。
沈清的第一反应是乐乐的死期竟然就是明天。第二反应是秦默说出来不会被处罚吗？然后从这个回答里，感觉出来秦默对于别人给予帮助这件事好像会有负担。
白安并不惊讶秦默就这么说出了乐乐的死亡事件，说出来他倒还好受一点。
“我们能感受得到乐乐的生命力在变弱。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谁让他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
沈清没接这茬，问：“讲出来不是会受到处罚吗？”
白安眨眨眼说：“你不去告状谁知道我们跟你说了呢。而且……老大在说乐乐的第一世时都没有回避你，你觉得哪个秘密更大呢。”说罢他还用手遮住嘴，靠向沈清小声说：“很多东西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呢。”
沈清心想——你不在的时候，甚至连冥界的运行机制都告诉我了。
他看向秦默，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秦默看着他，面无表情。
三个人离得不远，这话秦默听到了，但他没说什么。
白安品出点不对劲。按照秦默的性格，无关人员问他问题大概率会被他冷眼以对，不管对方怎么问，他都能维持一言不发，面不改色的状态，直到对方识趣地闭嘴。
不过从来也没有“人”能接触到黑白无常，更不要说提问了。而且沈清身上有一种温柔的气质，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所以无法拒绝他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沈清在沉默里，后知后觉地问：“我不会被清除记忆吧？”
白安看向秦默。
“不会，我说了你要是想当地府的编外人员也是行的。”
白安的视线在秦默和沈清的身上来回扫，这两人趁着自己没到的时候聊了些什么？
不过自己也是从人变成“神职”人员的，虽然是法力弱弱的，职位也不高，但是起码比之前的人生要好。
沈清这么善良，又这么热心，如果能跟自己当同事好像也很不错。
“不答应的话，会吗？”沈清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不会。”秦默肯定道。
“哦。”沈清放心了。“我家里没人，你们想住多久都可以的其实。一间房是我爸妈的，一间房是我奶奶的，不过我奶奶是在家里去世的，你们应该不忌讳这个吧？”
秦默说：“我不睡。”
白安也很礼貌地说：“你这屋子能给我们坐会就行，不然真的要去蹲房顶。”
毕竟是沈清亲人的房间，自己也没有累到非要躺下的程度，坐一晚也没什么大不了。
沈清没有强求，只跟他们说了房间的位置，如果熬不住可以去休息。然后就去莫凌那里了。
他敲了敲门。这家伙已经一天没出房间了，八成是因为屋外有两个“不速之客”，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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